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野性的晒谷禾场
太阳升到了半空中,到了田间休息的时间了。满秀招呼大家:歇歇气,抓紧时间快去快回。劳作了近两个多小时的人们,从田里爬上岸,在沟渠里洗干净脚上的泥巴,纷纷回家休息一会。该潵尿的潵尿,该喝茶的喝茶。还有带毛毛的趁这空档回家奶孩子。撒完尿喝够茶,男男女女坐到队屋晒谷禾场的稻草堆上稍事休息。等人到齐了一起下田干活。
岳春生拿着铁皮喇叭筒,开始例行政治队长的职务:喂,同志们!毛主席教导我们,要斗私批修,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要——
要字刚出口,满老爷移过来把旱烟袋从嘴里拔出来,用黄铜烟锅敲敲铁皮喇叭筒,瞪着岳春生用质疑的口气说:喂,莫喊了。我问你,昨天晚上是哪个鬼崽子到青年组扒窗子了?
岳春生一听,眼睛鼓得象牛卵子,脖子上鼓起泥鳅粗的青筋。刚想发作,看看那根结实旱的烟袋杆子,立马忍住脾气,涨红着脸说:你是怀疑我?我姓岳的还没有那么下作哩,老子要搞情家母向来是正大光明,从不偷偷摸摸。
一禾场的人哄堂大笑。妈妈的,搞情家母还正大光明?
湖乡人把情人称情家母。
那么说不是你啰?
不是不是。岳春生胸部拍的嘭嘭响:真的不是,我向毛主席保证。
不过,不管是哪个冒*的家伙干的,必须查出来,抓住他,灌他一肚子牛尿。满老爷又把黄铜烟锅点燃,用力吸了一口,慢悠悠地接着说:人家学生伢子妹子刚来我们这里,就出了这样的毛须须,坏了我们队上的名声。这可是你政治队长的责任。你说是不是?
岳春生这一下神气来了:对对对,我的责任,这案子我去破。丢你老冒,我就不相信找不出那个*养的。我看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打下放学生的主意。
他在汕头当了两年兵,就这广佬骂人的四个字学得最地道。他朝大家拍胸部说:我在部队当过侦察兵,我一定把那狗婆养的抓出来。
刚刚吃过午饭,还来不及歇饭气,岳春生八神气活现地挺立在队屋晒谷禾场中央,用喇叭筒喊起来:喂,革命同志们,毛主席教导我们说,阶级斗争一抓就灵。大家马上到队屋禾场,召开紧急会议!
人们听惯了岳春生大惊小怪地吆喝,并不积极响应。吃过午饭的人们,羊屙屎一般稀稀拉拉、陆陆续续来到队屋晒谷禾场里。晒谷禾场别篮球场大,禾场一侧说队屋,收回的稻谷、棉花等储存在队屋仓库了。队屋另一头是牛栏屋,几头水牛关在里面。牛栏外面堆满稻草,冬天红巴根草焉了的时候,干稻草铡成段拌上豆饼喂养过冬的耕牛。用牛屎抹过的晒谷坪平坦光洁。人们看见鸭拐子梁湖生瘟鸡子一样站立禾场中间。耷拉着眼皮子看着地下,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蔡二嫂问:鸭拐子,又犯什么法了?怎么一副瘟鸡子相啊?
鸭拐子瞟蔡二嫂一眼,劣着脑壳说:没有。
满秀凑过来说:没犯法你有这样老实吗?一定是钻了柳寡妇的被窝,搞完后又耍赖不给鸭蛋,人家到大队部告你了?
鸭拐子不屑地说:柳寡妇的*像牛喇瘩,没有一点味道。白送给我搞都没兴趣......
蔡二嫂说:看不出来啊,鸭拐子口味叼起来了,看不上柳寡妇了?你老实交代,现如今瞄上哪堂客们的*了?
鸭拐子嘻嘻笑道:说出来莫骂人啊......
满秀说:你是一块陾牛皮了,脸皮一尺厚,还怕别人骂?说说看,谁入了你的法眼?
鸭拐子恬着脸说:满秀妹子你啊,全队的堂客们,数你的*最好看......
一旁的男男女女炸了锅一般起哄了:鸭拐子,你几时偷看过满秀的*啊?你怎么知道满秀的*好看啊?
满秀跳起脚来,把一口痰吐在鸭拐子脸上:呸,臭鸭拐子,屙泡尿照照自己,一身鸭屎臭,还敢起老娘的味?再敢说,我就拿镰刀割掉你那“二寸半”。
一禾场人嘻嘻哈哈,笑成一锅乱粥。
看看人到得差不多了,岳春生声音朗朗地对大家说:别闹了,今天专门批判鸭拐子梁湖生。这个不做好事的化生子犯大案子啦!然后朝梁湖生喝道:鸭拐子,老实交代,昨天晚上犯了什么法?妈妈的,胆子比老子的还粗。下不得地了啊!敢太岁头上动土啊,老虎嘴边拔毛啊。
满秀性急的问:这家伙到底犯了什么法?快讲呀!
岳春生揪着鸭拐子鸡窝似的头发狠狠说:自己老实交代,不讲实话老子就不客气了。说着,扬起蒸钵大的拳头在他眼前晃了几下。
鸭拐子缩起颈根结结巴巴说:就、就、就是在窗子外面看了几眼......
那个的窗子外面?满秀皱着眉头问。
是、是,青年组的.....
原来是你这个不得好死的家伙,吓得那些伢妹子一晚都没睡觉。蔡二嫂戳着鸭拐子的脑门骂道。
你这个贼古子日的,夜半三更吓唬这些城里来的妹子,人家刚刚来,人生地不熟的,胆子细的很,你还装神弄鬼,遭孽呢,不怕天打雷劈呀。
堂客们纷纷骂他道:就猜到是你这个“切代种”,尽干一下缺德事情。
梁湖生分辨道:我只是想看看。听那些小把戏讲下放妹子长得漂亮,看一眼还犯法吗?我又没有做么子坏事。他那样子显得十分委屈,还有点无辜。
岳春生拳头举到他鼻尖说:你这是破坏上山下乡革命路线,还不是做坏事。黑墨三更的,人吓人吓失魂哩。再说,想偷看女人也不能去青年组呀。张三家的李四家的,随你偷看,有本事钻进人家被窝里也没人管。可是,青年组就不行。你是什么东西?鸭拐子,一身鸭屎臭;人家什么人,城里来的知识分子,革命青年!土麻拐想吃天鹅肉啊,也不屙泡尿照照自己,真是。大家说,怎么处罚?
满老爷说:扣他两天工分,看他长不长记性。
满秀说:罚他帮青年组挖三块菜土。
蔡二嫂说,向下放妹子赔礼道歉,磕三个响头。
岳春生拍板:大家的主意不错,该让鸭拐子吃点亏长长记性。满队长你负责划掉他的工分,二十分工,一分不少。晚上收工后,去青年组挖菜土,挖三块土,不许偷懒。赔礼嘛,现在就赔礼磕头。说完,象抓鸡崽子一样,把鸭拐子提到三个下放妹子面前。
余可可,杜司晨,王小灵三人开始还挺气愤。什么人啊,半夜三更做鬼吓人,没有一点道德。看到那鸭拐子可怜兮兮的模样,又的确也没有伤到她们什么,心里就原谅他几分了。她们连忙说:算了吧,算了吧。磕什么头啊......
一旁的人们可不想轻易放过鸭拐子。德保一帮小伙子起哄,一边推搡鸭拐子一边喊,磕头!磕头!堂客们也叫道:跪下!跪下!
鸭拐子一边挣扎一边叫:人家下放学生都不怪我了,你们起什么骚劲。细憋崽子,放开我.!他使劲挣脱那帮半大小伙子的纠缠。
三个下放女生见岳队长抓着鸭拐子走过来,强迫他要向她们下跪磕头,吓得他们稀稀拉拉跑开了。
在岳春生的蛮力裹挟下,鸭拐子刚刚要跪下去,见女知青跑开了,嘻皮笑脸站起来说:人家城里妹子跟你们这些堂客们就是不同,模样比你们长得漂亮,还客气斯文,良心比你们好。她们不要我磕头,你们霸蛮也没有用。。说罢一脸的得意。
磕头,必须磕头,不能便宜了他。社员们不甘心就此收场,纷纷喊叫。满秀和几个堂客们一拥而上,按的按头踩的踩膝弯,强行叫他跪下。鸭拐子挣脱不了,被几个堂客们摁在地下。
堂客们你们给我记住,哪天我发宝气,把你们的裤子脱光,搞得你们一个个做鬼叫,还要通通塞满鸭屎......鸭拐子一边挣扎一边叫骂。
顿时,禾场上炸锅了。男人们哈哈大笑,女人们哇哇怪叫。
有人喊:幔他的褂胯!幔他的胯!
幔褂,湖乡土话,剐裤子的意思。
堂客们群情激奋,几个女人七手八脚将鸭拐子按在地上,很快扯掉了他的裤子,将他黑乎乎的家伙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鸭拐子气急败坏地大叫:你们这些臭堂客们,还来真的呀。放开我,放开我,我日你们的屄!我日你们的板鸡!
听到鸭拐子骂人,堂客们恼火了,也更起劲了。有人喊:抹牛屎抹牛屎!
蔡二嫂跑进牛栏屋,掏一捧热腾腾的牛屎,麻利地拍在鸭拐子黑乎乎的侉裆里。鸭拐子杀猪一般嚎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我的妈呀,还是热的呢,还烫人呢!满秀楸住他那鸡窝似的头发问:还去青年组偷看吗?还人不做做鬼吓下放妹子吗?鸭拐子连声说:不去了,打死我也不去了。
堂客们终于松开了鸭拐子。鸭拐子搂着裤子边跑边骂:满堂客,我日你的屄!日你的蚌壳肉!日你的巴子!逗得一禾场男女笑叉了气。还有的笑得满地打滚。
满老爷清清嗓子,扬起旱烟袋,硬声硬气说:你们听着,今后如果谁敢惹青年组的妹子,看他的脑壳有没有我的烟壶脑壳硬扎。
岳春生附和道:鸭拐子你听见没有,再犯要你的命。
满老爷瞪着他说:芦蓆掉到晒垫上不分厚薄,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别人我不管,青年组的妹子就是惹不得。
岳春生拍拍胸部说:满老爷莫扯上我,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知青们看傻了眼,这样的场景他们有生以来闻所未闻。荒诞、粗野、狂放、开心热闹......似乎没有词汇准确形容。算一场游戏?——湖乡人用他们独特的方式开心取乐,排解生活中的沉闷单调,借以释放平日被生活所累心情?还是一种惩戒方式?——对一种顽劣的行径,对一个犯错个体的一种民风乡俗式的惩罚?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但是,这放肆而无所顾忌的湖野场景,令他们震撼、惊诧。男人女人可以这样放肆胡闹?是不是实在有些过了?这样的豪放的场景,他们看得触目惊心,也算大开了眼界。这样的场景,对他们固有的道德观念进行了一次里程碑性的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