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被成庸当面斥骂,自觉受辱,委屈道:“大哥,明明是她……”
成庸厉色道:“她什么她?兰姑娘年纪小,又是客人。看你这般张牙舞爪,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成庸转过身,温然冲兰玉一拱手:“兰姑娘,舍妹失礼了,还望兰姑娘见谅。”
“无……无妨,再说本来是我不对在先,我只是好奇,我……我回去就让我爹把银子赔了。”兰玉脸上一片绯红,话也说不清了。元熙元月也是双双愣在一旁,从没见过成庸这般厉声厉色,算得上是大开眼界了。
成庸发完火儿,又恢复他文质彬彬的书生气:“花鸟鱼虫不过玩物,兰姑娘不要在意。说什么赔银子,那就真的折煞卫家了。”
原是成庸听见人说兰家小姐来了,本想过来打个照面而已,谁知还没近前就听见元嘉这样得罪人的浑话。怕她一时冲动得罪了兰玉,忙上前呵斥几句。
元嘉愈发恼了:“大哥,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兰玉见成庸好人作难,两头受气,不由得笑了起来:“成庸是在帮你啊,也只有你这样好歹不分的人才看不明白吧?”
赵妈妈猛然醒悟,成庸就算要护着客人,也不该发这么大的脾气,想来,这里面定有些她们不知道的缘故。看兰玉的穿着,应是官宦大家的小姐。而今卫元熙封了郡主,和她结交的人岂能是寻常的阿猫阿狗?想到这儿,赵妈妈忙向几个人点头哈腰的道了几声歉,把元嘉拉走了。
……
“打听清楚了?”尤氏坐在灯影里,半阴着脸。
小丫头莲意坚定的点点头:“姨娘,错不了,那穿红的女子就是京兆尹兰若生的亲生女儿兰玉,他就这一个女儿,是正房夫人所生。”
尤氏瞥了元嘉一眼,有淡淡敲打莲意:“莲意,你虽是新来的,做事儿可比荷香稳重多了,这很好,我最喜欢的就是稳重。那些遇事儿就慌成毛脚鸡的人,长不了。”
莲意听得心惊肉跳,荷香因办错了事,成了尤姨娘院里第一个被撵出的丫头,自己万万不能步她的后尘。
元嘉愤然把一只茶杯拍在桌上:“老大和那两个臭丫头真不是东西,分明是故意害我!她们都认识兰玉,偏就不说,故意让我冲撞她。”
尤姨娘摆手叫莲意下去,拉过元嘉:“女儿啊,你也要稳重些了,这些年你虽有不少长进,但也要收敛收敛你那高傲的性子才好啊。今儿若不是赵妈妈,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说赵妈妈,赵妈妈就到。
“姨娘,我问了,那丫头就住在三小姐院子里。”
尤氏冷笑一声,打开一只带锁的抽屉,从中取出一个纸包:“嘉儿,娘要你办一件事,你去给你大哥煮一碗酸辣鲜笋汤。这会儿他正在读书,你给他送到书房里去。”
元嘉想到白天被成庸的斥骂,心里就堵得慌,撅起嘴:“我不去。”
“你必须去,你还要低声下气给成庸赔罪。”
“哦!”元嘉气呼呼的站起来,尤氏温然拉过她,把纸包郑重的塞到她手中:“记得把这个倒进他的汤里,亲眼看着他喝下去。接下来的事儿,就看赵妈妈的了。”
赵妈妈抿嘴一笑,从笼子里捉出一只训好的小翠鸟。
酸辣笋汤最和成庸的胃口,恰又是元嘉最拿手的,乌头草的事儿之前尤俞两房还互通往来,元嘉常会煮好给成庸送来。自打尤氏下毒的事发后,元嘉再没给成庸送过。
“大哥,我能进来吗?”元嘉轻轻叩了叩门,里面传来成庸叫她进来的声音。元嘉满脸堆笑的将汤碗放在成庸的书桌上:“这是大哥最喜欢的酸辣笋汤,大哥书房里这么冷,喝些热的暖暖身吧?”
成庸放下书,淡然望着元嘉:“你怎么来了?”
元嘉打开汤碗盖子,铺面一阵酸香的热气:“我来给大哥送汤,还热着呢。”
元嘉见成庸不动手,便低下头:“其实,我是来给大哥赔罪的,今天大哥教训我教训的是,我回去仔细想了想,的确是我错了。还请大哥别跟妹妹计较了。”
成庸心思澄澈,自然想不到元嘉那些龃龉不堪的念头,听她是来道歉的,脸上也便和软了些:“我是你大哥,当然不会怪你,只是那兰姑娘是京兆尹大人的千金,你若得罪了她,对你也是不好的。”
元嘉忙点点头:“大哥说的是,妹妹一会儿就到三妹房里给兰姑娘赔罪。”
成庸嗯了一声,又拿起书卷。元嘉心里一急,便笑道:“大哥,这汤再不喝就凉了。”
成庸微微一笑:“有劳你亲手煲汤,等大哥把这一篇目读完再喝,你先回吧。”
虽然母亲尤氏吩咐过,要她亲眼看着成庸喝下去,但成庸不着急,自己也不能催的太紧,唯恐被成庸察觉。元嘉转念一想,反正他已经答应要喝了,自己也不必多做纠缠,遂笑了笑,出了书房。
成庸这一这一卷书读罢,兰玉却来了。
成庸腼腆,见兰玉进来,有点不好意思。兰玉倒不在意,她原是追逐一只小翠鸟追到这儿来的,那鸟儿飞飞停停,似故意引诱一般,飞入书房的高墙后,便没了踪迹。兰玉衣裳穿的薄了,这才进书房里取暖,没想到成庸的书房里没有火盆,和外面一样冷。
兰玉笑道:“你别见怪,我不是故意来打搅你,实在身上外面太冷了。”兰玉搓搓手臂:“你这书房里有火盆吗?”
成庸摇摇头,他是故意不在书房笼火,因为天气冷能让人时刻精神,好用功读书一刻不懈。
成庸一低头,看见元嘉送来的热汤,便道:“兰姑娘若是觉得冷,便把这汤喝了暖身吧,这汤才刚送来,还是热的。”
兰玉不管不顾,接过勺子喝了几口。这汤酸香浓郁,还有点微辣,不禁暖身而且开胃。兰玉抬头望望成庸,这才有点不好意思:“我把你的汤喝了,你喝什么呀?要不咱们一起喝?”
成庸对男女之防很是在意,自然不肯和她在一个碗里喝汤,便温然拒绝了。兰玉是真觉得冷,便把那汤喝了半碗,舔舔嘴唇还意犹未尽。
成庸低头读书,一句话也不同她讲,兰玉也不打搅,呆坐在一旁看他聚精会神的样子。成庸肤色白皙,映着灯火的黄晕显得尤为宁静。好像书里写的“皎如玉树临风前”。她蹑手蹑脚的凑到成庸身旁,悄悄抱住了他。
成庸一惊,忙推开她:“兰姑娘,这可使不得……”
兰玉面上一片绯红,目光柔得沁水,成庸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一时也有点恍惚:“兰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兰玉娇俏笑道:“你这书房真怪,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成庸莫名,自己还冻得手脚僵硬,她却说房里热?未及他反应过来,兰玉已经勾住了他的脖子:“成庸,我喜欢你,自从你把我藏进柜台那次,我就喜欢了你。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吧?不然你不会为了我去斥责你的妹妹。”
“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成庸也不是随意的人,受不了她对自己这般娇媚作态。
“兰姑娘,你是不是病了……”成庸反手去探她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大概是发烧了。成庸微微一笑,怕是烧糊涂了,正说胡话呢。
“成庸,我喜欢你,我想做你妻子,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兰玉目光迷离,手上热得烫人,她扑在成庸怀里,一副醉意。
她病成这样,成庸也不好意思再把她推开,但要自己把她抱回三妹的院子里,也实在是为难。若家里人都似元熙元月一样,自然无碍,怕得是尤姨娘这般,万一她说三道四,对兰玉也不好。
正左右为难的时候,兰玉竟伸手去勾自己的衣带,成庸脑子一下便懵了。他便是再迟钝,这会儿也能明白了,兰玉没有生病,而是误用了那种药物。
兰玉早就神智混乱,一个劲儿的往成庸身边蹭,成庸拼死抵抗。怕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进来,成庸忙把门闩住。兰玉嗤嗤笑道:“关上门做什么?”
成庸只觉得五雷轰顶,把自己喝的苦丁茶倒了一杯给兰玉喂下。兰玉只喝了一口,便吐了出来:“苦唧唧的,我不喝,我们喝酒,我还没喝过酒呢……”
“这便是酒,酒就是这个味儿的。”成庸手忙脚乱的给她喂苦茶喝,但兰玉总是乱动,喝不了几口,成庸自己先折腾得一身热汗。
“那天我背着我爹偷跑出了玩,如果不是你把我藏起来,我就被他抓回去了。”兰玉笑嘻嘻的抱住成庸的手臂:“你知道吗?我爹可凶了,他不许我做这,不许我做那。他不许我见人,每天把我关在房里。可你知道吗?我就是想见你,我好想你,你带我走好不好?”
兰玉站着都摇摇晃晃,成庸怕她摔倒,也不好推开她。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喜欢我?”兰玉撅起嘴。
“不……我”成庸一阵迟疑。
“那你喜欢我。”兰玉一把搂住他:“你喜欢我。”
“我也……”
成庸正不知怎么应付,好死不死,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把他吓了一跳,成庸一把捂住兰玉的嘴。
“大哥,你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