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诚运招人这件事,很多底层百姓觉得,让立志科考的学子去诚运投递做事不可思议。
但很多读书人和书院的先生,却很正式的考量起这件事。
更有一些饱学之士,已经在打听那幅对联的出处。
在这些人看来,若是没有远大的志向、没有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抱负,没有容纳百川的胸怀,断不会写出此等句式。
于是,位于不很热闹街道上的津州投递行还没开业,便不时的有各种人状似路过,先看一看门外贴的启事,然后似乎很不经意的走进门店,询问外面的招聘启事是何人所写。
通常情况下,投递行忙碌的小子们听到问话,都会不约而同的看向同一个方向。
这种时候,袁冬初也是撸起袖子干活的那个。
她就那样用布巾包着头发,或者正在擦拭门窗桌椅,或者正在帮忙糊窗纸,然后镇定的回看问话的人,说道:“哦,那是我们诚运的大当家顾天成写的。”
“哦哦,就是顾天成顾公子吗?”问话的人之后都会再问一句。
得到肯定答案后,他们便会更加谦和的告辞离开。
就这样一个两个的,投递行门店你来我往,一改前一天的冷清,竟是热闹起来。
很多人不但知道了津州投递行,还知道诚运大当家顾天成是个有大气魄、且文才卓著的年轻人。
作为津州父母官的贺之进,自然也知道诚运投递贴了这么一份招聘启事。
贺之进能做到知府这个位置上,而且还是位于河道末端、紧邻京城的津州,当然也是饱学之士、颇有才干的。
作为一个升迁期望很高的官员,他却在琢磨,这也许是一个别样的机会。
当朝皇帝和任何一个改朝换代的开国皇帝一样,都很务实。
诚运的这个倡议,说不定就能入了皇帝的眼,觉得读书人能做点实务,对于将来为官会有好处。
而且从贺之进本身来讲,他也认为抱着书本读死书实在是下下之策。
即使这些人真能凭借死记硬背,把经史典籍背的烂熟,进而考取功名。但等到真正为官时,不见得就能做一个好官。或者说,就是个贪官,他们都不一定能做好。
贺之进把自己的两个师爷找来,当下商量一番。
之后不久,外面就有了风声,说知府大人和师爷谈及诚运的招工告示时,对其上内容大加赞叹,也是希望学子们能以不同的方式学以致用。
在这里,贺之进暂时没鲜明的表明自己的立场,只是隐隐透出些风向。
他打算看看事态的发展,再决定自己以何种方式表态。
原本只是一个商号招人的告示,却在津州个阶层引起轩然大波。各种议论,各种发声,都在议论此事。
顾天成和袁冬初等人闷头整理门店,没做任何形式的宣传。却因一份招聘启事,仅仅一天的时间,整个津州都知道诚运投递即将开业,而且连投递行的地址都知晓了。
和诚运投递牵扯颇深的文家,这种时候愈发闹心。
文安昌听说此事后大惊,专门让人去客栈默记了招聘启事的内容。
等到文家下人把默记回来的内容写下来,呈给文安昌,文安昌只能长叹一声,文家对诚运的谋算,真是大大的失策。
他默念着这份对联,心下怅然不已。当这幅对子在读书人中广为传播,作为对联出处的诚运投递的名气,也将响彻大齐朝。
只要诚运在将来的经营中不出大的差错,这份生意便无人能撼动了。
可叹他文家做了出头鸟,冒然对这样的诚运出手,被其他大族看了笑话。
回想之前想染指诚运做的那些,虽说不上广为人知,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文安昌想到自己接下来出去见到人时,感觉脸都是烧的。
同时他也很愤慨,他这是在诚运栽了跟头,各种人看他笑话。
可之前呢,文家做的那些,人们之所以都冷眼旁观,甚至有人愿意帮文家这个忙,不都是以为文家有染指诚运投递的实力吗?
文家的确没想到诚运有摸不到的根底,但津州其他大族、包括府衙和贺之进在内的一众官员,他们不是也都没想到吗?
却只有文家如此背运。
形势比人强,文安昌再不敢耽误,也顾不上脸面什么的,便是在这日下半晌,依然是唐管事出面,带了两个小厮,来到还未开业的津州投递行门店,求见顾天成。
为表诚意,唐管事没敢走后门,而是顶着周围各种视线,带着小厮、捧着礼物,满脸笑容的进了投递行店面。
诚运投递里里外外都很简陋,但店里和后院做事的人却说说笑笑,一派朝气蓬勃的景象。
对于衣着光鲜的唐管事三人,这些人只是好奇的看上两眼,手上的事情一点儿不耽误,只把笑语声放低了些,竟都是一副很自信的样子。
星耀把唐管事三人领进后院堂屋,屋里的各样物品陈设同样非常朴实,但唐管事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当日这位姓顾的小爷去文家拜访,那是一身妥妥的贫民短打装束,但姜陈两位公子却把上首座位让给了这位小爷。
事后,家主和文老太爷、以及另两位文家族人议论之后,一致认为这位顾小爷一定别有身份。
他们已经派人进京打听,具体结果还不知晓。
但唯一肯定的是,无论诚运还是顾天成,都大有来头、底蕴很深。
若是寻常人,怎能仅凭一份招人的告示,就让整个津州把视线集中在这个简陋的铺子上。
人家定然是背后有能人啊!
他心中五味杂陈,进门抬眼,只见顾天成坐在主位,一脸人畜无害,笑看着他。
唐管事瞬间想起,文家角落的那个屋子里,他是怎样的颐指气使,不由得心中发虚。
“小人见过顾公子。”唐管事连忙上前,一板一眼的躬身行礼,恭敬的不行。
没办法,为了文家和他自己,一定得放低姿态,让这位小爷高兴了才行。
顾天成笑看着他,说道:“人家都说宰相的家奴七品官,唐管事来自大族文家,用不着和我们小民如此客气。”
唐管事心下又是一哆嗦,连连躬身:“不敢不敢,顾公子年轻才俊,在您面前,无论哪个也得对您恭敬啊。”
顾天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问道:“不知唐管事此来,所谓何事?”很有深意的扫一眼跟他说身后两个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