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采蔓总有一种自己会死在沈勋奇手里的感觉,她躲也躲不过,这就是报应,即使她逃脱了罪责,也永远会被人如影随形地提醒着,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一刻,林采蔓甚至在想,是不是就是因为车祸的事情,现在公司才遭遇如此大的波折?
“上车。”沈勋奇下了车,一把抓住了林采蔓的胳膊,毫不客气地拽着往车上走去。
“你干什么?放开我!”林采蔓拼命地挣扎,她第一直觉就是沈勋奇要把她带到一个偏僻的旮旯里杀人报仇,然后抛尸。
沈勋奇把林采蔓抓着车门的手掰开,然后扔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问:“自己系安全带,还是我帮你系?”
“沈先生,你到底有什么事?我现在有事要出去!”林采蔓的心情本来就不好,所以胆子反而大了几分,她质问沈勋奇。
这次倒不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了,看来林氏公司的烂摊子对她的影响不小,沈勋奇没有回答林采蔓的话,而是直接俯下身子,伸手车里去扯安全带。
林采蔓看着几乎是贴着自己肩膀的后脑勺,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脑子抽风了,她竟然想,如果朝着他的头重重地给一拳,是不是就能跑掉了?
可最后,林采蔓还是不敢,从小到大,她连一只鸡都不敢杀。
车子在夜色里疾驰而去,一路上林采蔓的心都提在嗓子口,没有落下过,沈勋奇开车的速度让她直冒冷汗。
“最近过得开心么?”沈勋奇没头没脑的一个问题,让林采蔓无法回答,他扭头,漆黑的眼眸里带着讽刺:“不开心吗?”
现在林氏公司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还有林兴平住院的事情也同样如此,沈勋奇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来问这样的问题,不就是为了看好戏?林采蔓紧闭着双唇,不想说话,而且她还怀疑父亲的中毒,是不是身边这个那人搞的鬼。
沈勋奇这个人绝不是善茬,林采蔓非常肯定。
最后,车子停在了关环路那一带,林采蔓以前很少会来这里,自从出了那次车祸之后,她反而来了好几次,已经有些熟悉这里,尤其是那一片处于路边的树林,安谧之中带着一丝阴森。
为什么又来这里?林采蔓看着沈勋奇下了车,她却抓着安全带,没有下车的意思。
“下车。”沈勋奇打开了车门,冷冷地说道。
“我不想下车,沈先生,我知道你揪着我不放是因为恨我,但是我已经赔了你足够的钱,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了,为什么还要相互折磨?”林采蔓把压抑在心里许久的话说了出来,现在不说,以后还是会说。
即使她再后悔,再自责,再弥补,阮由珍都不可能活过来了,比起追悼死去的人,活着的人该如何去生活不是更重要吗?
一张银行卡扔在了林采蔓的身上,险些划过了她的脸。
沈勋奇看着车里那张神色不明的侧脸,眼底寒色茫茫:“一分钱我都没有动,怎么样。林小姐,要不要我再多补一笔钱进去,才更合理?”
林采蔓拿过银行卡,缓缓地握紧,她记得阮由珍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且没有工作,第一次见到沈勋奇时是在山腰那个简陋的房子里,可现在,银行卡里的钱一分没动,这辆车是哪里来的?
半晌,林采蔓终于下了车,和沈勋奇对峙完全是一种心理折磨。
风带着凉意,穿过树林,又顺着马路朝着林采蔓袭来,她打了个冷战,夜空中没有一丝光亮,只有路边的路灯,有一丝丝光芒。
沈勋奇打开了车的后备箱,从里面拿了一袋子东西出来,林采蔓不知道是什么,她只是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往树林深处走去。
果然,沈勋奇在阮由珍的墓碑前停了下来,他把手里的袋子扔在了地上,然后看着林采蔓:“打开。”
林采蔓皱皱眉头,犹豫了一会儿,才捡起了那个袋子小心地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叠叠的黄纸和一捆香,这是什么意思?
“今天是她的生日。”沈勋奇的脸色看不真切,但他的声音十分的冷,就像在林间穿梭的风。
“我……”林采蔓的心颤了颤,拿着一沓黄纸的手收紧了几分。
一个打火机扔在了地上,林采蔓捡起来,点燃了几张黄纸放在了墓碑前,原本反感排斥的心情,此时也化为了沉重和愧疚,直到父亲住院昏迷不醒,她才知道那种失去了最亲的人是什么滋味,而沈勋奇和阮由珍没有其他家人,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也是无比的依赖。
这一点,林采蔓从来不推脱自己的责任,她错了,大错特错。
跳动的火焰倒映在林采蔓的眼眸里,她半跪在那里,直到所有的东西都烧完了,才起身,沈勋奇一直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站在一旁没有任何举动。
如果要林采蔓说句真话,她感觉不到沈勋奇任何的悲伤,对于自己女友的死,他表现得虽然愤怒和憎恨,可是,没有悲伤,那才是一个人在失去爱人后,最会产生的情绪。
“你没点什么要说的吗?”临走前,林采蔓忍不住问。
“说什么?”沈勋奇看了一眼墓碑,淡漠地反问。
“今天是她的生日。”林采蔓有些欲言又止。
“和死人说生日快乐有什么意义?”沈勋奇头也不回地往前面走去,完全没有多停留一会儿的意思,他知道由珍不需要这种毫无意义的话。
林采蔓不敢一个人在这里待着,她立马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马路上以后,她以为沈勋奇会送她回去了,可是没想到又把她带到了山腰处的房子那。
这房子,林采蔓是绝对不敢进去的,她甚至已经偷偷准备好了拨打报警电话。
“沈先生,你……”林采蔓看着沈勋奇推开了门准备进去,她出声了。
沈勋奇的步伐停住,背对着林采蔓,房间里没有开灯,所以连他的背影都是黑的,看起来十分的瘆人。
“你……你知道杀人犯法吗?”林采蔓心里的恐惧就像无底黑洞在蔓延,她还记得沈勋奇掐着她脖子时,那种狰狞的凶狠。
“怕死?”沈勋奇终于转过了身,脸上竟然有一丝笑意。
“我就是觉得这么晚了,我该回去了。”林采蔓当然怕死,现在父亲病倒,公司遭遇困难,她要是再出点事那一切都完了。
一把车钥匙扔向了林采蔓,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间那么利落地接住了,沈勋奇的身影湮没在了从房间里蔓延出来的黑暗里,她看不见,可是听得到声音:“自己开车回去。”
林彩虹的唇动了动,沈勋奇的举动一向都令人费解,她看着那黑乎乎的门洞,一种心悸发寒的感觉促使着她少问快走,卧室里的血迹,门上面血红的字迹,此时想起来完全就是一部恐怖片。
沈勋奇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远去,他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本来他想直接点报仇,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似乎越来越好玩,不急在这一时。
“啪。”随着一声轻响,天花板上的灯亮了起来,房间里熟悉的摆设再度出现,像是一个漫长的梦一样,沈勋奇走到了卧室门口,看着门上面那些字,眼色阴冷了几分。
床头损坏的手铐还在那里,上面有着暗沉的血迹,都是来自于沈勋奇,他至今都没有钥匙,也不知道密码,在这一点上,由珍对他十分狠得下心,相比之下,住在他身体里的那个沈勋宇,显得更加受人喜欢。
从小就是这样,在孤儿院里就是这样,沈勋宇甚至有办法让那个刻薄恶毒的院长都暂时收起折磨他的心情,对他稍微好一点。
“那你就去死吧!”年幼的沈勋奇站在楼梯口,稚嫩的脸上挂着极不符合他年纪的冷笑,他脚边摆着一沓书,沈勋宇苏醒的时候,为了讨好院长,主动帮忙一起去搬书,那都是受赠而来的书,其实最后都被院长作为废品换成了钱。
院长穿着一双高跟鞋,趴在楼梯的转弯处,她的脸朝下,因为受到了重伤所以身体有些抽搐,可是沈勋奇看着这一幕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他把脚往前挪一点,然后踩空一起滚了下去,最后跌在了院长身上。
那些鲜红的血液,以及血腥味,带着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在沈勋奇的记忆里,就像一朵妖艳的曼陀罗,也就是那一次,他知道了比忍耐更能解决问题的方式。
轻轻地抚摸着那张冷冰冰的床,沈勋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里有一丝奇怪的怅然,今晚他特别想回到这里,也许是因为这个地方,是他待得最久的地方,从遇到阮由珍开始,他们一起去了好多个地方,最后终于选择在这里长久地住下去。
在房间角落的垃圾桶里,有很多的药盒,都是平时阮由珍买来给沈勋奇吃的,那些药有着很好的缓和抑制作用,但每次他都吃不下。
沈勋奇捡出一个药盒,看着上面的用药说明,然后拿出火机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