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元难得的叹息了一声，“这次他们真的是想跑，都没有机会了。”
我闷闷的回应着，“都这个时候了，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些泄气的话了？”
“好，听你的不说，不说……说不说又能有什么区别呢？”
我继续盯着林暖的动作，只见她慢慢放开了手上的裂魂钉，像是有种看不见的力量依托着似的，裂魂钉缓缓的落了下来，刚一接触到了土地，就引起了巨大的变动！！！
裂魂钉很轻柔的树立在土中，阵法之内的区域全都剧烈的震动了起来，土地瞬间龟裂，从巨大的裂缝中伸出了无数双奇软无比又黑又长的手臂。
这些东西，不正是我在监牢地下里涌上来的那些怪手吗！！
那些手臂的皮肤上蚯蚓蜿蜒似的爆出一根根丑陋的青筋，挣扎着想要从土中逃走。可只要它们挨碰到了地上画着的符咒，便止步不前，只能绝望的在裂缝中扭动着。
地底涌出的黑色手臂越来越多了，像是一片恶心的黑色密林。
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了，很多天师府的弟子还是忍不住盖上了眼睛，更有甚至还吐了出来！！！
别说是他们，我躲的这么远，都有些受不了了。
跟我们站在了相反的方向，林暖站在阵法的最高处，对这些恶心的东西毫无在乎似的，俾睨众生似的望着下面的黑色地狱。
黑色手臂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从阵法中脱身，爆发了死亡前最后的疯狂，它们肆无忌惮的抓住了所有能够抓住的东西——阵法里已经被固定了身体无法动弹的人就成了她们最好的捕猎对象。
黑色手臂们一旦抓到了东西就再也不肯放手，尽情的将手中的一切全都撕的粉碎！！
瞬间，封印的所在地血肉横飞，尸块四溅。那些等死的人只能绝望的看着眼前的人被扯成血淋淋的碎片——有的连尖叫都叫不出声音——直到被撕碎的对象变成自己。
将身边一切能抓到的东西都撕扯光了之后，那些黑色的手臂开始一条条的碎裂融化，凝成一滩滩黑色的臭液顺着土地一点点的融合渗透了下去。
才一刻钟的时间，封印里的一切都恢复了最初的平静，除了地上的一片混乱记录下了刚才的一切。
把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中，记在脑里，我慢慢的砖转头问了柳青元一句，“这样，就结束了？”
柳青元沉重的回应了一句，“就算，是结束了吧，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让你轻易的去惹那个女人了吧。”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她根本就不是人！！”
到处都平静了，林暖红着眼睛从高处跳了下来，将土中的裂魂钉给抽了出来，抹掉了上面沾染的黑色液体。走出封印的阵法之后，命人将周围的边缘处全都封上准备好的一张张的符咒。
等所有的符咒都生效自燃成了飞灰，一切都成了定局，林暖这才带着天师府的人离开了这里。
我从来没闻到过这么浓重的血腥味，也没见过这么多完全分不出面目形态的尸体。我已经分辨不出现在的感情是什么，害怕，愤怒，惊恐，还是别的什么。
那么多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就全都凄惨的死去，死后连魂魄都被裂魂钉的力量束缚，跟时鬼的法力永生永世的纠缠在一起，沉入地底。
这么凶残的杀人手段，却有一个很好的出师的名头，救人，保护更多的人。
仅仅是在旁边看着，我几乎都能感受到那些人死前的绝望。动也不能动，说也说不出的，就被活着撕扯成了肉块！
我很清楚的看到了，从一分为二的胸腔里面，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连着血管被扯出来的时候还在剧烈的跳动着，最后被残忍的捏爆，成了一团肉末。
还有更多，更多比这还要残忍血腥的画面，我全都真实的，一一的看了过去。
我不后悔没有听柳青元的话把眼睛闭上，我只觉得冷，一种刺骨的严寒从我的体内一点点的生出，冻得我快要结冰了。
这些人是林暖杀的，跟是我杀的，能有多大的区别？如果我之前努力的想办法拖延住林暖的时间和精力，是不是多少能救回几个可怜的人。
很长时间没哭了，我的眼泪一流了下来，顺着面孔，落在了柳青元的手上。
“别哭了，不是你无能，而是他们命中注定是要有这次劫难的。他们还算死的痛快，没有受到更多的折磨，已经算是不错了。”
“这样……还能叫不错？”我的瞪着还在流泪的眼睛抬头道，“你们天师府到底做了多少灭绝人性的事情？？如此疯狂的杀人，你们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天师？”
柳青元没有辩解，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这些事情，不是我能做的了主的。”
是啊，他说的很对，杀人的人是林暖，眼看着一切发生最后什么都做不了的也是林暖。所有的一切，都是林暖的错误。
也就是……我！
“哈。”无力的推开柳青元困着我的手臂，我颓废的说：“他们现在要干什么去。”
柳青元知道已经没有隐瞒我的必要了，“他们去抓新的村民了，晚上人们都在睡梦中，这个时候动手达到的效果是最好的，也不容易让外界的人发现。”
“你们的动作，还真是有够熟练的。”
柳青元继续道：“时鬼在这里掌控的势力不小，想要彻底的封印他的力量，这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环节。想要将他彻底的封锁住再也没有脱身的能力，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很多次。也需要很多，很多的人。”
还需要很多的人命来填满这个罪恶坑吗？打着保护更多人的名义？
我不敢再看那些死无全尸的人，“这样的封印术，到底还要进行多少次？”
“如果时鬼掌控的范围增加的速度在我们预计中的话，还有七八次就能行了。如果他的速度超出我们的预计，那么……”
“那么你们还要继续杀更多的人，锁住他们的魂魄，让他们永生永世的被困在黑暗的地下？”
柳青元默认了。
我抹掉了脸上的泪痕，“你们的掌门呢？他作为整个天师府的掌门，得道高人，难道就任由林暖这么随意杀戮，以杀止杀的用这种血腥的办法来做事？”
柳青元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掌门又能怎么办？裂魂钉在林暖的手上，只有她能控制裂魂钉。掌门已经因为对裂魂钉控制不当而遭受反噬受了很严重的伤。天师府现在，已经没有，没有人能够制住那个女人了。”
换在以前，我要是听到曾经的自己在天师府中这么有能力有威信，妥妥的一个女强人的人设。就算只跟她有一点点的关系，也会跟着高兴不已。可等我亲眼看到林暖刚才所做的一切，我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了。
我真的不想跟一个嗜杀如命的人有任何的牵扯！！
等那些人都走的没有影子了，柳青元才拽着我回到了其他门人的身边。
柳青元乏力的半靠在石壁上，也不知道他是在跟我聊天还是单纯的自言自语，“以前的林暖师姐，不是这个样子的。她虽然性格冷淡不怎么爱说话，但，但也没残忍到这种地步。那时候的她，也是一个好人的！”
柳青元握紧拳头用力的砸向了墙壁，“可是自从她从森罗地狱里回来了之后，她性格就变的越来越偏激，越来越怪异，连莫师兄她都能，都能下的去手……莫师兄是她亲手用裂魂钉封印的！裂魂钉对魂魄的伤害那么大，她怎么能这么做？”
柳青元说的咬牙切齿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林暖的仇恨，“不是她的话，莫师兄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你一直对我格外的照顾，还跟我说这些……柳青元，你曾经跟我说要合作，合作的内容，应该不只是如何对付时鬼吧。”单纯的为了制衡时鬼多一点力量，柳青元没必要把天师府内这么隐蔽的事情跟我说。
“这么快就被你看出来了，无所谓，反正我一直也没想瞒着你。”柳青元站直了身体，认真道，“你说过，莫凌笑是你的朋友，对吧？”
“是的，很好的朋友。”
“那你的好朋友现在正在受苦，你会帮他吗？”
“我当然会！”柳青元果然是知道莫凌笑的下落的，我着急的说，“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了，我真的很想知道莫凌笑的情况。只要有我能帮忙的地方，我绝对义不容辞！”
“既然话都说开了，那我问你，你跟他的关系有多深，你对他的情况知道的有多少？”柳青元对我还是有些防备，不肯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我。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最坏的情况，他现在已经被森罗地狱的恶鬼附身，被天师府禁闭封印起来了吧？还活着的话，那就算好的，因为还有希望！”如果从前的一切都没有变的话，这就是我所知道的莫凌笑最后结局。
被恶鬼附身失去意识，让生养培育自己的门派大义灭亲，被喜欢的女人用最强的封印法阵永世封锁，这就是莫凌笑的结局。
听到我的回答，柳青元很惊讶，“你知道的果然不少，就像你说的一样，莫师兄已经被恶鬼附身，连我都不得不说，他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莫师兄了，就这样，你还愿意帮助他吗？”
我镇定的回答，“愿意。”刚从认识莫凌笑的那天，他就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僵尸了。被恶鬼附身了又能怎么样，还能比前千年之后天天想着怎么折磨我杀了我的莫凌笑还要糟糕吗？？
至少现在，莫凌笑还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他还活着，就有希望的！
只要莫凌笑还没被彻底封印埋藏在不见天日的地下，也许，也许我还能有机会把他救出来！！
在现世的时候，我已经成功的把控制莫凌笑的恶鬼给赶出了身体。虽然现在附身在莫凌笑身体中的恶鬼的力量肯定比千年后要强的多，可我的力量也跟最初不一样了，还有柳青元这些人的帮助，我一定能够成功的！！
这些事情我都能做到，可就要跟柳青元说出我的计划的时候，我还是犹豫了……
我忽然不敢说了，目前发生的一切都跟我曾经知道的相差太多了。至少我知道的“林暖”，跟他们口中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如果连莫凌笑也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莫凌笑呢？？如果他比现在的林暖还要心肠狠毒呢？？
不行，我不能再被先入为主的印象给欺骗了。早没有把一切都彻底弄清楚之前，我不能把最后一张底牌都暴露出来！！
平静了一下心情，我镇静的半真半假的说：“我跟莫凌笑分来也有段时间了，这次也是听到风声说天师府出了大事才想去看看，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结果刚来没多长时间，就被你们的人给弄到了这里。只要你信得过我，我愿意跟你站在一边，你能让我见见莫凌笑，我真的很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柳青元再三的确认着，“你真的，可以为了救出莫凌笑跟我站在一边？”
“真的。”
“好，我愿意帮你！”
……
“时鬼还没有解决，你放下这边的任务，突然回到天师府，难道就不怕林暖知道了会大发雷霆吗？”走在回去的路上，我把一直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
跟柳青元说明白了我想要解救莫凌笑的心情之后，柳青元立刻让其他的几个守卫多画了几道隔离时鬼力量的符咒分发了出去，让他们暂时能安全的度过一段时间，就把剩下的几个人放了。
没有了这些人的拖累，柳青元连夜带着我们回到了天师府。
“我在他们的眼中一向就是废物，被村民逃走打伤不得已回到了天师府求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柳青元毫不在乎的贬低这着自己的能力，“我是站在莫师兄这边的，就算林暖不介意这些，她手下的那些狗腿也不会让我们能轻松的。你看这次我们全都被指派去做看守的守卫，就知道我们在天师府的境况如何了。”
“哈哈，小角色而已，他们又怎么会在我们的身上浪费时间呢？”
我点点头，柳青元的本事就算没有林暖那么强，也绝对不差的。这么好的身手只能被推去做那种边缘的工作，他被“排挤”的程度，可见一斑。
“……一个天师府，内部竟然也分了这么多的势力范围吗？”之前看到柳青元对林暖那么恭敬的模样，我还真没看出来，他们两个分属在不同的阵营之中，“据我所知，天师府的人一向都修身养性，锻炼术法。可不是这种争权夺利的画风啊。”
“在意外发生前，的确不是这样。天师府堕落成了这个样子，也是天意弄人……”
我回头看了看一直跟在后面的几个人，“那后面的这些人，全都是厌恶林暖，愿意跟你你共患难的伙伴喽？”
柳青元瞟了我一眼，“不然你以为我从逃走的村民里随便的抓出一个奇装异服的人就说是我的朋友，动作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会当没看到默认了，也没人在林暖的面前说起这件不合常理的事情，帮着一起掩饰了你的身份。”
我抓抓头发，“说的也是。”那天我放走村民引来意外的暴乱，跟柳青元联手才好不容易把这场混乱给镇压下去了。
周围其他的守卫还是很有几个人的，不可能没有人注意到我这个画风迥异的“刺头”。
柳青元让我换了身衣裳，我这个刺头摇身一变就成了柳青元多年没见到的朋友，混到了天师府的门人之中，一切都做的这么明显，他们也能视而不见的当这些事情没发生过。
能做到这种程度，只能说，只要是柳青元说的话做的事，他们就会相信和认同，他们是彻底的站在柳青元这边的。
那个时候，柳青元就想到要跟我合作了吗？胆子够大的。
“你看林暖这么不顺眼，是因为莫凌笑吗？”
柳青元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莫师兄的样子跟以前很不一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等见到了他，还希望不要吓到你。”
“这你就把我想的太差劲了，他再糟糕的样子我都见到过，怎么也都不会变的更可怕了。”柳青元是没看到莫凌笑当初那个样子，一个冷血的鬼怪，分分钟都想杀了我，我是想不到还能有什么情况比这更糟糕了。
柳青元没太听明白我的意思，不过还是相信了我，“你做好准备就好，等到了地方，我会尽快安排你们见面的。”
虽然目的不太相同，我们都想尽快的回到天师府，日夜兼程，才一天多一点的时间，我们就回到了天师府。
站在千年前的天师府的门口，我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还是被天师府的气势给惊到了一点。
这么多雄伟庞大的建筑，府中的弟子川流不息的出入，比我在现代社会见到的任何一个宗教寺庙都要人烟旺盛。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天师府日趋败落，人才凋零，最后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传人弟子一直艰难的坚持下去。
如果他们能跟我一起回到过去，来到这里看看，看到曾经如此兴盛的天师府，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柳青元见我站在门口看了很久，以为我被这里的建筑给镇住了，有些骄傲的说：“怎么样，我们天师府作为中原最大的门派，还是很搬得上台面吧。”
现在气势再旺又能怎么样，多年之后连个小小寺庙都不如。
我干笑了几声，顺着柳青元的话夸奖道：“是啊，我这种外地人，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华丽的建筑呢。”
柳青元更得意了，“我们天师府让你惊讶意外的地方多着呢，先跟我进去吧。”
我刚要抬脚跟着他们往前走，柳青元像是想起来什么时候，又停了下来。
只见他转身，很严肃又抱歉的对身后的几个人说：“已经到了这里……剩下的事情，就麻烦你们了。”
那几个天师府的弟子很明白的眨眨眼睛，不约而同的拿出自己手上的兵器，或轻或重的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了不少伤口。
“你们这是干什么？？”天师府的门人，难道都还有自残的嗜好。
“不受点伤，我们怎么找借口名正言顺的回来啊。”柳青元无奈的跟其他的门人互相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还特意的把身上的血染的到处都是，“我们都受伤了，就算林暖不满，面子上也没什么好说的。”
“牺牲还真是够大的。”我摇摇头，“你们跟林暖到底有多大的矛盾啊？？”
柳青元哼了一声，“比你想象的大就是了。好了，我们走吧。”
做足了准备，按照计划，我们这些“残兵败将”面如土色，如同丧家之犬似的，灰溜溜的回到了天师府中。
进到天师府中之后，来往的府中弟子看到柳青元他们斗败了公鸡的模样，大部分只是嫌弃的看了一眼，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就离开了。除了少数着急的帮忙煮药治伤，忙进忙出的，那些人，简直就是冷漠！
我一边帮忙一边愤愤不平的说：“看到你们伤成了这样连问都不问一声，还算什么同门！”就算柳青元跟林暖的关系不好，也不能连个面子工程也不做，拜高踩低的也太明显了。
柳青元无奈道：“很正常啊，他们都是林暖的人，我们这些小人物曾经为了莫师兄跟林暖有过争执，她一朝得势，其他跟着她的人顺势把我们踩到土里，希望我们永远都没有翻身的机会，这也正常。”
“唉，好好的一个斩妖除魔的门派，还要弄出这么多勾心斗角的事情，你们的人心要是齐一些，别说是时鬼了，从森罗地狱里跑出来的那些恶鬼聚在一起也都不会是天师府的对手的！”
柳青元跟着淡笑了几声，“你倒是对天师府很有信心的样子呢。”
“倒也不能这么说，只是……”我停下了正在裁剪绷带的动作，“你能不能告诉我，森罗地狱的恶鬼是怎么跑出来的？林暖跟莫凌笑进入森罗地狱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年的事情，天师府的后人了解的不多，都是前人口口相传留下来的故事。经过了那么多人的润色，早就脱离真相，改变的不成样子了。
我曾经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一部分，但每当我感觉自己已经知道真相，但后续发生的事却再次让我目愣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