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奢华的大殿里,黑鸦坐于上首,向下首的天赤、红衣举杯。
一群红衣女人移动莲步,轻歌曼舞,在场地中间极尽风华。
黑鸦笑眯眯道:“魔君,红衣大人,既然前来议和,不如在此地多留几日,好让本王好好款待一番!”
“好说好说。”红衣拿起酒杯对饮,“黑鸦大王,这份协议,你要怎么说?”
他开门见山,直接切入话题。
黑鸦喝尽一口酒,一招手,揽住一个舞女,笑哈哈道:“红衣大人真爽快,那好,本王也就直说了。你们也知道,我冥界也就那么几块地方,要说划城池,想必魔君也不稀罕这地方。但是,若按照先前所讲,结成同盟一起对付仙神两界。这个,魔君,这事毕竟危险成分很大,神界素来是最高一族,主宰三界六道。我们这么做……”
“你不必担心这点,本王不为难你什么,只要你守住冥界,必要时候借出点兵力即可。”天赤冷冷打断他的话。
话落,黑鸦一愣。只要守住地界外加借出兵力?这个要求对他来说未免有些低。他有点难以置信。
天赤面无表情,“要是连这么一点要求都做不到,那可别怪本王无情了。”他把丑话说在前面。
“那必须要做到啊!”黑鸦一拍桌案,推开怀中女子,再一拍胸脯大作保证,并命小鬼拿来笔墨开始定下契约。
三言两语便结束了议和的事,黑鸦大为高兴,又多喝了两蛊酒,一时兴起,话便多了起来。
女鬼们换了装束上来献舞一曲,水袖飘飘,无尽妖媚。
笙歌四起。
红衣笑了两声,向天赤小声道:“感情我们上这里玩乐来了。”
天赤不语,把玩手心里的一只杯盏,若有所思。
“魔君啊!”黑鸦拿着酒杯走到天赤面前,亲自敬他酒,“来来来,干了这一杯!”酒过三巡,他兴致全开,大为畅酣,“跟你说,这个仙神两道啊,可真是令人恼火,就光有仙神的渣来捣乱,本王跟你说,上回,啊不,就昨晚,混进几个仙界之人,前来充作婢女,差一点坏了本王的好事,还有一个臭娘们不知什么来路,法力高强,竟从本王的手底下逃走了,不过魔君放心,本王早已下了通缉令,谅他们也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
“哦?那个仙界弟子是谁?”红衣起了一丝兴趣,不着痕迹朝天赤忘了一眼。
天赤面上依旧毫无情绪,继续把玩手里的杯盏。
黑鸦道:“像是沂山弟子,不清楚,一个法力低微,偷蒙拐骗,满嘴谎言,还敢谎称是你们魔界之人,哈哈哈,简直鬼扯!另一个倒是有点本事,在关键时刻救走了那个小丫头!”
“哦……”红衣继续笑着,笑里藏着意味不明的深意。
“不说了不说了,扫兴。”黑鸦挥挥手,“来人啊,上菜,把所有美食都给魔君送上来,快快快!”
他朝门外大喊。
不多时,便有身着艳丽的女鬼鱼贯而入,个个身姿妖娆,一路飘香。
黑鸦大笑,再向天赤、红衣敬酒。
他们这边喝得高兴,后厨里陌玉正支着脑袋想法子怎么逃出去。
烧火小鬼继续挥舞着棒子哼歌,陌玉朝他看了几眼,突然计上心来,双眼一亮,凑过去问:“小哥,你这个火是怎么升起来的?这冥界还生火……鬼不是最怕火的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小鬼不疑有他,告诉陌玉:“这是我们冥界特有的火,冥火,专门在冥界地区使用。不然你以为大家是怎么活下去的?吸食人的精气?别逗了,冥界一大批的鬼,难不成还都跑人间?那是些犯错的鬼,不服从管教,才跑去人间祸害的!”
“那它可以在冥界任何地方烧起来?”陌玉更为兴奋。
“当然了,你看,这桌椅,这房子,都可以烧着来。我们冥界的火,多厉害!”
烧火小鬼眉飞色舞,哼着他们冥界的小曲儿。
陌玉笑起来,走过去戳戳小鬼的胳膊:“小哥,你累了吧,烧了这么长时间,你去歇一会儿吧,让我来,来来来,你去旁边休息一下。”
听她这么一说,小鬼倒真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把烧火棍子递给陌玉:“那行,我休息一会儿,你小点心啊。”
“好嘞!”
陌玉眉开眼笑,接过棍子坐下来。一旁的几只鬼还在忙碌着,正巧,又有几只女鬼端走了大批的菜肴,厨房里也陆续走了大部分鬼,就只剩那只烧火小鬼还坐在那里歇着。
陌玉笑一笑,又对那小鬼说:“小哥,替我去舀一勺水来,我渴。”
“这缸里不还有吗?”
“这不万一要再做一道菜,不要用到?你去外面给我舀一勺,多方便。”
“也是,那好,你等着,我去去就回。看好火势。”
小鬼兴冲冲飘了出去。
这下子厨房里空无一人。陌玉抓紧时间拿起沾火的棍子往桌子上一点,又扔了几点火星在墙上,柱子上,最后把棍子往地面上一扔,拿起油桶一浇--
“哄”一声,火势瞬间窜起。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火星由内而外蔓延开来。
陌玉赶紧跑出屋子,对着大殿那边大喊:“着火了,着火了,快来救火啊--”
骚动响起,陌玉转身就跑。
跑到半路,她还回头张望了一番,看到冥兵往厨房涌去,看到小鬼们尖叫着灭火,她就忍不住大笑。然而,笑着笑着,她整个人一愣,随之笑意僵滞在脸上。
她对上了一双漆黑似耀石的眼睛,眼里的清冷似冰雪,又仿佛深渊里颤颤生长的红花。那般妖娆,又那般冷冽。
那个人从殿内出来,一眼就望到了她身上。
也独独他一个人看到了而已,他没有出声,就那样朝她沉沉望了一眼,放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一眼扫过,便没有再次的注视。
陌玉心里一凉,所有欢乐又再次消失在他的那一个眼神里。
她本应该转过头去马上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的,但是自她看到了天赤的脸,她的脚步就再也动不了一分。所以她僵滞在了原地,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冥兵冲上来将她包围住。
她被带到殿内。
黑鸦坐在上首,看到她,顿时拍案而起:“好啊,又是你!”
“怎么?黑鸦大王认识?”红衣抱胸,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
“就是她,这个沂山弟子,在我寝殿里捣乱!真是踏破铁鞋无匿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黑鸦上前来,细细打量陌玉。
陌玉低着头,沉默着。
红衣朝天赤看了一眼,天赤兀自冷漠如山。
黑鸦伸手抬起陌玉的下巴,看到她微微有些无措的面容,不禁冷笑:“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红衣眉一挑,再次看向天赤。
天赤面无表情,但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眉头已经不易察觉地皱起了。
“呸,我怕什么?”陌玉突然来了脾气,狠狠瞪住黑鸦,“有本事放了我,抓住我算什么?谁稀罕你这个冥宫!”
黑鸦不怒反笑,朝天赤道:“魔君瞧瞧,这沂山弟子可真是与众不同,不仅敢单枪匹马闯荡冥界,也敢跟本王叫板子!你说,本王应该怎么惩罚她?”
“你敢!”陌玉瞪大了双眼,从始至终,她没有看过天赤一眼。
天赤亦是冷冷淡淡,不发言不表态。
倒是红衣,笑呵呵拦住了黑鸦的手,温言相劝道:“这还是个小姑娘,黑鸦大王何必为难她。大家退一步,就别计较了。”他面朝陌玉,伸手就要去摸她的脑袋。
“红衣。”天赤倏地出声,叫住了他。
红衣笑意不变,只是手上动作一顿,随即放了下去,继续抱胸,对黑鸦道:“我们魔君好不容易来冥界一趟,就当卖我们魔君一个面子,别杀生,如何?今日这酒不是喝得还挺尽兴。”
“看不出来堂堂魔君和红衣大人,竟然会顾虑一只小仙。”黑鸦略微有些惊奇,但还是放下了手,对冥兵道:“押下去,好生看管。”
陌玉没再说话,反正被抓个正着,她认栽。反身被押走的时候,她的眼神扫过天赤的脸,最后落在红衣身上。她看了他两秒,突地冷笑,果然,这个红衣男子跟天赤是认识的。
她的眼神是发冷的,她想要逼迫自己不去以一种思念的目光目视他,于是故作坚强,故作冷漠,仿佛这么做就可以让自己的内心坚硬起来,可以不去在乎这份深埋心底的感情。走出大殿的时候,她也终于忍不住,眼里闪过了一丝泪光,表情在那一刻崩溃,脆弱到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而天赤一直都没有看她,直到她走了出去,他才抬起眼来,对黑鸦道:“放了她。”
“什么?”黑鸦从酒杯里抬起头来,他觉得自己听错了。
“本王说,放了她。”
黑鸦愣住,微微不解,转而看向了红衣想要向他确认点什么。而红衣只对他耸耸肩,面带无奈。
“魔君……”
“这是第三遍,放了她。”天赤冷漠望住黑鸦,“至于原因,本王觉得不需要和你解释些什么。”
黑鸦万分困惑,但是看到天赤犀利的眼神和沉寂的面容,他觉得他要是再问下去会是个愚蠢的做法。
毕竟,战寰魔君,并不是谁都可以和他讨价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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