鲍富城虽然嘴硬,可是心里却慌的不行,江东王殷江既然能带着洛燕飞杀到他的宅子里,而且还杀掉了他的二供奉魏成响,显然是铁了心站在洛燕飞一方。鲍富城和前江东王殷中有很深的交情,可是现任江东王殷江却对他显出了极大的敌意,他鲍富城不过是一个已经致仕吏部侍郎,纵使他交游再广,再有能力,也无法和面前这位姓殷的王爷相匹敌。
殷江拍手,脸上却没有任何笑容,冷冷道:“本王刚进了你鲍家的宅子,鲍大人就这么急着下逐客令了么?我父王在世的时候,和鲍大人交情不浅,所以今天有人指控鲍大人杀人全家,本王替鲍大人出头,结果鲍大人竟然不念情面,当众要赶本王走,这也未免太让人心寒了吧?”
鲍富城狞笑起来,“江东王,你可真是巧舌如簧啊!你勾结这女山贼,夤夜闯进鲍某的宅中图财害命,还因此杀害了我宅中的供奉魏成响,这又该当何罪呢?鲍某听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王爷,你又知罪吗?”
殷江双臂抱在胸前,皮笑肉不笑道:“好一位鲍侍郎鲍大人,倒打一耙的本事可真是高!你既然说本王没有证据证明你杀了洛家一十三口人,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本王是图财害死才来到你的宅子呢?你又如何证明本王杀了你家的供奉魏成响呢?本王奉劝鲍大人做人可不要这样太严以待人宽以律己了!”
鲍富城冷笑道:“我当然既然证人又有证据,现在有秦胜延秦将军和鲁宗高鲁大人在此作证,王爷,这够不够!”鲍富城又向天拱手道:“鲍某虽然已经致仕在家,可是依然有权力向当今皇上上书,王爷倚仗权势,欺压江东百姓,更是欺压鲍某,鲍某一向奉公守法,铁骨铮铮,是不会向王爷的淫威所屈服的!”
此时,鲍家后宅的天井里,已经至少有六七十人在了,除了殷广、殷江和他们的手下三十余人之外,鲍富城家里的家仆和护卫也都已经纷纷赶到。正在此时,房顶上一片瓦响之声,鲍富城望着从房上一跃而下的青脸红衣汉子,心中一下笃定了下来。青脸红衣的汉子,正是他手下大供奉钟达林。
钟达林是鲍富城家的大供奉,跟着鲍富城有十二年之久了,从地方到京里,一直负责鲍富城的护卫之责。钟达林有二品武境,实力十分强悍,年轻时曾和北方刀圣朱家富比武,虽然输给了朱家富,却得到了北方刀圣的夸奖,虽败犹荣,一时间名扬武林。后来遇到了钟达林遇到了做洪州郡守的鲍富城,鲍富城用重金把钟达林请来做大供奉,保护自己人身安全。
当然能留住钟达林除了银子之外,还有另外的原因,鲍富城家中娇妻美妾甚多,鲍富城虽然好色,却照顾不过来众多妻妾,钟达林也就勉为其难的帮他照顾了一些。因为双方如此宾主相得,钟达林便一直留在鲍府没有走。就算前任礼部尚书杜子濂重金相聘,钟达林也没有离开鲍家,毕竟留在鲍家除了银子还有美人,钟达林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银子和美人。
今天秦胜延和鲁宗高来做客,钟达林不愿意露面,便借口身体不适不见客,实际上却在旁边的跨院里“照顾”鲍富城的一位美貌侍妾,却没想到殷江和洛燕飞等人竟然赶来杀了二供奉魏成响。等他得到这一惊人消息,钟达林便赶快钻出了鲍大人那位美貌侍妾的被窝,穿好衣服裤子后直奔后宅天井。
刚到天井里,便看见对面有三十余人气势汹汹摆开阵势,侍郎大人和秦胜延将军正在和对面互喷口水。钟达林也吓了一大跳,因为他发现对面最低的人武功也有五品境,其余二品、三品的人,至少有十个以上,其余都是以四品境为主,钟达林心中忐忑,对面这群人得是什么身份才能有这样大的排场?钟达林落在鲍富城身边,鲍富城的胆气顿时壮了起来。
洛燕飞见这刚来的汉子有二品武境,比自己还略高一筹,便知道他是鲍家的大供奉钟达林了。早在殷广等人到达江东王府之前,东卫的番役便已经把鲍家的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并把消息传给了余福,殷广和洛燕飞在殷江面前谈及突袭鲍家时,不过是在演戏给殷江看,他们要看看江东王殷江的反应。
结果殷江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决定弃掉江东王府和鲍富城之间的那点儿香火情。之前殷中和岭南王交好,殷江就反对岭南王。殷中和鲍富城等人关系好,殷江就要和鲍富城绝交,之前他爹殷中做出的很多决策都被殷江给推翻了,果然是应了那句老话,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
殷江双手负在身后,一脸悠闲道:“既然鲍大人这么有骨气,很好,本王今晚要看看鲍大人的骨头到底有多硬,有没有人能把鲍大人的骨头给打断了!”殷江瞧了瞧曾经做过隆庆将军的秦胜延,面无表情道:“姓秦的,本王应洛姑娘之请,来调查鲍富城杀人全家一事,你是也打算掺和进来吗?”
秦胜延闻言犹豫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看鲍富城,他和鲍富城、鲁宗高可都是投靠了平西王殷权的。不过如果现在就让他秦胜延和江东王殷江公然对抗的话,他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落魄的江东王也是王爷,不是他一个过气的隆武将军能比的。
可是现在的情形是双方剑拔弩张,都已经骑虎难下,你让他秦胜延怎么办?秦胜延虽然是位将军,不比文官滑头,可也算是位官场老油条了。秦胜延打了个哈哈,脸上堆笑道:“哎呀,江东王爷,你这可是误会了!下官是来鲍大人府上做客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王爷,看来咱们这是有缘哪!王爷,你说这位洛姑娘全家十三口人都死在鲍大人手里,有什么证据吗?”
秦胜延见殷江冷着脸,又哈哈笑道:“凡是这种大事,必须得讲究个证据才行,不然若是有人指责王爷杀了洛家一家十三口人,王爷该如何自处?如何自证清白?就算到了县衙、府衙的大堂上,哪怕闹到了刑部大堂,甚至闹上了金銮殿,也得有确凿的证据才能让人伏法,而不是凭谁的一句话就来定罪不是?只要王爷拿出确实的证据,不用王爷说,国法当前,秦某自然大义灭亲,把鲍兄擒下!”
秦胜延见鲍富城和鲍家奴才都在怒视他,马上又话锋一转,呵呵笑道:“不过这位洛姑娘要是没有证据就胡乱冤枉鲍大人的话,秦某也确实不得不管!虽然鲍大人已经致仕,却也仍是秦某的朋友,秦某自然容不得别人欺负他!秦某可是最讲义气的人!”说完之后,秦胜延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鲍富城心中暗骂秦胜延,心说关键时刻这家伙也靠不住,这话说的,两边都得罪,两边又都不得罪。总之一切以证据为主,可是万一对方真拿出证据了怎么办?毕竟鲍富城是心里有鬼的,虽然钟达林的到来给他撑起了胆气,可是当初杀掉洛家人千真万确是他的主张,他为了这一单买卖还付给了江东王殷中三千两银子,当然,这还是友情价。
因为洛家长子洛燕勇也是小三品武境,寻常人奈何他不得,所以最后才是江东王府派出杀手,先杀掉了洛燕勇这个最大的绊脚石之后,又杀掉洛家的其他人。
老奸巨猾的鲍富城已经在心中盘算了半天,江东王殷中既然敢带着洛燕飞闯入自己的宅中,就一定是有充足的证据的。鲍富城可不会天真的认为一个在家里装了二十多年孙子,关键时刻又突然动手夺取王位,借此机会一举站起来成为江东最大王爷的男子会是个傻子。
只是此刻自己若在家中就和江东王动手,输赢且不说,就算赢了,也只会得罪永安城的皇帝,毕竟殷江姓殷,是大商太祖的后裔,哪个官员敢公然打赢藩王,传出去皇族的面子上太不好看。更重要的是,他若在对方有十足证据的时候出手,那基本就等于公然拒捕了。他虽然威胁说要告到朝廷去,可是这事确实是存在的,他又怎么敢真的往朝廷闹呢?他恨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鲍富城心中忽然有些后悔,他当初真不应该因为没抢到洛燕飞而一时之怒杀了洛家全家,而且做这件事情之前,他没有认真让人去踩点,结果让洛燕强和洛燕飞兄妹二人成了漏网之鱼。人就是这个样子,往往因为做一件事情因为细节上没有做好,就导致最后功败垂成。
他原以为,那兄妹俩成了山贼,这辈子就别想再抬头了,而且那兄妹俩远在山南道做山贼,也影响不到他,他在江东道可以高枕无忧。可现在洛燕飞突然杀回来,并且站在江东王殷江的身边,这对他来讲实在是太突然太震撼了,报应来的太突然太快。鲍富城以为洛燕飞找了殷江做靠山,才有胆子回来找他报仇的。
大供奉钟达林自然知道这件事的原委,也知道主子心头的恐慌,现在不出头,还等什么时候呢?养兵千日,用兵正在此时。
钟达林跨步向前,挡在鲍富城面前,厉声道:“既然你们深夜闯进了宅子,还杀了我们二供奉,显然不是想通过王法解决这件事情了!既然你们是想通过江湖上的规矩进行复仇,那么钟某不才,身为鲍家的供奉,愿意和各位高手切磋一下武功,倘若钟某输了,你们再想怎么样,钟某就管不着了!”言外之意就是你们有本事把我姓钟的打趴下,就悉听尊便。
站在钟达林身后的鲍富城咬了咬牙,迅速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立刻调集手头能调集的所有力量,干掉洛燕飞和江东王殷江等人,然后立刻收拾全部家财,投奔铜角山的牛志远占山为王去!事已至此,江东道绝对是站不住脚了!鲍富城眼中露出凶光,目视殷江和洛燕飞。
洛燕飞见钟达林跨出一步,想要动手,也不客气,也往前一步,就想打倒钟达林。站在殷广身后的大内侍卫副统领余凤南见状,赶紧越众而出,拦住了洛燕飞。余凤南见钟达林的武境比洛燕飞略高,而且小姑娘和一个大汉打架,怎么会是对手?因此余凤南决定由他出手,打倒钟达林。
余凤南虽然不知道这个山贼出身的小姑娘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是余公公和德顺公公都对这小姑娘极其爱护有加,想来将来要选进宫里,没准成为娘娘的,绝对不能让她在这里受到任何伤害。余凤南哈哈笑道:“洛姑娘,稍安勿躁,打架是男人们的事情,你一个姑娘不宜出手,余某这几天正闲的身上难受,就让我会一会这位大高手,如果我打不赢,你洛姑娘再出手,如何?”
本来洛燕飞心里也有些发怵,毕竟钟达林的武境比她要高上那么一点点,可是她急于给家人报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现在余凤南给了她这么一个台阶下,还顺便捧了她一下,说自己打不赢,再让她出手,好像显得她武功比余凤南还要高一样。洛燕飞知道余凤南是一品武成境高手,所以也不担心他打不赢钟达林。
洛燕飞毫不犹豫点头微笑道:“好,那就有劳余副统领了!回头我请余副统领喝庆功酒!”
余凤南哈哈笑道:“好说!借洛姑娘吉言!”余凤南先扭了扭脖子,又活动活动手腕,身上的骨节咔咔作响。余凤南望着钟达林狞笑道:“你就是钟达林是吧?老子来之前就听说你是鲍家大宅最高的高手,有二品境呢!我余某半生来最爱武学,痴武成狂,见到高手就忍不住要切磋切磋,今天咱俩过过招,我看看你这个鲍家大宅的第一高手,是否名副其实!”
钟达林端详了一下余凤南,并没有感觉到对手身上有气机流动的迹象。这种情况存在两种可能,一个是这人完全不会武功,另一种情况就是对方武境比自己高很多,自己根本就体察不到对方的气机流转。钟达林心里一紧,对方多半是第二种可能,是一位一品高手,毕竟这人是江东王府来的高手。
但是钟达林已经站了出来,众目睽睽之下,总不好打退堂鼓吧?钟达林稳了稳心神,呵呵笑了一下,“这位朋友,按照江湖上的规矩,切磋之前你是不是要自报个门派、名号啊?不然我们两个若有伤亡,有亲友想复仇,该找哪个门派,哪个人报仇啊?”
余凤南哈哈笑道:“姓钟的,我姓余,叫余凤南,在江湖上籍籍无名,是个没有门派没有朋友没有名声的三不人士。今天我若打死你姓钟的,算你倒霉,若是我被你打死,也绝没有人替我报仇,咱们两个今天不如在口头上立下个生死状,怎么样?”
钟达林听到余凤南这个名字,想了一下,确实没听到有哪个有名的一品高手叫余凤南的,也就放下心来,心想这厮多半是个不练内功只练外门功夫的高手。只要他不会内功,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钟达林心头一横,既然你小子敢把话说这么满,也就别怨老子下手狠辣!
钟达林猛然向前一蹿身,一拳就砸向了余凤南前胸。余凤南早就盯着钟达林,见他眼珠一动,就知道他想出手偷袭,余凤南只做不知。钟达林也没想到对手不但不防备,竟然反应也如此之慢,拳头打到了胸口竟然连下意识的躲闪也没有。钟达林心中大喜,一拳打中余凤南胸口,嘭一声,把余凤南打出去两三步远。
鲍富城在后面看到,脱口喊了一声:“好!”连秦胜延身后站着的护卫范和玺也甚为欣喜,他和钟达林在一起喝过几回酒,彼此钦敬对方的功夫。现在老钟出拳便打中对方,果然实力够强。江东王府的护卫们没见过余凤南的本事,见余凤南被人一拳打中胸口,都惊的面如土色,心想这人完了。
钟达林一拳打中对手,满以为对手就完了,闪电般就退回了原地。却只见余凤南胸口中了一拳,在那里摇摇晃晃了半天,才哎呀了一声,余凤南满脸笑意,“这一拳,捶的好舒服!”余凤南讥讽道:“一看你主子就是天天只给你吃豆腐,你看看你的拳头软的!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打了我一拳,我得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