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数月前,蒙古人在川西开始修筑坚固的“一字城”之后,杨文的日子就更加难过起来。
幸好长相丑陋可恶但却英勇善战残忍的蒙古人对川西南的各个城市只是围困,围困,围困,杨文不由苦笑,江安这片与蒙古人交战较早,家家户户几乎都与蒙古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也不用杨文多说,杨文相信就算自己现在马上带着底下的兄弟们去拼命,只要是跟蒙古人拼命,兄弟们也没什么话可说的。
他有这个信心。
“仇恨,仇恨。”杨文抚摸着手中的大刀,狗日的蒙古人也不好好跟咱打一架,就守在门口算什么呢?不过要是让自己出城,貌似军力不甚。
城中的老百姓也没多少了吧,幸好之前已经转移了一部分到绍熙府,只是这样一来却又给李康大人添了不少麻烦,也不知道李大人怎么就能坚持这么长时间?
杨文看着眼前仅剩下的半碗浊酒,舔了舔嘴巴,却犹疑了起来。或许等到要死的那天喝这断头酒更加有味道,据说人死之前会想起很多愉快和不愉快的事,难道人即将死,其言也善?
“统制大人,统制大人。”杨文最终还是没有完成喝酒这个艰巨的任务,耳边响起了副将周猛的叫声,副将周猛说话声音很大,经常会把善于思考人生意义的杨文吵醒,这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
慢悠悠的整理了一下盔甲,周猛却闯了进来。
“鞑子,鞑子。”周猛喘了一口气却没有说出话来,杨文心里不由绷紧了起来,难道蒙古人要攻城了,这不就可惜了那半碗浊酒,匆忙喝下去却是浪费得很。
周猛偌大的眼睛突然一亮,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惊人的闪避过人,当杨文回过神来,只见那半碗浊酒已经下了周猛的肚子。
“好,好,好酒啊,想不到大人还有此等好酒啊,也不早点拿出来跟兄弟们分享分享,就算不跟兄弟们分享,也跟小弟分享分享。”周猛像是回味一般,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贪婪的大舌头在嘴角转了一圈,嘴巴却唧唧哇哇的说不停,意思却明白得很,别逼老子唱开了,还有的话赶紧拿出来你我二一添作五分了算了。
杨文眼珠一红,差点没扑上去胖揍他一顿,周猛跟从杨文已久,又是不世之勇的猛将,每逢上阵,身先士卒,身上的疤痕数也数不清,往日的汉子斗酒不醉,今日却为半碗浊酒连声喊好,杨文心里有几分辛酸,就像喝了几坛米醋一样。
杨文连忙压下心里的酸味,问道:“是不是蒙古人有什么动静?”
周猛这才回神,不怀好意的看着杨文,囔囔说道:“大人,大人,这酒,这酒。”
杨文看周猛半天也没说完,瞪了他一眼:“最后的半碗,之前省下来的,你的不是早就喝完了吗?囔囔什么!”
周猛尴尬的笑了笑,才赶紧道:“下次我一定还大人,一定还大人。鞑子是有动静,但很奇怪,还请大人去看一下。”
杨文摇了摇头,随着周猛走上了城墙,当年吕文德主持修整四川防线,江安筑城所需大量竹木建材,以作为造排杈木和楼橹之用,在长江上游砍伐了巨木数万根、竹二十余万根,编成竹筏木筏后顺流而下。
城内又建造营房一万间,以备屯驻之用,筑城工作并限期两个月完成。完成后的江安城,周围长七里,叙州城则约四里半,防御工事增强不少。
后来出身文官的李伯玉李学士又向朝廷建议增派士卒一万人,可携带家眷,实行营田,不必移防,除可自给自足外,这样也可节省兵费支出。如此四川便有驻军十三万一千余人,同时李学士更是奖励屯田,劝募人民前往开垦,给予免税减租,朝廷并设置专门机构负责此事。屯田之初仍需补给,应奖励官民、召募富商,运输米粮到川内。这也是四川在没有得到朝廷任何援助之下还能坚守十数年有余的原因。
后来由于四川连年战祸,百姓心存顾虑流离失所,生活过得并不好,李学士又向朝廷上书免税五年。因为四川再次收复时面积扩大,李学士再次向朝廷上书增兵五万协防。
要知道李学士文臣出身,朝廷对其甚为放心,对李学士上书所请一一所准,但李学士毕竟文臣,运筹帷幄尚可,带兵守城则力有不足,因此在四川所有的军事均为其手下第一主将吕文德将军为主。吕将军任四川制置副使前后共数年功不可没,功不可没啊。
“吕将军,真乃汉子。”杨文舔舔嘴巴,恨生不逢时。
当然,杨文看见城内的火炮,又想起了探花郎李响,这位李探花更是绝世无双的人才,上次帮他打得蒙古人是屁滚尿流,而且他明的这些火炮,实在是蒙古骑兵的天敌,有了这些火炮,他对赢得战争胜利便有了一些希望,虽然看起来蒙古军队还是很强大,大宋军队仅仅靠一些武器,还不一定能够打败蒙古人。
等登上江安城,借着夜里淡淡的月华举目远望,只见远处蒙古战船纵横交错,一片慌乱,蒙古士卒大声吆喝着什么,杨文守江安城时间长,和蒙古人打交道时间可不短,隐约听到“莫放走了探子细作”之类。
蒙古人虽然算不上反应迅,但无奈大将威严,士卒纪律严明,很快就安定下来,隐约中看到战船气势汹汹的要往江安城方向过来。
“狗日的,难道终于要来了?”杨文摩擦了一下有点僵硬的手,眼看蒙古人很快就要越过往日防线的分界线,不由振奋起来。这些日子以来,城内的兄弟都已经闷出鸟,再不闹点动静出来,将士都要炸营了。往日的蒙古士卒还偶然到城下囔囔几句,大家如邻居一般开开玩笑取乐,可最近一个月来蒙古人突然没有了任何动静,事出反常即为妖,杨文虽然感觉到不妥,但四川如铁桶一般被蒙古人困得死死的,自己派出去的细作也没有任何消息。
“兄弟们,给我擂鼓。”杨文提了提手中的长矛,无意识向空中挥了挥,这狗日的日子过得也实在是太无聊了,要不是军中船只不多,军备不良,骑兵更是少得可怜,杨文早就不愿意窝囊在这不大的江安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