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斌能够看出,张国栋在说这些话时,目光中透露出的是一种复杂的情感,他也能够深切的感受到,这位年过不惑的警官,对这起案子的关注度,一点都不比自己少,甚至从他表情上可以看出一种坚毅和执着。
杜斌用力的点了点头:“好的,我一定会跟你随时保持联系的。”
星期天,风和日丽,阳光虽然仍有些刺眼,但天气并不像以往那么燥热。杜斌开着从朋友那儿借来的一辆日产吉普,拉着姚静前往距东州市40多公里的荥水市。
荥水市是一个县级市,以前叫荥水县。虽然离东州有40多公里,但仍归东州市管。
荥水市是杜汶泽出生的地方。杜斌的大姑、二姑还有一些其他的亲戚都居住在荥水市附近。
杜斌一共有三个姑姑。大姑杜文英目前居住在老家;二姑杜文秀嫁到了另外一个城市;而杜斌的三姑杜文娟,在20岁的时候投河自尽了。至于自杀的原因,杜斌并不知道。
杜斌之所以拉着姚静去自己的老家,一方面是去散散心,另一方面,自从自己的父亲去世之后,他只在葬礼上跟他的几位长辈匆匆的见了一面,由于当时每个人都很悲痛,也没有过多的交流。所以这次回老家,他带了很多的礼品,要正式看望一下自己的长辈们。
40多公里的路程,杜斌开了一个半小时。本来杜斌不想让姚静跟着去,但姚静却坚持要去。所以一路上杜斌小心翼翼的,唯恐过于颠簸而影响了姚静肚子里的胎儿。毕竟,前两次的流产,让杜斌至今仍心有余悸。
自己的爷爷奶奶在前些年已经去世,杜斌首先来到了大姑家。杜斌的大姑住在距荥水市十几公里的小杜庄。
杜斌已经两年没回来了,当他驱车来到大姑家的门口时,发现大姑家的房子焕然一新,已经不是两年前他来时的平房了,而是盖起了两层的小楼。
杜斌的大姑杜文英比杜汶泽大三岁,已经是六十岁的老人了。当杜斌和姚静出现在她的面前时,老太太用那双粗糙的手,紧紧的握住了杜斌和姚静的手,脸上的皱纹随着她那一张一合,却又因过于激动而发不出声音的嘴,和着从面颊淌下的眼泪,在杜斌和姚静的面前微微的抽搐着。
“大姑,你身体还好吧。”看着大姑过于激动的神情,杜斌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好,好,都好。”杜文英忙不迭的应道,“你们也还好吧,你妈她好吗?文泽这一走,可苦了她了。”
“我妈还好。”杜斌跟着大姑往里面走,边走边说,“我姑父呢,在家吗?”
“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杜文英说,“他要是知道你们来了,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快中午的时候,杜斌的姑父从外面回来了。
杜斌的姑父杜鹏举是个标准的老实巴交的农民,当看到杜斌和姚静来了之后,也是非常的高兴。
吃完午饭,姚静感觉身上有些累,杜文英收拾好床铺,姚静进屋睡觉,杜文英和杜斌坐在另一间屋里闲聊。
“小斌,你爹究竟是怎么死的?”杜文英看了一眼在屋外收拾院子的丈夫,小声问,“上次去参加文泽的追悼会,光顾着哭了,我也没细打听,你爹的身体一向很好,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杜斌叹了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大姑说了一遍。当杜文英听完杜斌的述说之后,脸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表情,眼睛也变得有些发愣。
“大姑,你怎么了?”杜斌看着杜文英脸上的表情说,“你是不是觉得这事有些离奇,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另外,我爸在医院的时候,曾提起过一个叫小玉的,大姑,你听说过这个人吗?”
“不、没、没听说过。”杜文英的眼神有些慌乱,站起身对杜斌说道,“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水。”杜文英说完,走出了房间。
是夜,下起了小雨。杜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着已经熟睡的姚静,杜斌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当他透过窗户向外凝望的时候,忽然见到院门动了一下,一个人影从院子里走了出去。杜斌心里一动,他看出那是大姑的身影。
杜斌看了一下表,此刻已是九点十分了。
“这么晚了,还下着小雨,大姑究竟要去哪?”杜斌思忖着。想起白天大姑有些反常的举止,杜斌怀着强烈的好奇,决定跟出去看看。
杜文英打着雨伞,步履蹒跚的顺着村里的街道向西面走去。杜斌在后面不远处小心的跟着。
杜斌在后面跟着杜文英走了大概有十几分钟的样子,这时他看到,杜文英拐过一道土墙,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杜斌急忙向前紧赶几步,来到土墙的跟前。当他转过土墙时,吃惊的发现,在土墙的后面,是一片坟地。
坟地里蒿草丛生,一座座坟冢在这下着小雨的夜里,显得更加的孤零凄寂。
坟地的面积大概有一亩多地的样子,里面参差不齐的立着或高或低、大小不一的坟冢。四周的蒿草足有半人多高。
杜文英站在坟地边踌躇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判断方位。然后便沿着坟地里的一条被人踩踏出来的小路向里面走去。
当杜斌走到坟地边儿时,杜文英已经被夜幕和蒿草淹没在了坟地里。杜斌沿着那条小路往里面走了有十几米,发现在不远处有一束摇曳的灯光在坟冢间来回晃动着。
杜斌悄悄的向那亮光走去。走着走着,前面的亮光不动了。杜斌在距离灯光十几米的地方蹲下了身子。
杜文英把手里的电筒和雨伞放在一个坟冢的旁边,从怀里掏出一沓纸钱,然后又掏出一盒火柴,将那一沓纸钱点燃。
纸钱在漆黑的夜里幽幽的燃起,发出了一团金黄色的火苗。
“秀玉啊,文泽已经死了,求你别再这样了,放过我那可怜的侄子和弟媳吧。”杜文英声音干涩的喃喃着,“我也知道你死的有些不明不白,可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几年了,求你就放过他们母子吧,我老婆子在这里给你磕头了。”杜文英说完,跪在地上,冲着坟冢磕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