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回国国相府密室,建在国相府后花园的人工湖下,离湖面有五丈距离,上下三层,第三层有粮有水,储备了许多物资,第二层备有小小的武器库,还有国相相爷的卧室,第一层是会客厅。会客厅的墙上一左一右挂着两颗青色夜明石,将会客厅照的通明,虽然这会客厅是在地下,却并不气闷,显然有和地面连通,有换气之处。
密室的会客厅有些空旷,更像是某些山寨的聚义厅,除了摆着两排椅子之外,并没有什么其它陈设,与国相相爷穷奢极欲的宅子反差强烈。此时,国相马青东正面无表情坐在一张铺着虎皮的大椅子上,他旁边摆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有五个金灿灿的大密桔,正是昨日从莱远城贡来的。
禁军校尉董臣福匆匆从外面走进来,见了马青东,马上单膝跪倒行礼,“属下董臣福,参见国相大人!”马青东抬抬手,示意董臣福平身,董臣福这才起身,随即来到马青东身旁两步远处,躬身向马青东禀报事情。
董臣福沉声道:“相爷,管枝易昨天误入鼎铭山御用狩猎场,被禁军擒获,已经被迫投靠了托鲁无术。当时托鲁无术用食蛊丹威胁管枝易,管枝易屈服了,又认了托鲁无术做了干爹,如今管枝易回到相府,为托鲁无术那贼子做起了内应!据大将军府的线人密报,托鲁无术近日内会组织人马,突袭国相府,将军府的计划是抓住相爷,夺回兵权!”
马青东点了点头,缓缓闭上眼睛,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一言不发。董臣福耐心等待。过了良久,马青东睁开眼睛,笑了笑,“管枝易这事我能理解,毕竟命在人家手上,俗话说,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世上的人,谁不怕死?关键时刻想着自保,也不算是错!只是我们这位大将军如此行事,倒很让我意外!”
董臣福轻声道:“相爷,管枝易这反骨仔要怎么处理?要不要立刻抓起来?”
坐在椅子上的马青东摆了摆手,站起身,双手抄袖,在密室中晃了起来,一脸悠闲道:“不必了!只要派人盯好他就行了,本来他就是我们的一个诱饵,我们不利用他,又怎么能够钓出托鲁无术这条大鱼呢?哼,可笑托鲁无术,不过是一个杀猪屠狗之辈,也敢和我马青东斗,真是自不量力!”
董臣福一脸关切的问道:“相爷,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要不要从城外调集一些兵马进来?虽然相府现有这些护卫武功都不算差,可是人手这东西,多多益善!属下就怕朝中和托鲁无术关系好的那几个人,游说那几名带兵的校尉,毕竟托鲁无术手头有食蛊丹,这对咱们可是个大威胁!”
马青东低头不语,一步步又晃回了桌前,伸手拿起一个莱远城的贡桔,剥了皮,把桔子皮丢在桌上,把大桔子分成两半,把其中一半递给了董臣福。董臣福受宠若惊,接过桔子,丢进嘴里,大口的吃了,汁水四溢,甜入心脾。董臣福忍不住赞道:“好甜的桔子!”
马青东把另外半个桔子,分成几瓣,一瓣一瓣的丢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嚼了,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才缓缓说道:“不急,咱们现在是放长线钓大鱼,把鱼竿提的太早太快了,容易惊到鱼!那几个一直态度暧昧的校尉,不过是在待价而沽,想趁机卖个好价钱罢了!托鲁无术开的价钱不会有我的价钱高,他想先开价,就由他先开价好了!等他开好了价,后面我再加价!”
董臣福答应一声,又道:“相爷,马禄那个东西怎么处理?”
马青东微微一笑,抓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手,不屑道:“他?一个废物而已!派人盯着他就行了,昨天让他带管枝易去打猎,其实就是利用他,我已经猜到他要把管枝易带到托鲁无术那里去,管枝易这个东西,能为了前程出卖他第一个义父铜胡长满,难道就不会出卖我?”
董臣福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相爷,属下想,这管枝易又认了一个义父,这下算是有了名的爹多,这托鲁无术也就放心让管枝易跪下叫他义父?他就不怕管枝易翻了脸把他这个义父也给宰了,回头再拿着人头来向相爷请功?”
马青东双手抄袖,嗯了一声,轻声道:“这么说起来,我是他管枝易的第二任义父,托鲁无术是第三任,以现在的情况看来,他的第二任义父已经胜券在握了!管枝易磕头磕死了铜胡长满,看来又要把托鲁无术磕死了。不行,过几天我得把管枝易这个兔崽子逐出门去,这小子分明是个义父杀手,磕谁谁死啊!”董臣福听了,忍不住笑。
马青东用一双大三角眼上下打量董臣福,董臣福被马青东看的浑身不自在,头上也冒出汗水,可董臣福却不敢擦。马青东大笑道:“臣福,你怕什么?你是本相的心腹人,一向对本相忠心耿耿,本相多得你的助力,自然重用你,你毕竟和管枝易那个没有背景的人一样!管枝吻当初是形势所迫才来降我,不是真心。”
董臣福赧颜道:“相爷,属下每次看到相爷,都战战兢兢,就像小时候看到我爹一样!这个没有办法,属下也不想这样,可是属下见到每次见到相爷,都是这种感觉,心中自然就有敬畏之心!可能是因为相爷天生威严!”董臣福把马青东和自己的父亲做对比,无形中拍了一下马青东的马屁。
马青东放声大笑,自嘲道:“天生威严?当年我在大商国考不上举人,落魄到给人教馆,教了几个学生,穷的一年连肉都吃不上几回,我老婆都嫌弃我,自己跑回了娘家,亲戚憎恶我,朋友远离我,那时候,我可曾有威严?我读了一肚子的诗书,却被不读书的土财主侮辱,斯文扫地,连村里种田扒粪的都敢嘲笑我!”
董臣福恭敬道:“可如今相爷通过自己的努力,在突回国权倾天下,已经不是那位欺负你的土财主给够高攀得起了!现在他就是跪在相爷面前,相爷也不愿意抬头看他一眼,可见是三十年河东,三十河西了!”
马青东冷笑一声,“通过自己的努力?若不是有铁树和铁布两个人,我怎么能有今日的权倾天下?如果没有这父子二人的助力,我就算再努力,在突回国也不过就是教书教的好,能多收几个富人家的孩子,混口饱饭吃罢了!臣福啊,这平台比个人的努力更重要!当然,有了好平台,也得自己更努力,才能混好!”
董臣福连声称是。马青东抬眼看着会客厅中简陋的桌椅,叹息一声,缓缓道:“臣福,你一定想不通,我把宅子布置的金碧辉煌,可是这密室却为何如此简陋!对吧?其实我隔三差五就要来这密室里坐一坐,提醒自己别忘了本,别忘了自己当年混的最惨时,连粥都喝不上,饿了只能喝凉水,饿到发昏的日子!今天人人惧怕本相,不是因为我天生威严,而是惧怕我手中的权力!”
马青东又站起身,双手负在背后,在会客厅中踱来踱去,马青东沉声道:“我马青东从一介穷书生,混到今天这个权倾天下的地步,我太明白权力的重要性了!无论是谁想把权力从我手中夺走,我都要反抗!铁布做不到,托鲁无术那屠夫就更做不到!他以为他妹妹做了王后,他是皇亲国戚,就可以分走我手中的权力,门都没有!”
董臣福静静的听着,并不附和,也不说话。马青东眯起眼睛,笑了笑,回头看了看一脸恭敬站在地上的董臣福,“现在的人哪,都浮躁,不能踏踏实实的用心做事,做什么都想走捷径!就像托鲁无术,他有什么本事,就敢做大将军,还想掌控突回国的军政大权?他不过是杀猪屠狗的屠户出身,靠着妹妹才能一步登天,一朝得志,就敢想天鹅屁吃!”
董臣福忽然道:“在相爷看来,这位大将军托鲁无术还不如管枝易了?”
马青东点头,面带赞许道:“不错!管枝易是土贼出身,为了活命才不择手段,他拜铜胡长满为义父,拜我为义父,拜托鲁无术为义父,都不过是形势所迫,为了活下来而已!人往高处走,原也是没错的!可托鲁无术是靠着妹妹才上位,他比管枝易差的何等之远!管枝易的今天是打拼出来的,如果机会合适,管枝易可以成为枭雄,可是托鲁无术的一切只是捡来的,他只是个狗熊而已!”
马青东眯起眼睛,想起了管枝易的脸,伤感道:“其实管枝易这小子也不容易,可是我为了成就大事,就只能舍弃他当诱饵,不然鱼是不会上钩的!没办法,谁让他是个卑贱的土贼出身,不是本相的嫡系呢?他用金珠美女贿赂本相,又认我做了义父,只是想利用本相往上爬,可他绝对想不到我也是在利用他!”
董臣福低下头,恭敬道:“属下不过是一介武夫,却能被相爷引为心腹,实在是受宠若惊!”
马青东哈哈大笑道:“你小子,拍马屁的功夫不逊于任何一个人!当初你在南王铁树的府里见了还是一个教书先生的我,第一句话就夸我非是凡人之相,将来必会出人头地,飞黄腾达!虽然你只是个普通武夫,可是本相却记得你这句话,一直记得!要是没有你这句话,我可能还不会爬的这么快,这么有动力!”
董臣福的脸有些红,当初他在南王府中见了马青东,不过是随口奉承了几句,他哪里想到这位貌不惊人的教书先生有朝一日会成为突回国的国相?他董臣福见了谁都会礼貌性的奉承几句,从没想到一句奉承话,竟然给自己带来了官运!这位教书先生在做了突回国相之后,就把他给提拔了起来,引为心腹,又一步步送到禁军里做了校尉。
马青东微笑道:“俗话说,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我相信,人的这张嘴能给自己带来好运气,也能给自己带来厄运,不过要看这个人说的是什么话,怎么说罢了!同样的一件事,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会带来不同的后果。就像劝谏同一件事情,有的人说了,会被砍头,有的人说了,却会被升官,可见语言的力量,远比人们想象的更强大!”
两个人正在说话,一身长衫的相府大管家马福从外面走了进来,马福见了马青东,躬身行礼,“相爷,吏部谷阳雨侍郎在外面求见,说有要事要求见相爷!”
马青东点了点头,“你叫他在书房等着吧,只说我不在府中,很快就会回来!”马福答应一声,又向马青东转身离去了。马福今年六十岁,在这相府中是马青东的最大心腹,忠心耿耿,马青东极为信任马福,把整座相府的大小事情都交给他去处理,马福从来不让马青东失望,就像马青东的一条胳膊一样重要。
董臣福眯起眼睛,疑惑道:“这位谷侍郎和一般的官员还不太一样,很少拉帮结伙的,以他的耿直脾气,能做到侍郎之位,已经算是难得了,简直就是官员里的一股清流!可是如今这天都黑了,谷侍郎谷大人要见相爷做什么呢?”
马青东双手抄袖,呵呵笑道:“这还不简单,他想做些他在白天不敢做的事情呗!好吧,那你先回去吧,臣福,你回去之后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你只管等着我命令就是了。等下我去见见这位谷侍郎谷大人,看他到底有什么事!”
董臣福恭声答应,向马青东施礼,便转身离去。马青东盯着董臣福离去的背影,面无表情,若有所思,半晌后喃喃自语道:“事情变化的有点儿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