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许一心所言,十分和谐,日子平静美好得仿佛都不像是真的。可是有好几次半夜醒过来,听见身旁那人均匀沉稳的呼吸,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中,肖颖却总会没来由的感到隐隐不安。
曾经存在于他们之间的那些大大小小、看得见和看不见的问题呢?都去了哪儿?它们并没有消失掉,只不过似乎被她与叶昊宁一致忽略了。或许如今的一切只不过是场假象,终有一天该爆发的还是会再度爆发。
每当这样想的时候,肖颖便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思考者和悲观主义者,然后忍不住自鄙一番,小心翼翼地将横在腰上的手臂移开,兀自翻个身重新睡去。
第二天醒来,仍旧该干什么干什么,甚至偶尔故意与叶昊宁对着干,虽然最后总是落于下风,但她一直安慰自己,就权当是提前演练了,倘若日后再度真刀真枪地对抗上,至少心理承受能力也会更强一些。
店里的服务员帮忙将鞋穿在脚上,肖颖对着镜子看了看,才又说:“你不要故意岔开话题,说吧,和何明亮到底怎么回事?老实交待!”
许一心大概也根本没想隐瞒,随口便说:“就是你想的那么一回事。”她也换了新鞋,正压住裙摆对镜转了个圈,仿佛对这个话题丝毫没有兴趣,语气疏淡懒散。
“我想?原本我还在想你们什么时候会战争升级打起来呢!”肖颖明显鄙夷,“藏得可真好啊,连我都差点瞒过了。”
许一心却不觉得内疚,只是笑着说:“也不过就是最近的事。有一次出去玩时恰好碰上了,后来他就偶尔约我吃饭喝东西,结果我才发现这人还不算太差,至少很有风度,过马路的时候都知道主动拦在有车的那个方向。”
“风度?当年不知道是谁在寝室里忿恨地说,何明亮是这世界上最小气没品的男生!”或许真是记忆太过深刻,肖颖将死党当时的语气和表情学得惟妙惟肖,就连当事人自己都愣了一下,而后禁不住笑出声来:“念在他从那时起就暗恋我的份上,这种事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原来这么久了。肖颖着实小小吃了一惊,不由得问:“何明亮同学自己承认的?”
“对,据说还是一见钟情呢,你说感不感人?”
天哪!有六七年了呢!这下连肖颖都忍不住感叹起来:“原来在他当年粗鲁无礼的行为之下包藏了那样一份柔软细腻的少年心思!……”说得抑扬顿挫,仿佛诗朗诵般,就连一旁的年轻店员都抿着嘴微笑起来。
许一心更是大笑,末了转头又问:“你这么迟钝,怎么可能发现得了?”不等肖颖回答,却又接着说:“是不是被谁提醒的?也不对啊,这事我们还没对外公布呢……”
肖颖一怔,说:“是陈耀。”原来他是那样精明的人,仿佛事事通透,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否则凭什么只因为一桩酒吧打架事件便看出端倪?他说,有人越是斗嘴感情便越好,而叶昊宁也说,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两人的观点似乎很有默契地达成一致,结果更加衬托出她的反应慢半拍。
许一心又提议:“要不要改天来个四人聚餐?”
“谁?”她皱眉,随便沉声说:“和他有什么好聚的。”
许一心愣住,“他?”瞧了一眼肖颖不豫的脸色,不禁微叹:“我是指你和叶昊宁,然后再加上我和何明亮。”
“哦……”肖颖的语气这才缓下来,抱怨道:“话题转得这么快干嘛?”害她以为还是在说陈耀。
许一心也不和她争辩,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
肖颖又说:“叶昊宁最近挺忙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拜托,就当是给我一个接近偶像的机会吧。”
她这才突然想起来,于是去翻包里的手机,低头摆弄一阵然后递过去,笑得十分小人得志:“请容许我在你面前炫耀一下。”
结果许一心果真不负所望,几乎冒出心心眼,“你这女人到底上辈子修来什么福?!”
她故作高姿态,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长得帅又不能当饭吃,有什么了不起。”其实也确实有点不服气,为什么就连闺中蜜友都是一副仿佛她高攀了叶昊宁的模样?
她看不出他有多好,心思倒是深沉得可怕,时常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两人正说着话,店门徐徐开了,走进一位年轻女子。
许一心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结果却不免呆了一下,然后便低声对肖颖说:“很面熟啊,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那个女人已将宽大的墨镜摘下来拿在手上,正缓步走过整洁精致的鞋架,身旁跟着周到殷勤的店员,轻声说:“这些全是今年春夏新款,请问小姐穿几号鞋?”
“六号。”因为越走越近,所以声音清晰得传过来,委婉动听,犹如淙淙流水,细细蜿蜒到心底。
由于角度问题,肖颖回过头时只能看见一张侧脸,只见那个女人说话的时候嘴角边隐约有梨涡显现,很像香港TVB的某位电影明星,却又比那位明星更加漂亮。
她竟然也觉得对方熟悉,即使连人家的正面都没看见,却仍旧觉得熟,好像真的曾经在哪里见过一般。
那个女人似乎看中了满意的鞋款,脚步微停,而后便随手指了指:“六号的,请先替我包起来。”语气十分温和有礼,偏偏神色间却有几分漫不经心,然后低下头看了看手机,仿佛根本不是特意来买鞋的,而是在想着其他什么心事。
结果她一口气挑了七八双,清一色的细高跟,却连试都没有试一下,只是一径摆弄着手机,看起来却又并不像在发短信的样子,只是将滑盖推上拉下,其实更像是在等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