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岳不群就带着华山派众人到了洛阳,在一家大客店投宿了。≯w≦w≦w≦.≤8<1≦z≤w.
岳不群把林平之叫道身前来,说:“平之,你先去你外婆家通报一声,说师父要前去。我们准备一下,随后再去,免得失礼了。”林平之嗯了一声,高兴的大步往外婆家走去。
岳不群见众人都风尘仆仆的,就让大家把衣服换了。见令狐冲自那日药王庙外夜战后,穿的那件泥泞长衫始终没换,这日仍是满身污秽,皱了皱眉头,心想:“是了,走到太匆忙,忘了给冲儿带行李。他受伤了,应该是没想到自己拿。”就让岳灵珊拿自己的长袍给令狐冲换上。
只听令狐冲道:“师父的袍子,干么给我穿?”
岳灵珊柔声道:“待会小林子请咱们到他家去,你换上爹爹的袍子罢。”
令狐冲道:“到他家去,就非穿漂亮衣服不可?”
岳灵珊大声道说道:“你不爱穿,那也不用换了。”
令狐冲叹气道:“我不惯穿新衣,还是别换了罢!”
岳灵珊“哼”了一声,拿着长袍生气的跑了出去。
岳不群听出令狐冲心理有事烦心,走进令狐冲房间的房间,关心的问道:“冲儿,可是有什么烦恼。”
令狐冲摇头道:“弟子没事,师父挂心的。”
岳不群也不说话,快上前两步,抓住令狐冲的手腕为他把脉,觉令狐冲此时脉象极为混乱,定是七情六欲没有控制好。
岳不群皱眉训斥道:“冲儿,我让你安心调养,你怎地如此不自重,脑子里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见令狐冲低头不说话,岳不群追问道:“是因为儿女私情?”
令狐冲被道破了心事,脸红着点了点头。
岳不群呵呵一笑,道:“珊儿中意谁是她的事情,我这个父亲自然不会干涉。但你师娘却认为你不值得珊儿托付终身,你知道为什么吗?”
令狐冲抬头问道:“为何?”
岳不群道:“作为男子,自然要有担当,行为端正。但你现在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怎能让你师娘放心把珊儿托付于你?”
还没等令狐冲回答,只听得门外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岳大掌门远到光临,在下未曾远迎,可当真失礼之极哪!”
岳不群知道是王元霸,闭了闭眼,对令狐冲道:“你好自为之,现在我们去迎接平之的外公,你好好表现。”说着,踏出房门迎接来客。
王元霸一见岳不群,便哈哈大笑,说道:“幸会,幸会!岳大掌门名满武林,小老儿二十年来无日不在思念,今日来到洛阳,当真是中州武林的大喜事。”说着握住了岳不群的右手连连摇晃,满脸笑容。
岳不群笑道:“在下夫妇带了徒儿出外游历访友,以增见闻,第一位要拜访的,便是中州大侠、金刀无敌王老爷子。咱们这几十个不之客,可来得唐突了。”
王元霸大声道:“‘金刀无敌’这四个字,在岳大掌门面前谁也不许提。谁要提到了,那不是捧我,而是损我王元霸来着。岳先生,你收容我的外孙,恩同再造,咱们华山派和金刀门从此便是一家,哥儿俩再也休分彼此。来来来,大家到我家去,不住他一年半载的,谁也不许离开洛阳一步。岳大掌门,我老儿亲自给你背行李去。”
岳不群忙摇手道:“这个可不敢当。”
王元霸回头向身后两个儿子道:“伯奋、仲强,快向岳师叔、岳师母叩头。”
王伯奋、王仲强齐声答应,屈膝下拜。
岳不群知道,王伯奋、王仲强是林平之的父辈,要他们给下跪其实是大大的不妥,心中定然有怨气,岳不群只好与已来到一旁的宁中则跪下还礼,说道:“咱们平辈相称,‘师叔’二字,如何克当?就从平之身上算来,咱们也是平辈。”
当下四人交拜了站起,岳不群向众弟子道:“大家过来拜见王老爷子和二位师叔。金刀门武功威震中原,咱们华山派的上代祖师,向来对金刀门便十分推崇。今后大家得王老爷子和二位师叔指点,一定大有进益。”
众弟子齐声应道:“是!”登时在客店的大堂中跪满了一地。令狐冲经过岳不群方才的一番劝诫之后,也颇为识趣的跪下行礼。
王元霸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又让王伯奋、王仲强各还了半礼。
林平之站在一旁,将华山群弟子一一向外公通名。王元霸手面豪阔,早就备下每人一份四十两银子的见面礼,由王氏兄弟逐一分派。
林平之引见到岳灵珊时,王元霸笑嘻嘻的向岳不群道:“岳老弟,你这位令爱真是一表人才,可对了婆家没有啊?”
岳不群笑道:“女孩儿年纪还小,再说,咱们学武功的人家,大姑娘家整日也是动刀论剑,甚么女红烹饪可都不会,又有谁家要她这样的野丫头?”
王元霸笑道:“老弟说得太谦了,将门虎女,寻常人家的子弟自是不敢高攀的了。不过女孩儿家,学些闺门之事也是好的。”说到这里,声音放低了,有些黯然。
岳不群知他是想起了逝世的女儿,当即收起了笑容,道:“是的!”
王元霸为人爽朗,丧女之痛,随即克制,哈哈一笑,说道:“令爱这么才貌双全,要找一位少年英雄来配对儿,可还真不容易。”
第二日,岳不群正与王元霸、王伯奋、仲强在王家花厅谈话,却突然听见令狐冲叫骂声:“金刀王家,卑鄙无耻,武林中从未见过这等污秽肮脏的人家!”
岳不群循声看去,见令狐冲受了伤,知事有蹊跷。但令狐冲这番话十分的无礼,就装作生气的样子,喝道:“冲儿,住口!”
令狐冲听到岳不群的喝斥,当下不再嚷嚷,只是向着王元霸怒目而视。
王元霸的孙子王家驹把手中的一本册子递给了王元霸,又在他耳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让后站在了一旁不说话。
王元霸手中拿着那册子,淡淡的道:“令狐贤侄,这部《辟邪剑谱》,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听到这“辟邪剑谱”四个字,岳不群就知道不妙,心想这徒儿定是被人陷害。
令狐冲仰天大笑,笑声半晌不止,岳不群见此,斥道:“冲儿,尊长问你,便当据实禀告,何以胆敢如此无礼?甚么规矩?”
令狐冲这才恭敬的说:“师父,弟子重伤之后,全身无力,你瞧这两个小子怎生对付我,嘿嘿,这是江湖上待客的规矩吗?”岳不群在仔细瞧了瞧,见令狐冲却是受伤不轻,皱了皱眉头,朝王元霸看去。
却听王仲强道:“倘若是朋友佳客,我们王家说甚么也不敢得罪。但你负人所托,将这部《辟邪剑谱》据为己有,这是盗贼之行,我洛阳金刀王家是清白人家,岂能再当他是朋友?”
令狐冲愤然道:“你祖孙三代,口口声声的说这是《辟邪剑谱》。你们见过《辟邪剑谱》没有?怎知这便是《辟邪剑谱》?”
王仲强一怔,向岳不群行了个礼问道:“岳先生,这可是你华山派的秘籍?”岳不群仔细瞧去,连连摇头。
王仲强见此,冷笑,对令狐冲道:“这部册子从你身上搜了出来,岳师兄又说这不是华山派的武功书谱,却不是《辟邪剑谱》是甚么?”
令狐冲气极反笑,说道:“你既说是《辟邪剑谱》,便算是《辟邪剑谱》好了。但愿你金刀王家依样照式,练成天下无敌的剑法,从此洛阳王家在武林中号称刀剑双绝,哈哈,哈哈!”
王元霸道:“令狐贤侄,小孙一时得罪,你也不必介意。人孰无过,知过能改,善莫大焉。你既把剑谱交了出来,冲着你师父的面子,咱们还能追究么?这件事,大家此后谁也别提。我先给你接上了手膀再说。”
说着下座走向令狐冲,伸手去抓他左掌。令狐冲退后两步,厉声道:“且慢!令狐冲可不受你买好。”
王元霸愕然道:“我向你买甚么好?”
令狐冲怒道:“我令狐冲又不是木头人,我的手臂你们爱折便折,爱接便接!”向左两步,走到宁中则面前,叫道:“师娘!”
岳不群叹了口气,走下座位,来到令狐冲身旁,道:“让我来吧。”说着,将令狐冲双臂被扭脱的关节都给接上了,也算是表面立场,要站在令狐冲的一边。
令狐冲道:“师父,这明明是一本七弦琴的琴谱,洞箫的箫谱,他王家目不识丁,硬说是《辟邪剑谱》,天下居然有这等大笑话。”
岳不群看向王元霸,道:“王老爷子,这本册子,可以给我瞧瞧吗?”
王元霸道:“岳先生请看。”将册子递了过来。
岳不群平时也爱摆弄乐器,但也不怎么精通。他翻了几页,知道这绝对是曲谱,但是却不明所以,说道:“王老爷子,这应该是曲谱。”
王元霸呵呵一笑:“既然是曲谱,那岳先生能否演奏给在下听一番呢?”
岳不群道:“在下技艺拙劣,只是略懂音律,实在是看不懂这曲谱。府上可有甚么人会奏琴吹箫?不妨请他来看看,便知端的。”
岳不群见王元霸犹豫不决,知道他心里有鬼,再想开口,却听王家驹大声道:“爷爷,咱们帐房里的易师爷会吹箫,去叫他来瞧瞧便是。这明明是《辟邪剑谱》,怎么会是甚么琴谱箫谱?”
王元霸道:“武学秘笈的种类极多,有人为了守秘,怕人偷窥,故意将武功图谱写成曲谱模样,那也是有的。这并不足为奇。”
岳不群道:“府上既有一位师爷会得吹箫,那么这到底是剑谱,还是箫谱,请他来一看便知。”
王元霸无奈,只得命王家驹去请易师爷来。
王元霸问赶来的易师爷道:“易师爷,请你瞧瞧,这是不是寻常的琴谱箫谱?”
只见易师爷打开琴谱,看了几页,摇头道:“这个,晚生可不大懂了。”再看到后面的箫谱时,双目登时一亮,口中低声哼了起来,左手两根手指不住在桌上轻打节拍。哼了一会,却又摇头,道:“不对,不对!”跟着又哼了下去,突然之间,声音拔高,忽又变哑,皱起了眉头,道:“世上决无此事,这个……这个……晚生实在难以明白。”
王元霸脸有喜色,问道:“这部书中是否大有可疑之处?是否与寻常箫谱大不相同?”
易师爷指着箫谱,说道:“东翁请看,此处宫调,突转变微,实在大违乐理,而且箫中也吹不出来。这里忽然又转为角调,再转羽调,那也是从所未见的曲调。洞箫之中,无论如何是奏不出这等曲子的。”
令狐冲冷笑道:“是你不会吹,未见得别人也不会吹奏!”
易师爷点头道:“那也说得是,不过世上如果当真有人能吹奏这样的调子,晚生佩服得五体投地,佩服得五体投地!除非是……除非是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