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在人在,萧亡人亡?凌明轩,你到底还要骗到我几时?”春俏猛地回头大吼一声,眼泪流了满面。
她眼里的失望、愤怒、仇恨,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最后统统化为深深的绝望。
“凌明轩,到最后一刻,你还想要骗我?你当真以为我傻吗?我的师叔早就死了,那支萧是假的,是你拿来唬我的!”
“春俏,你别听信他人谗言。”
“我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吗?凌明轩,要怪就怪你没断了我的仙根,我凝聚最后的灵力注入萧中,准备探寻师叔的踪迹。可是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哈哈哈,那支萧只是普通的萧,它不是师叔的法器,我寻不到师叔的半点踪迹。他死了,他早就死了,是不是?”
“不,春俏,不是这样的!”凌明轩听得发愣,使劲摇头,他猛地大手一伸,揽住泪流满面的春俏,使劲抱住她,紧紧地,仿佛要把她揉进血肉灵魂中融为一体一样。“不是,春俏,朕没骗你,朕之前说言并没有骗你……”
“那你把我师叔找出来啊,你让他回到我面前来,你让我看一看啊!”春俏任他发疯似的抱着,目光空洞,仰头凝望灰暗的天空。雪依旧下着,落得她心头苍凉无比。
凌明轩浑身一抖,愈发抱紧了她,“对不起,春俏,对不起,可是朕真的没有骗你,那支萧……”
“还有什么好说的,假的就是假的,凌明轩,你还嫌你的谎言不够多吗?”春俏幽然打断他的话,一阵冷风夹着雪花飘过,扬起她的发丝。她突然古怪一笑,那笑声听得凌明轩毛骨悚然。
“凌明轩……”她靠近他,气若游丝,却是吐气如兰,幽幽森森,仿佛有阴风拂过耳朵,“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知道为什么这几日我一直不让你碰我吗?因为,我怀了你的孩子……”
“什么?”
凌明轩抱着她的手一抖,目光一怔。他刹那的喜悦一闪而过,竟是无端发慌。
他想要松开她,按着她的双肩好好看她一番,却被她突然死死抱住。她环住他的腰身,怎么也不肯松手。
“春俏!”他更是恐慌起来。
“凌明轩,我有了我们的孩子啊!”她埋在他怀里叹息一声,不舍,无奈,凄凉,苍茫。然后仰起脸来,亲吻他颤抖的嘴唇。
过了半晌,不带他反应过来,她便松手,从他怀里站直了身躯。
四目相望的刹那,凌明轩从她眼里读出了一种意图,他震惊过后,猛地大吼:“春俏,你听着,你要是敢伤害自己和我们的孩子,朕定血洗人间,要他们统统为你陪葬!”
春俏听了却一分分冷笑,笑得苍凉,“我还怕什么?凌明轩,你手里已经没有牵制我的棋子了,云延穹不在你手上,是生是死,我已不在乎了。而且,你确定你还有力气禁锢我吗?”
春俏退后两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城墙,底下,是汹涌的人群。
凌明轩想要伸手下去拉她,但胸腔处猛地一窜,他一阵眩晕。
“春俏,你在唇上下了药!”
“是迷药,凌明轩,我要你活着,活在永生永世的悲痛中。”
“你--”凌明轩霍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那张让他痴迷的面容变得模糊起来。明明近在眼前,却仿佛咫尺天涯般遥远。他突然发现,他从来没有抓住过他。
“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他愤怒地大吼一声,体力不支地伸手想要去抓她,但是手掌心丝绸感一滑,他的指尖只触到了她的裙摆。他用尽全力一拉--
“嘶”,裂帛声过,他只抓到了一抹碎片。
城楼下的人顿时一片慌乱,尖叫声四起。
“春俏--”
不止是他的尖叫,还有另外两道陌生的凄厉惨叫。
他的眼里,再也看不到什么了,身体一软,颓然跪地。
“皇上,皇上恕罪,奴才有所准备要去拉娘娘,可是皇后娘娘身上突然紫光大现,奴才也近不了她的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后娘娘坠落城楼……”
原来,她是早有准备,心灰意冷,有意报复!
城楼下,一片混乱。
凌明轩突然跪地仰天长吼:“天赤,你骗我,你骗我……”
继而,他失声痛哭:“春俏,春俏,我的孩子……”
两个月前,凌明轩刚将穿了琵琶骨的春俏安置在床上,身后突然飘来一团魔气。
他一怔,猛地回身,眯眼:“金童使者?”
金童现了原形,道:“这里,还有一个沂山弟子!”
他猛然出手,对准床榻上的春俏便要取其性命,电光石火间,凌明轩抽出身畔的尚方宝剑及时一挡,击退金童。
“你要做什么?”他眼底寒光大现。
金童不怒反笑:“凌明轩,看来,你是万分不舍了。”
凌明轩扬手,剑尖直指金童。“她的命,握在朕的手中,金童使者不去追捕其他要犯,这里也不劳你费心,如何处置她,朕自有分寸。”
“这个你放心,其他人,早已落进王的手中。”
“那就没你什么事了,回去吧。”
凌明轩收起剑,背过身去。
“凌明轩,咱们还有一笔账要算呢。”金童并不放过他,“你之前一把大火灭了沂山众人,倒反击我们妖魔众多。你说,这该怎么算?”
“朕替你们引得沂山众人陷难,牺牲几员兵将,也不为过吧。”
“那倒是,不过,没有你,王也可以抓住那几个沂山弟子,这天下,王是唾手可得!”
“那你想怎么办?”凌明轩回身冷视他。
金童勾唇一笑,上前走近床榻,“这个美人,你想要,是不是?”
“明知故问。”
“可是,你确定她会乖乖呆在你身边?”
“你什么意思?”
“沂山人,可谓是重情重义,你这样子抓她,禁锢她,手里要是没有一个筹码,她可不吃你那一套。若是,你手中有一颗让她顾忌的棋子,她就算不情愿,也会乖乖听你的话。这,就是‘重情重义’。”
凌明轩听了眼底亮光一闪,敛下神色,不说话。
金童知道他有所动摇,道:“至于棋子,你不用担心。”
他说罢,手中幻化出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箫。他把它扔给凌明轩。
“这是云延穹的法器,萧在人在,萧亡人亡。你床上的女人自然会懂。凌明轩,你想要得到她,这是唯一一个方法。”
凌明轩握紧那支冰凉的萧,侧头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春俏。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你不是说要找我算账?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那只是王对你的试探。你是王的盟友,王怎么会把账算在你的头上?如你所说,为抓沂山弟子,损失几名妖兵魔将是在所难免。再说,王若想要那个沂山女弟子的命,还会留到现在吗?她被你穿了琵琶骨,已是个废物,王也不要,就权当是王送给你的礼物。”
一番话,半带讥诮。不要的废物,送给他当礼物。这仿佛给他人间天子的脸上打了一记响亮的巴掌,听得见,也感受到疼痛和屈辱,却无可奈何。
凌明轩握着玉箫的手指冰冷苍白,青筋暴起。
“这是王对你的恩赐,懂吗?”
金童肆意羞辱完凌明轩之后,化成一团魔气消失。来去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