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生盯着管略提的眼睛,不动声色的笑道:“你们是马匪,带着一帮兄弟要混口饭吃,我能理解。可是你们两位当家的为何要算计我?如果我想杀你管略提的话,在官道上就已经动手了,还会让你活着回到土城?你这土城里杀机四伏,分明是想对我们下手,连酒里也下了药,这是什么意思?”
忽北聪把酒碗重重蹾在案几上,冷笑道:“姓胜的,既然话说到这里,我看你也就别装了!铁程思早就对我们这座土城垂涎三尺,只是他没有本事打下土城,所以一直费尽心机想渗入土城,这次找了你们这几个人冒充大商来游历的士子,又让他手下的马贼演苦肉计和你们配合,就是为了让你们能够以恩人的身份从容进入土城做内应,我说的对不对?”
管略提惊而起身,来到忽北聪面前,一脸不解的问道:“忽二弟,你这是为何?胜公子从铁程思轻骑的手下救了我们,绝无虚假!今天若没有胜公子和胖兄弟几人,我们就已经给砍死在官道上了,你为何恩将仇报,在他们的酒里下药啊?”
忽北聪大笑起身,拍了拍管略提的肩膀,“管大哥,这事你就不要管了,你是至诚君子,容易被小人欺瞒,我忽北聪却不一样!今天安氏清这孩子一回来报信,我便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我已经给穆二哥飞鸽传书,相信他很快就会赶回来的!土城咱们要保住,地盘也要发展壮大!同为马贼,凭什么铁程思就能够被铁布赐国姓,向来往客商收税?我们比他差在哪里了?”
管略提跺脚道:“忽二弟,这次你真错了!你管大哥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看人那还是看得准的!”管略提转过身,以手指着唐九生和胖子道:“这位胜公子和胖兄弟,都是值得信赖的人,不然你以为我疯了,要把他们带进土城来?我原以为他们的武功好,没准可以加入我们,所以才请他们进城的,如果忽二弟你坚持这样做,那我只有礼送他们出城!”
忽北聪勃然变色,怒冲冲道:“管大哥,这次你可绝对是大错特错了!安氏清和朱尔巴从小路赶回来的时候,正遇到铁程思手下两个仔在小路上搞事情,被安氏清和朱尔巴给捉了回来,那铁程思准备用计,在城中埋伏下内应,要里应外合夺了土城,于是我在城里伏了几个高手准备对付他们!你说不早不晚,他们就在这个时间段救了你们,还不足以说明他们有问题吗?”
唐九生双手抄袖,坐在案几后望着忽北聪冷笑不已。胖子听到忽北聪污蔑他们是铁程思的内应,哪里按捺得住,腾地跳起来,把酒碗砸向了忽北聪。忽北聪嘴角抽动,也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抬起一脚,把酒碗踢飞了出去。酒碗斜着向上飞了出去,啪一声,镶在客厅的梁上,竟然没有碎。
坐在一旁的夏侯灵玉鼓掌道:“好本事,好内力,足有三品的境界!这位忽城主果然不是一般的人,佩服,佩服!”
忽北聪厉声喝道:“怎么,你们想做内应,却连这么点儿定力都没有吗?也好,早些动手,也早些让忽二爷解决了你们!”忽北聪忽然纵身跃向唐九生,双手来抓唐九生的脖子。坐在唐九生身旁的涂秋生见这人扑向王爷,大怒,扬手手中酒碗,将半碗酒泼了出去。
泼出半碗酒的同时,涂秋生便已经跳了起来,手中拿着酒碗直砸向忽北聪的面门。唐九生仍就不动声色抄手坐在案几后,似乎这一切与他无关一样。忽北聪一口咬住飞来的酒碗,却不防这酒碗力道奇大,忽北聪被这个酒碗推着倒退了六七步远,方才勉强站稳。忽北聪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将酒碗吐在地上,望向涂秋生,恨恨道:“好啊,原来还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管略提早气得脸色苍白,怒斥忽北聪道:“忽二弟,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是不是疯了?我请来胜公子和胖兄弟,是想请他们来帮忙的!万一此时铁程思的人来攻打土城,而且若是那边有什么高手存在的话,咱们就完了!就凭你三品的武境,我四品的武境,加上安氏清四品,朱尔巴等人五品境,我们根本撑不到穆二弟回来就要全军覆没了!”
忽北聪刚要答话,忽然听到会客厅外有人大声道:“死胖子,你出来,姑奶奶要再和你决斗!”随后咣当一声响,客厅的门被人从外面踢开了,安氏清提着宝剑怒冲冲闯进了会客厅,柳眉倒竖盯着胖子。胖子更怒,就要上前去打安氏清。夏侯灵玉却出声喝止了胖子。
忽北聪见安氏清忽然闯了进来,脸色立刻缓和了下来,望着安氏清和颜悦色道:“丫头,你来得正好,叔叔正要派人去请你呢!你快带人把这几个假冒大商士子的人拿下!不然咱们就要给人伏击,一网打尽啦!”
管略提摇头道:“孩子,不要相信你忽二叔的话,他才是中了人家的计策。这位胜公子和胖兄弟都是好朋友,帮了咱们的大忙了,咱们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唐九生闭上眼睛,缓缓道:“你们两个人也真够不容易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给我们演双簧看,就是为了等到我们身上的药劲儿发作!我看你们就不用等了,要动手就趁早动手吧,我们早就服过解毒丹了!不过如果忽北聪所说铁程思手下的细作被安氏清捉住一事是真,那么我敢断定你们两个人当中,有一个就是铁程思的内应!”
管略提身躯一震,一脸狐疑的望向忽北聪,忽然仰天大笑起来,摇头道:“胜公子你很聪明,不过你这挑拨离间的手法太直接了,容易被人一眼看穿!管某确信,那打入城中的细作一定就是你们无疑了!”
胖子狠狠啐了一口,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案几,酒菜泼了一地。胖子大怒道:“我呸!如果挑拨离间能这样直接的被你看出来,那还叫挑拨离间吗?我们老大英明神武,一早就看穿了你们的计策,我们都是先服下了解毒丹才敢喝酒吃菜!”
忽北聪啪啪拍了两下手,会客厅外忽然喊声大作,数十名青衣刀斧手在四名黑衣大汉的带领下冲了进来,将众人团团围住。其中还有十余名弓弩手,弓弩都指向唐九生等人,众人立刻面面相觑,都束手无策起来。
胖子厉声喝道:“你们要干什么?”忽北聪侧了侧头,示意刀斧手和大汉们一起动手,那些刀斧手立刻一拥而上,胖子试图反抗,却被一名黑衣大汉出手制住。唐九生和夏侯灵玉、铁顿等人都被这一幕给吓傻了,根本不敢反抗,就给刀斧手捆了起来。
涂秋生出手反抗,却被忽北聪和一名黑衣大汉联手制住,也给马贼用绳子捆起来,押了出去。胖子和涂秋生一边走一边大骂,唐九生却一言不发。安氏清提着剑,气势汹汹跟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大骂道:“你们这群禽兽,竟然敢到土城来做卧底,你们是不想活了吗?”胖子毫不客气骂了回去。
安氏清提着手中的宝剑,跟到了天井里,阴森森笑道:“死胖子,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姑奶奶回来向忽二叔借来这把剑,就是为了对付你!你不是会什么金钟罩吗?姑奶奶就在你身上戳几个洞,看看是你的金钟罩厉害,还是姑奶奶我手里的剑厉害!”
胖子眼里有了惧意,忽然换了一张脸,嘿嘿笑道:“安氏清,你要是有本事,咱们俩刀对刀剑对剑的干一架,你好歹也是四品高手,和胖爷差不多水平,你拿着剑,把胖爷给捆起来,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一旦传出去,人家就要说安氏清打不过胖爷,要仗着手里的剑才行!”
安氏清气笑道:“死胖子你少来了!你跑到城里来做卧底就没安好心,你还想让我放了你,你好趁机逃走?呸!门都没有!给我把这几个人押到土牢去,我要好好的审问一番!”
一直没说话的唐九生忽然仰天长叹道:“没想到我胜某竟然中计被擒,冤啊!”
安氏清狠狠在唐九生屁股上踢了一脚,把唐九生踢了个趔趄,安氏清冷笑道:“姑奶奶擒的就是你们这些大胆的奸细!等我审明了之后,就把你们一个个剥皮剜心,然后再把你们的尸首都丢到荒郊野外去喂狼!”
胖子嚷道:“小妞小妞,你不能这样欺负我家老大,你要想踢人,就来踢胖爷我啊!胖爷我皮糙肉厚,踢起来很有脚感,来来来,往这里踢!”胖子故意撅起了屁股,对着安氏清。
安氏清大怒,恶狠狠一剑刺向胖子,骂道:“臭流氓!我一剑就刺死你!”胖子慌忙尽力向前一跃,才躲开安氏清的一剑。
胖子气哼哼道:“没本事,就只能倚仗一把破剑,有种你用拳头把胖爷打服啊!”
安氏清讥笑道:“有种你别躲啊!是男人你倒别躲啊!”
胖子眼睛转了转,嘿嘿坏笑道:“究竟胖爷是不是男人,你得试了才知道嘛!”
安氏清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大怒道:“死胖子,你敢占姑奶奶的便宜,你怕是不想活了!”安氏清提剑就追,胖子双手被缚,只能尽力左蹿右跳,狼狈至极。
胖子一边躲闪一边扯着嗓子大吼道:“大事不好啦!老婆要杀老公啦!”安氏清几乎气死,剑势更加凌厉了。
会客厅中,忽北聪长出了一口气,微笑道:“管大哥,铁程思手下这些人实在是太阴险了!要不是你识破了他们,又让安氏清这孩子回来报信的话,今天咱们土城就要有一场大劫,一旦那样,咱们可就大势去矣!”
管略提心有余悸,点头道:“是啊,要不是安氏清这孩子路上捉到铁程思手下的细作,咱们真要中了计!”
两人正在说话,忽然听到远远的喊杀声震。两个人正在疑惑,只见一名喽罗慌慌张张从外面跑了进来,大声道:“城主大人,管大人,大事不好了!城外不知有多少人,打着灯笼火把来抢城了!”
忽北聪和管略提都大惊失色,忽北聪大怒道:“果然如此!要是咱们动手再慢一点儿,没准就要被人家给卖掉献城了!这铁程思真够阴险的,竟然算计到这种地步!这几个人刚进了城没一个时辰,他们就迫不及待的来攻城了,可恶至极!”
管略提心中不安,望着忽北聪道:“忽二弟,你说咱们该怎么办?穆二弟就算接到了求援信,现在怕也是刚刚起程,短时间内绝对赶不回来。现在城外又不知有多少兵马!既然是铁程思对土城志在必得,我心里可就没底了,不知道这城究竟能守多久,更不知能不能守住,毕竟铁程思势大,我们硬拼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忽北聪一脸坚毅道:“就算守不住也得守!穆大哥当初拼死也留下这座土城给我们做据点,咱们要是失了土城,就只有一座天火城可去了。咱们不能对不起穆大哥,更不能对不起安氏清这可怜的孩子!她已经失去了父母,再失去这座土城,她可真就一无所有了!我绝不能让她到天火城去仰人鼻息!”
忽北聪双手负后,低着头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沉思半晌后,大声道:“我这就带人上城去,把守好城门,我就不信他们能硬攻进来!倘若土城真的失守了,有劳管大哥带着安氏清往天火城方向去,小弟绝对会带人打巷战,坚持到最后!为你们争取足够多的逃生时间!”
管略提垂泪道:“忽二弟你真是好样的,当哥哥的不该怀疑你,咱们一定要守住土城!咱们现在就上城去,你去守前门,我去守后门,另外两座门都堵死吧!绝不能让这些杂种突进土城来!若是土城失守,就让朱尔巴随安氏清突围去,我绝不离开土城半步!既然当初咱们一个头磕在地上,说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话,那就不能对不起咱们昔日的誓言!”
忽北聪重重点头道:“好!既然如此,咱们兄弟就一起上城,誓与土城共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