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岛的承云宫,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尤其是后边彭青鸾住的院子,镜子上,家具上,门上,窗子上,大门上,到处都贴了喜字。连彭青鸾身边的婢女们也一个个喜气洋洋。她们的小姐要嫁人了,嫁给突回国的一位叫铁顿的王子,她们都为小姐高兴。
唐九生这两天倒是悠闲的很,他把主持婚礼的事情交给了二岛主耶力枫,虽然耶力枫极力推辞,说自己脸上、身上的伤并未痊愈,但是唐九生坚决要他主持婚礼。岛上知情的弟兄也都劝耶力枫,既然大岛主又闭关了,小姐结婚这样的大事那还是得您来主持!您德高望重,您不出面谁出面?
虽然彭青鸾知道耶力枫对主持婚礼这件事不情愿,但是她也不吭声,至少岛子上表面的和谐还是要维持的。如果大岛主闭关,二岛主还不主持婚礼的话,傻子也知道岛主之间有嫌隙了。至于唐九生,彭青鸾交给他的任务也简单,就是两人成亲的时候,唐九生出来讲几句话就行了。
这两天,唐九生就和前大岛主彭云靖的贴身侍从冷言涛在岛上四处游逛,耶力枫问过冷言涛,“大岛主正在闭关,你不负责他的安全怎么还擅离职守了?”
冷言涛是这样回答耶力枫的,“大岛主已经安排好了安全上的事情,他只让我陪好卫王爷。岛主说,卫王爷是咱们岛上的贵客,一定要陪好卫王!您也知道,我是大岛主的侍卫长,我自然不敢违逆大岛主的安排!”
耶力枫无话可说,对于大岛主彭云靖,他在内心是敬畏的。毕竟这岛是彭家的产业,彭云靖当年救下他之后,感于他的本领,就拉着他和南云迪龙一个头磕在地下,做了义兄弟,又让他们二人也做了二岛主、三岛主。后来就是这位大岛主为了修习什么元灵秘法,一直闭关不出,把岛子外面的事情完全交给了耶力枫。
几年前,就是耶力枫悍然率众袭击了官军,截了官兵的饷银,又举起了大旗,以沉鱼岛上沉鱼宫为基地,聚拢了一批水贼,搞起了不是山寨的山寨,俨然是国中之国。不过突回朝廷并未大举派兵征剿,仅仅是附近州县象征性的派兵来意思了一下,结果自然不出所料,官兵被沉鱼岛的水贼打到溃不成军,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官兵来剿匪了。
不过耶力枫并不是傻子,他知道官军没来征剿,那仅仅是因为官兵的主力都在南方平乱,腾不出手来对付沉鱼岛罢了,一旦南方平定,官兵早晚会杀到沉鱼岛来的。就算官兵没有水军,也可以训练嘛,倾一国之力,剿灭一个岛子不在话下。耶力枫深知这一点。
就因为彭云靖很放心把外面的事情统统交给了耶力枫,他才能召集起那些水贼。后来闭关中的彭云靖知道耶力枫闯下大祸之后,也并未深责他。只是告诫他,不要和朝廷闹的太僵,给自己留条后路总没有什么坏处。耶力枫知道,彭云靖明白自己有野心,要不是他这个二岛主是彭云靖给的,也许他都能把闭关中的彭云靖给砍了。
耶力枫还是给自己留了个底线,他在这岛上什么都可以动,唯独不会动彭云靖父女,彭云靖的老婆死得早,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姑娘彭青鸾,彭云靖爱如掌珠。既然彭青鸾是大哥所爱,那就是他所爱,耶力枫知道彭青鸾喜欢鹦鹉,就变着法的让人到外地搜罗各种鹦鹉,以投其所好。
所以就算他耶力枫已经逐渐接管了岛上的大部分管理事务,声望隐隐超过了彭云靖,却也依然以二岛主自居,不愿意取而代之。耶力枫认为,他今天的地位都是彭云靖给的,做人不能忘恩负义,他毕竟读过几天圣贤书,只要不逼到极点,有些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所以当他得知彭云靖选择铁顿做了女婿之后,他心头气闷无比。其实他已经暗中和马青东等人联络过,条件合适的时候,如果他投诚,突回朝廷会给他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做。这几年他不断的在沉鱼岛造势,就是想借机向朝廷谈条件,要个官来做一做,不能做官,不能光宗耀祖,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彭云靖的选择,无异于给了他当头一棒,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要付诸流水了。彭家父女竟然选择了一个还不成气候的铁顿,这在他眼里,简直是奇蠢无比的行为。赊三不如现二,难道还真能指望铁顿这熊孩子坐上王位,你彭家从此借助铁顿发达起来?放着好好的铁布、马青东的大腿不去抱,去抱铁顿的大腿,疯了吗?
可惜耶力枫算计来算计去,只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没上岛之前,彭家就是岛主,沉鱼宫在江湖上已经有一定的地位了。只是彭家人对做官没什么兴趣,不然以彭家的实力,让子孙去做个官还不算难。耶力枫现在所做的事情,彭家人并不喜欢,只是现在大权旁落,彭家人也无力反对,或是说不愿意翻脸罢了。可悲剧的是,耶力枫认为沉鱼宫能有今天的地位,是他一手开创出来的。
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沉鱼宫还不叫沉鱼宫,叫做上仙宫,是一座很大的道观。观主妙元真人忽然有一天不想做道士了,就把上仙宫给改成了沉鱼宫,从那时起,沉鱼宫就有了今天的雏形。妙元真人脱去道袍,恢复自己墨迪家子孙的身份之后,把沉鱼宫改成了门派,自任门主。后来他收了个弟子,叫做彭国忠。
这个彭国忠武功不错,家资也豪富,后来竟趁着突回国内乱缺少粮饷之机,出资向朝廷买下了上仙岛,自任岛主,又把上仙岛改成了沉鱼岛,刚好和沉鱼宫相吻合。彭国忠喜欢美色,又高价买了些美人养在沉鱼宫中,更让它名副其实,算起来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了。后来彭家这份产业慢慢传到了彭云靖的手里。
沉鱼宫旁有座鱼跃阁,自然是取自鲤鱼跃龙门之意,是耶力枫所取。鱼跃阁是座三层的小楼,木质结构,因为地势的原因,鱼跃阁可以俯瞰半座沉鱼岛,所以耶力枫闲暇时经常到这里喝酒。张罗了一个上午,中午的时候,耶力枫终于忍不住又来这里喝酒了。
今天陪耶力枫一起喝酒的,是刚从外地赶回来的三岛主南云迪龙。南云迪龙刚登上岛子,就得知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就是大小姐彭青鸾要嫁人了,要嫁的人,是突回以前的三王子铁顿。当然,这个消息并未扩散出去,只限于岛上的中层以上头目才能知道。把这个消息告诉南云迪龙的,就是被宇龙行空打下水的甘十萍。
南云迪龙听说彭青鸾要嫁给铁顿,难免忧心忡忡,赶紧来找二岛主耶力枫。做为拜把子的好兄弟,从大岛主彭云靖开始闭关修习元灵秘法之后,岛上的事务就由二岛主和三岛主共同处理。虽然二岛主大权在握,可是三岛主权力也同样不小,这对结义兄弟称得上是肝胆相照,南云迪龙绝对为耶力枫所倚重。
鱼跃阁的三楼,二岛主耶力枫和三岛主南云迪龙酒已半酣。南云迪龙皱起漂亮的眉毛,轻声道:“二哥,你差不多了,中午还是少喝些酒吧,下午还有的你忙!你愿意喝,晚上咱们兄弟俩再继续!”
耶力枫望着这个长相俊美,一向不苟言笑的结拜义弟,不由长叹一声,“三弟,其实你说青鸾的婚事,有什么值得我忙的?本来我经营好的局面,叫她这么一闹腾,全都完了!”耶力枫又把一杯酒倒进喉咙里,无奈道:“我不甘心哪!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说咱们两个是岛主,原也不错,可是说到底,这岛还是大哥的产业,咱们总是外人!”
南云迪龙面色平淡道:“岛上的很多产业是大哥的,可是经营这座岛的人,这些年是你我兄弟二人。除了那些老人之外,很多新人都没见过大岛主。再说我们是结拜兄弟,大哥的,也就是我们的。青鸾她一个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也就和这岛子没有太大关系了,你又何必在意她?”
耶力枫抬起头望向屋顶的天花板,悲愤道:“可是青鸾说,她要把这沉鱼岛当做嫁妆送给铁顿!她要把这数千弟兄,都变成铁顿的私军,成为突回新王的嫡系!你说我能怎么办?和她翻脸?那样未免对不起大哥的义气!可是我又不甘心现在已经打造好的局面就这么毁了!”
南云迪龙沉默半晌,忽然微笑道:“二哥,你想想,大哥他总也不出来,这些年我们总共才见了他几回?就算你说这产业是他的,可总是我们在经营打理,我们难道就没有说话的权利吗?青鸾这几年也不过是躲在后宅里练练武,偶尔出去岛外逛一逛。她能做得了什么主?你我若是不同意她把沉鱼岛做嫁妆,她又能怎么样?若是她只要金银,那只管给她就是了!”
听到南云迪龙这样说,耶力枫的脸色略有缓和,却仍是纠结道:“可是若如此,外人难道不会认为我们欺负大哥的女儿?三弟呀,这个锅背起来实在太重了!我一个人难免有些力不从心哪!你看看我身上,脸上这伤,这都是铁顿带来的唐九生打的,那小子不好惹,他那些手下也不好惹!”
南云迪龙自己斟了一杯酒,端起来抿了一口,慢条斯理道:“二哥,你不要妇人之仁!就算那唐九生厉害又怎么样?这岛现在在我们手里,数千弟兄也都是我们的人,难道他们还会胳膊肘向外拐不成?莫说是一个唐九生,就是唐十生又怎么样?就是大商国的皇帝在这里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听我们摆布?”
耶力枫为难道:“兄弟,话是可以这么说,但是事情不好做!毕竟他们都是青鸾的座上客,咱们又能把他们怎么样呢?”
南云迪龙端着酒杯在手中转了转,貌似悠闲道:“哎哟,我的二哥呀,你不是一直和马国相有联系吗?现在铁顿和唐九生勾结,想要起兵造反夺取突回国王位,你去告发,这是多好的进身机会,比朝廷招安还实在的机会,你怎么能不把握这样的机会呢?这样的机会,一辈子也遇不到几回,算是可遇而不可求,二哥,你可得抓住啊!”
耶力枫摇了摇头,“三弟,问题就是出在这里了,我若去向马国相告发,那么大哥和青鸾也就完了。我原想是先擒了唐九生,结果却低估了他的实力,反被他打了一顿。闹得现在青鸾和大哥都知道了,我就不好再下手了!唐九生和铁顿在我眼里固然一钱不值,可是大哥对我既有救命之恩,又有知遇之恩,我怎么能,我怎么能忍心出卖大哥啊?唉!”
南云迪龙向耶力枫的方向欠了欠身子,鼻子里哼了一声,“二哥,你平时也是聪明人,怎么遇到这种大事反倒犹豫不决了呢?都说成大事者不顾家,妇人之仁要不得啊!咱们在沉鱼岛上闹腾,也不过就是几个水贼,对朝廷来讲是疥癣之疾,原意打就来打咱们,不愿意打,也可以把咱们给招安,给个小官做也就是了,可是铁顿却是另外一回事啊!”
见耶力枫不吭声,南云迪龙又道:“二哥,你想想,难道朝廷会招安铁顿,容得下铁顿吗?大哥和青鸾都糊涂了,竟然和铁顿、唐九生搅在一起,那是取死之道啊!我敢断定,一旦朝廷知道咱们沉鱼岛和铁顿搅在一起,绝对会立刻对咱们沉鱼岛用兵。那时候,就算二哥你和马国相有交情,也都不顶用了!”
耶力枫呆了一呆,垂下头道:“三弟,让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就更乱了!那,那我们要怎么办才好?你让我去出首大哥,我是真的做不到啊!”
南云迪龙大笑道:“二哥,你怎么就糊涂了?青鸾和铁顿的婚事,不过就是个笑话!咱们完全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唐九生和铁顿给擒下,关进囚车送到大昌城去。难道铁布见了被擒的铁顿不欢喜?更何况京城中还有马国相照应着,你什么官做不得啊!大哥?大哥他自己作死,你也要去陪葬吗?二哥,这次你相信兄弟的判断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耶力枫闭目半晌,最后睁开眼,一咬牙道:“好!就依三弟你的意思!咱们就在婚宴上,灌醉了他们,再动手!前天唐九生他们登岛的时候,我已经给他们喝了精酿米酒,给他们打下了一个好底子,等有了机会,我再动动手指放些药,捉他们简直易如反掌一般!”二人都拍手,相视大笑。
正在此时,忽然三楼的窗外传来一个女子阴森森的声音,“好哇,你们两个奸人竟然要背叛岛主,在这里密谋这么龌龊的事情!”
二人听到这个女子的声音,立刻脸色大变。耶力枫更是脱口而出道:“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