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氏凑在李氏跟前,笑瞧着襁褓里胖嘟嘟的孩子:“没想到孩子这样壮实,比大阿哥还要大一些。”
李氏眉眼之间都是笑意,又有些不屑:“就大奶奶那身板又能生出多壮实的孩子?还是我的二阿哥可人疼!”
董鄂氏想从李氏手里接过孩子,李氏却一转身给了奶嬷嬷:“抱二阿哥下去。”
孩子被奶嬷嬷抱去了李氏的西侧间,看起来好似早就预备好了地方,只等孩子生下来。董鄂氏的眼眸深了深,太医的意思她以后想要生下孩子只怕是难上加难,若是不在身边养个阿哥那怎么能行?
李氏喝着茶,淡淡的同董鄂氏道:“你生三格格伤了身子,养个孩子费神,还是先放我这,你好好调养身子给弘时开枝散叶才是正经。”
说是先养着,一来二去只怕越发难将孩子养在自己跟前。
董鄂氏垂眼看着李氏涂着鲜红凤仙花汁的指甲高高翘起:“额娘,我大抵以后是不能生了,您就将这个孩子放在我跟前养着吧,若您喜欢,以后在有别人生了,照样可以抱养在自己身边的。”
李氏挑着嘴角看了看董鄂氏:“你别胡说,正是年轻的时候怎么能生养不了?行了,我也累了,你下去吧。”
李氏就是要将孙子捏在手里,这样便是捏住了儿子一房的命脉,说到底说不得以后有孙子了她还是会想法设法弄到自己跟前。
董鄂氏出了屋子,站在廊下略顿了一会,才慢慢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李氏打发了董鄂氏走,自己到得意的笑了笑,歇了半响换了衣裳就找到了四福晋跟前。
“.......比着先前的大阿哥,二阿哥的洗三宴就不能差了去,若不然外人只说咱们一碗水没有端平,笑话咱们府上。”李氏身子略向前倾着,面上瞧着一本正经。
李氏是个什么心思四福晋比谁都明白,不过是要叫外人觉得她和她的弘时以及孙子也是很受王爷看重的,一点都不比嫡孙差,说着都是孙子,可一个是嫡长孙,一个庶子生的庶孙,又怎么能一样?
四福晋看了看李氏:“孩子的生母才刚没了,洗三就大办?没有这个道理。”
一句话就堵住了李氏,她不能说孩子的娘只是个格格,无足轻重,那样就是贬低自己长孙的身份,好似越发不能跟元宝比,但是她更不能说孩子的娘很重要,因为既然重要,洗三还是不能大办。
四福晋并不看李氏五颜六色的脸:“孩子还小,这些都是虚的,平平安安长大就行,你下去吧,这事情并不用你操心。”
四福晋起身朝内室走去,李氏站在身后有心追上去,却越发不知道怎么说,干干的立了半响才不甘心的出了屋子。
弘时从外有回来就直接进了书房,并不去看董鄂氏,似乎从上一次开始,两个人都不说话,董鄂氏叫丫头端了一壶热茶,站在西洋镜前看了看自己,才抿着鬓发出了屋子,进了弘时的书房。
弘时大抵也没想到董鄂氏会来,看了一眼董鄂氏却并没有言语。
董鄂氏要丫头放下茶水出去,书房里便只剩下了两个人,她垂着眸恭恭敬敬的捧上了一碗茶:“爷这是我赔罪的,您就当着我以前是不懂事所以才做下了糊涂事,原谅了我吧。”
弘时看了看董鄂氏,接过董鄂氏的茶水,董鄂氏心里一喜,却见弘时只是接过去放在一边。
“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上一次只是幸好大家都没事,要是有事了,你只说一句不懂事就可以?”
董鄂氏攥着帕子急切的道:“爷,我是真的想通了,不管别人好坏,我都是雍亲王府的二奶奶,大嫂好或者不好又跟我有什么相干,以前的事就是以前的事,总放在心里计较不过是白白折磨自己!”
董鄂氏说的似乎情真意切,弘时细细的打量董鄂氏,忽的笑了笑:“你好端端的说这些话做这些事,是不是有什么要求我?”
弘时其实并不笨,只是被弘晖的光芒给遮盖住了。
董鄂氏默了好半响:“您知道的,我不能在有孕了,爷,咱们夫妻一场,您就当是怜敏我,叫额娘将孩子还给我吧!”
弘时坐回了椅子上,冷笑的看着董鄂氏:“前面还想害死黄氏,后面就要抱养黄氏生的孩子,你不觉得有什么,爷却觉得恶心的难受!”
董鄂氏整个人都因为这句话颤抖了起来:“你怎么?你怎么!”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弘时起了身:“安安分分的吧,孩子我不放心给你养!”害怕养的跟你一样蛇蝎心肠。
弘时说着就甩开帘子出了书房,书房里便只剩下一个董鄂氏,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牧瑾拿个涂的鲜艳的拨浪鼓逗弄元宝,跟前凑着快两岁的猫儿和一岁的燕儿,猫儿笑嘻嘻的拍手,燕儿便也跟着学着拍,手上的铃铛清脆作响,元宝爬在大炕上,竟然忽的朝猫儿的方向抬头。
奶嬷嬷们忙笑着道:“大阿哥这是抬头了!”
牧瑾笑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猫儿仰头问:“额娘,弟弟要长大了么?”两岁的猫儿口齿已经很清晰了,可以完全明白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牧瑾笑着道:“是啊,要长大了。”
一岁的燕儿只能说出几个词,便跟着牧瑾鹦鹉学舌:“长大。”
牧瑾和猫儿瞅着她笑,她便也咧着嘴笑,只是总紧紧的抓着猫儿的袖子。
弘晖从外头进来,看见炕上的娘儿几个,脸色都松弛了下来,他去换衣裳,猫儿站在炕上嚷嚷:“阿玛抱!阿玛抱!”
弘晖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又洗了个手,将猫儿抱在怀里抛了抛,逗得猫儿开怀大笑,燕儿却只是大睁着眼张望,并不吭声。
放了女儿下来,要奶娘们将孩子们抱下去,才同牧瑾说话:“弘春被派到西山大营了。”
西山大营那可是个苦地方,牧瑾给弘晖捧了杯茶,听着弘晖接着道:“十四叔也被皇上申饬了,说是办差不力,但大家都知道还为的是弘春的事。”
牧瑾想,要是能在骂的狠点,比难当大任之类的话那以后雍正朝十四要兴风作浪总还有个把柄和说头。
弘晖喝着茶,有意无意的同牧瑾说着朝堂上的事:“皇上的精神头确实瞧着不好,早朝之坐了一会就散朝了,折子也没有以前批的细了,说是右手抖的厉害,一直在用左手。”
现在才康熙五十六年距离六十一年还有些时间,牧瑾知道康熙一时半会死不了,但别人不知道,猜测皇上身体的健康状况几乎就是预测朝堂的风向标。
“我瞧着是多想了,皇阿哥还有才出生的,皇上龙体还算康健,只是人老了总难免有精神不济的时候,这种事情可不能人云亦云,别人说皇上身体不好,您越要说皇上还能活百岁千岁,上了年纪的人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还只当儿孙们是咒他。”
弘晖笑看着牧瑾:“听你的口气你到挺笃定的。”
牧瑾并没有露怯,反而仰着脑袋:“那我跟您打赌,皇上至少还能活五年!”
弘晖垂眸看着清亮的茶水,五年时间还是会发生很多变数的,他忽的又一笑,牧瑾不过是争口气,嘴上这样说罢了:“行,爷记下了。”
访蔓从外头进来:“二奶奶又不大好了,说是又见了红,太医都在跟前。”
“怎么好好的突然又出了这样事?”
“那边院子里口紧,问不出别的话来。”
不管私底下关系有多差,面上总还要说的过去,牧瑾便起身换衣裳,又要访蔓去备东西:“我过去看看。”弘晖点了点头:“若没什么坐坐就回来,小心过了病气。”
牧瑾听得好笑,也不知道董鄂氏有什么病能传染给她,但到底是弘晖好意,她便答应了一声。
董鄂氏在晃动的身影中看到了牧瑾,杏眸粉腮,气色端的好,问了下人几句便坐到了后面喝茶,前头是四福晋和李氏后面还有跟着一起进来的王爷的几位格格,大家面上都露着关心,可董鄂氏偏偏觉得这一张张脸下都带着对她的嘲讽。
董鄂氏垂着眸面上露着哀戚:“也没想到自己身子这么不争气,才好了又出了这样的事,到叫您担心了。”
四福晋轻拍着董鄂氏的手:“不说这写话,养好身子才最重要。”
董鄂氏抬眼道:“听说大嫂以前也跟我这般,不知道大嫂当时是怎么养好的,想来我学大嫂也必定能好的!”
牧瑾听得这话心中多了几分冷意,她必定要跟董鄂氏说是怎么养好的,但听董鄂氏这话,要是养不好了,好似就是她藏私没有说全一般,到就成了她的错。
牧瑾起身走到了董鄂氏跟前:“这种病症要养好,一是要靠药石在一个还忌心思太重,你呀,要放宽心,别想太多,我瞧着你便是忧思过重了,好好养总还能开枝散叶的。”
牧瑾便将话还给了董鄂氏,若养不好也是董鄂氏心思过重,总害怕自己生不出儿子来。
董鄂氏眼眸里闪烁着冷意:“嫂子可真是个厉害人,连我想什么都猜得到。”
牧瑾装作没有听明白董鄂氏的讽刺,只淡淡一笑:“都是女人,我当然明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