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旁一望无际的田野、零星的农舍宁静、祥和,也透着一种旧时代的困苦。一阵微弱的蹄声夹杂在列车行进的轰鸣声中,传进常桓的耳中,却又显得泾渭分明。声音的音色、音响都分的分外清晰,一个高,一个低,节奏却不同,韵律也是不同。常桓“咦”了一声,就朝窗外看去……有一匹马正在追着火车狂奔。马的速度很快,足足比火车快了一倍有余,那是一匹浑身上下一根杂毛都不见的白马。
白马上的不是唐僧,也不是王子,而是一身穿黑色的紧身蹬脚裤(骑士特有的打扮)和一双短筒马靴,黑色的紧身上衣,皮护腕,腰间挎着一柄修长的细长剑,披着黑斗篷,戴着一个黑色的眼罩面具和一顶牛仔帽的男子。
这是什么?佐罗?
火车匀速的前进,马儿一路狂奔。那人迅速的接近,和常桓的目光一触而过。骑士有着黄面孔,一双瞳孔的颜色却是灰蓝色的。
忽的,骑士纵身一跃。
他的身体轻灵、灵活,借着马的冲力,竟然是如同一只雨燕一般,人在空中一翻,就上了火车的车厢顶部。常桓心道:“好俊的身法!”这身法,绝对和飞大夫的燕子三抄水有一比,或许飞大夫的燕子三抄水也就这么一个样子?常桓赞叹了一声,说道:“好俊的身手,真难以置信……”
中年人扶着窗户,一脸的不可思议——“天啊,竟然是佐罗,伙计,我们竟然看到了佐罗……”
佐罗……竟然还真的是佐罗!
这个佐罗,是不是自己记忆中,那个电影、动画里面的佐罗,常桓不清楚。他只是听小马和镇民们讲过。
这是一个极富传奇的游侠,他出场的时候一身黑色的披风,曾经和穷凶极恶的盗贼在罗萨广场中央悬挂旗帜的,圆顶的行政院最高处的横杆上决战。盗贼吓得两股战战,佐罗还没有拔剑,就吓得从横杆上掉了下去——那根横杆常桓还特意的去瞻仰过,目测只有碗口粗细,只是由绳子绑着,长度在七米左右。风一吹,还会晃荡,联想到刚才那黑衣骑士的敏捷、灵活的身手,倒是很符合佐罗这个传说中的人物的。
佐罗的侠义、佐罗的剑术,为人津津乐道。中年人开始喋喋不休的讲一些事情,都是关于佐罗的传说。
能听得出他对佐罗的欣赏……自古以来,古今中外,这样的豪侠,谁不赞赏?常桓试着听那“佐罗”的动静,却因为太过于嘈杂,又隔了太远,混在火车上,竟然什么都听不见。一边随意的和中年人说话:“佐罗的剑法究竟多厉害……”
中年人一脸憧憬,说:“没有人见过佐罗的剑。”
常桓心道:“因为见过佐罗剑法的人,都已经入土……”即便是不曾入土的,也是回家脱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上多出了一个Z字形状的剑痕——剑划破了衣服却不触及皮肉,甚至于剑上的冷意都能不被人觉察。这一分精确的力道的把握,剑法的通透,简直骇人听闻。
中年人道:“据说伊万将军曾经雇佣了十个魔法师,布置下天罗地网,引佐罗前去。佐罗一剑就震碎了十个魔法师一起发出的火球术,并用自己的斗篷一展,变戏法一样在魔法师的面前消失……”
常桓道:“这本就是戏法。”
“可谁的戏法能逃过魔法师的眼睛?”
可常桓心中更在意的却是佐罗一剑震碎了十个魔法师的火球术——佐罗用的剑是细的刺剑,具有极好的弹性,使用多凭借手腕的力量,变化灵活、诡异。能够一剑震碎十个魔法师的火球术,这只能说明两个情况:一是那些魔法师的火球术真的很糟糕,二是佐罗的剑法已经达到了一种一招一式,神而明之的境界!常桓有些憧憬,道:“真想和他比较一下剑法啊……”
车厢中的二人不再说话,常桓依旧在注意的听着。过的大概七八个呼吸之后,他还真的听到了动静。
是两个人的脚步声,显得很细碎、规律、短促。另还有剑相互撞击、摩擦、破风的声音。那声音极快,大概是一秒之内,常桓竟然听到了一共十七次撞击声。倘若是换了一个耳力一般的人,是定然分辨不出那是十七声还是一声的——声音几乎连在了一起。常桓有心去看一看,便与中年人说自己要出去方便一下,遂出了车厢。走到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无人的角落,他便施圆光,于身周录入心相,将自己看到的、想到的景象投影出来。于是,常桓就消失了,消失在空气中。
他轻盈的翻出车窗,出现在火车的顶部。靠前一些的位置,黑色披风的骑士一手持剑,一手提着卷起的马鞭,正和对面一个一脸络腮胡须,目光锐利的军官对抗。二人的剑同样的快,每一次都是幻出层层剑花,真真假假,但每一次的对撞,却又是真实的——
“蒂亚戈……不用掩藏你的面目,我知道是你……”络腮胡子的剑变得更犀利,被称作蒂亚戈的男子动作不禁缓慢——
不是因为他被对方识破了身份,只是因为他已经受伤。络腮胡子的剑下已经留情,只是划破了他的肌肤,并不致命——但如果要用剑,运劲,却又因为伤口的阻塞,难以发挥。于是他的剑慢了,也无力了。络腮胡子道:“蒂亚戈,我的学生。你的剑术都是和我学的,而今的你,又如何是我的对手?”
此消彼长,络腮胡子显得更加轻松……“我很好奇。蒂亚戈……你的家族也算小有名气,你又怎么会成为一个游侠?”
“人世间的公平、正义需要主持。我看到了太多的不公,我心中愤怒,犹如烈火燃烧,那火焰让我拿起剑——没人恶人甘心伏法,只有剑,才能维持正义。老师,在这一片堕落的土地上,就只有剑,才能开辟神圣……”
他已经停手,不再做徒劳的挣扎。二人的一番斗剑彼此都有所保留——一脉相承的师徒,一出手就认出了彼此,故而每次出手,都多有余地。
他们都不曾想要杀死对方,所以他们才能战斗这么久……
“蒂亚戈,你说的对……但,对不起,我有我的职责,我……败了。”络腮胡子突然收剑,反手就朝自己的胸口划去。只是剑到半途,眼看着就要划破胸口,却突然听的“当”的一声,剑像是刺在一块钢板上一样——不,就算是刺中钢板,钢板也会被刺穿的。但这一剑却被拿住了……
一道人影从虚无中显示出来,常桓的一只手漆黑如铁,握着络腮胡子的剑。说:“好剑法,好剑术,好仁心。”
“你是谁?”佐罗抓起剑来戒备。
常桓道:“我的名字,叫常桓……你好,上校阁下,我是否有幸向您请教一下剑法?”常桓放开络腮胡子的剑,很是认真、恭敬的鞠躬。这上校的剑法造诣,值得他的尊敬,其人品、品德也值得人的尊敬。络腮胡子盯着常桓,一阵沉吟:“刚才,那是隐身术?你是一个魔法师?”
一个魔法师向一个剑术高手挑战,这本身就是一件讽刺的事情。尤其这个剑术高手还是有着“剑圣”称号的,大陆剑术第一人。
这位上校便是这一片大陆上剑术第一的高手——雷格纳?霍格沃兹。
“那你可知我是谁?”
上校身上的气质一变,锐利的仿佛一柄剑。刚才在和蒂亚戈斗剑的时候,他的身上都没有这样的气质。常桓更是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窥探到上校的内心?——上校的精神内外如一,就像是剔透的水晶。这已经是一种“佛”的境界,这是剑中的佛,他在上一个世界,一个可以飞天遁地,施展法力,引动自然的仙侠世界中,竟然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的高人,想不到却在这里见到了。
常桓也收摄了呼吸,变得认真,说:“我不需知道你是谁。因我只对你的剑见猎心喜!剑客,当然要用剑说话。”
“哈哈,好。好一句剑客,当然要用剑说话。那么你的剑呢?”雷格纳变得兴奋,整个人的精神都变得燃烧起来。
常桓道:“我不是剑客。”他见剑见猎心喜,却不代表他是一个剑客。但他亦是以自己最为认真的状态对待这一次争斗的——他不会用自己的身体硬抗对方的剑,虽然那样的结果是剑折了,他也不会受伤。他要和对手比试比试灵巧,比试比试其他的东西,也印证一下自己的数学的应用。
是数学在身体、动作、运动、预判上诸多领域的应用。包括外在的运动,也包括内在的运动。
他更想看一看对方的剑法究竟高明到了怎样一种层次——
那种层次的剑法,刚才师徒的对决,显然没有表达出来。
蒂亚戈还不够……
“那么,阁下请!”
剑嗖的一挺,斜上指常桓的咽喉,剑尖只是颤了一下,就向上一崩,竟然在一股诡异的力量作用下变得挺直,却不见来回颤抖。常桓道一声好,好一个一以贯之,雷格纳的劲力竟然贯穿了剑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