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心里很是复杂,她知道二兰这丫头不简单,有勇也有急智。
她不知陈氏是因为什么原因而不惩罚这丫头,反正她是觉得这丫头心大不服管,没有身为婢女的自觉,是以她对她的观感不好,连带的连晏晓梵她也有些不待见了。
却不想,到头来却是二兰这小丫头在危急关头救了她的命,不管这丫头是抱着什么目的救她的,总归是救了她,是她的救命恩人。
老夫人让袁嬷嬷拿出五十两银子赏给艾澜,这对侯府的下人来讲已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但艾澜拒绝了。
在场众人皆感到惊讶,没想到一个小丫头居然不为金钱所动,于是看向艾澜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欣赏,尤其是晏苍瑞一家四口。
晏晓婉不服气,总感觉艾澜是装的,于是便酸酸地挑衅了一句:“啧,说得好听,你不要这些钱不是因为不想要,是因为你嫌少吧!”
“大姐,你怎能这么说二兰,她不是这种人!”晏晓婉急忙替艾澜辩驳。
“哼,是不是这种人谁又晓得呢?你们别瞅着她年纪小,心眼子多着呢,她现在装好人不收赏银,背地里指不定怎么埋怨祖母呢!”晏晓婉想起自己之前几度被艾澜堵得有口难言,心里的邪气再次冒了出来。
“你……”晏晓梵刚想说什么却被晏晓婉打断。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晏晓婉扬起下巴挑衅地睨着晏晓梵,之后又轻蔑地扫了艾澜一眼。
晏晓婉的话虽然是故意刁难艾澜的,但老夫人听了还是有些想法的,她不由地朝艾澜看了过来,想看看她是否真如晏晓婉说的那般,不是不愿收银子,而是嫌少了,若是,那这丫头还真留不得,如此贪得无厌的品性留在府里也是一大祸害!
艾澜的表情依旧淡淡的,一直低敛眉眼站在众人之后,见老夫人看过来,她也便行了个礼说道:“老夫人,奴婢有话要说。”
“说。”
“敢问大小姐,奴婢救老夫人是否做错了?”艾澜问晏晓婉。
闻言,众人纷纷惊讶,不明白艾澜问这话是何意,老夫人也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晏晓婉被问得一怔,随即便恼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救祖母是好事,何错之有?”
“既然如此,那为何奴婢救了老夫人之后却要受到大小姐咄咄逼人的指责呢?”艾澜不卑不亢反问。
众人这会儿才回过味来,原来这小丫头绕了一圈目的在这里呢!
晏晓婉一急:“我何时指责……”她话一出口,便觉得众人都在看她,心里愈发恼怒,这丫头果然狡猾奸诈,居然从不相干的地方找她的错,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你莫要曲解本小姐的意思!我可没说你救了祖母是错的,我只是说你不收赏银让人不免怀疑你居心叵测!”
“大小姐如此说倒让奴婢不解了,奴婢虽然与爹娘相处的时日不多,但却记着爹娘曾经的教诲要与人为善。当时老夫人危在旦夕,奴婢恰好晓得如何救治,便顺势救了,并非为了什么赏银。老夫人仁慈要赏银于奴婢,奴婢既然不是为了赏银而救,为何不能拒收?大小姐因为奴婢不收赏银就对奴婢的人格和品性一再质疑,这又是什么道理?若大小姐再像刚才那般咄咄逼人,奴婢不得不怀疑是否奴婢救老夫人是错的!”
艾澜的一番话瞬间扭转了对自己的不利局面,而晏晓婉不光是挑衅刁难不成,还有品性不良的嫌疑,艾澜不说了吗?爹娘教导她要与人为善,救人不过是本性使然,而晏晓婉却揪着人家不收赏银一事指责人家居心叵测,与艾澜一对比,明显是小人之心,而且,艾澜毫无疑问是老夫人的救命恩人,晏晓婉一再为难老夫人的救命恩人,这点一方面可以说是她忘恩负义,另一方面也可以说她见不得有人救了老夫人,这就由不得人不多想了,其心可诛啊!
晏苍瑞不由地多看了艾澜两眼,觉得这丫头言辞犀利,是个厉害的。
胡氏对艾澜很有好感,毕竟因为艾澜老夫人才化险为夷,否则她便是不偿命也要一辈子背负间接害死老夫人的心理负担。
晏晓诗和晏初祥看着艾澜的目光是纯然的崇拜,尤其是晏晓诗不时地冲艾澜眨眼睛示好,可惜艾澜没看她。
晏初旭和晏晓梵、晏晓婷几姐妹倒是没有太惊讶,因为他们都见识过艾澜当初替哑姑说话时的厉害。晏晓梵与有荣焉,脸上满是自豪,她就知道二兰一出手,大姐只有受着的份儿!
老夫人有些惭愧,刚才是她小人之心了,居然就听了晏晓婉的话认为这丫头是别有用心的,正如那丫头所说,若是知道救了人,还被人质疑品性不良,倒不如不救!
晏晓婉被艾澜堵得想不出新的说词来,但心里又不甘心,不管不顾地说道:“你根本就是在狡辩,你……”
“晓婉!”老夫人打断晏晓婉的话,“领着你的几个妹妹先回去吧!”
晏晓婉怏怏地闭了嘴,脸色很不好看,但也不敢忤逆老夫人的命令,与晏晓婷几人鱼贯出了慈善园。
晏苍瑞一家人也告退了,只留下晏晓梵和艾澜两人。
老夫人道:“二兰,你当真不收赏银?”
艾澜点头:“多谢老夫人好意,但奴婢只是举手之劳,不能收!”
老夫人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倒是个好的,不过你不收,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你可有什么心愿?说出来,我或许可以帮忙也说不定!”
艾澜知道老夫人这回是诚心诚意的,想了想道:“奴婢现在是二小姐的婢女,不过奴婢的卖身契还在夫人那里。”
老夫人一听,再联系之前打听到的消息,心里也明了几分,当下便道:“你好生伺候着二小姐,晚些时候我让紫槐把你的卖身契送过去!”
艾澜连声道谢,之后便与晏晓梵出了慈善园。
晏晓诗一直在院门口等着艾澜,见艾澜出来便笑着走过去一把抱住艾澜的胳膊:“二兰姐姐,你好厉害,我好崇拜你!”
见晏晓诗与艾澜亲近时,晏晓梵和香果便十分惊讶了,再听到晏晓诗唤艾澜为“姐姐”,这二人更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艾澜的眼皮跳了跳,不着痕迹地拿掉晏晓诗的小手,然,那双小手再次扒了上来,艾澜尝试了几次后便随她去了,而晏晓诗便一路跟着她们到了梵语居。
艾澜这一等婢女比之甜杏和香果还要清闲,毕竟她不需要照顾晏晓梵的饮食起居,只需在晏晓梵遇到难题时,她出面解决一下便行。
艾澜走回屋子去拿针线篓子做针线活,晏晓诗也跟着她进了屋子。一进屋,晏晓诗便瞧见了床前地上的一个蒲团上卧着一只穿衣裳的小白狗,富贵人家养宠物的她见得多,但还从未见过哪家给狗也穿上衣裳的,登时便惊奇地跑过去,伸手便要去抱。
却不想小白的反应很灵敏,噌地一下跳开,快速跑到艾澜的腿边亲昵地蹭着,根本就不搭理晏晓诗。
晏晓诗也不气馁,见艾澜正在绣花,注意力立时被转移,凑头过来看艾澜飞针走线。
“呀,姐姐,你这小狗绣得可真漂亮,绣好了送给我可以吗?”晏晓诗见艾澜手里的绣绷上即将收尾的一副绣品,讨好地问道,丝毫不觉得自己主动跟人要东西是很可耻的行为。
“可以。”艾澜下了最后一针,打结,拆下绣绷,自己拿在手里欣赏了一番,但见绿茵茵的草地上,一只雪白的长毛小狗正撒欢跑着追逐几只彩蝶。
晏晓诗一听可以,立时高兴地拍手:“真的吗?太好了!”
“不过,你得付钱。”艾澜似真似假地说道。
晏晓诗并没有因为艾澜的话而有丝毫的不悦,反倒是痛快地掏出自己的小荷包全部倒在手里,数了数只有二两,她觉得不够,便直接将手腕上戴着的一对小金镯脱下来与那二两碎银一起递给二兰:“姐姐,你看这样够吗?若是不够,先欠着,我下晌再给你拿来!”
艾澜瞧着晏晓诗递过来的东西,且不说那二两碎银了,便是那一对成色极好,做工上乘的小金镯就不下百两银,这六小姐真是被家人保护得太好了,比晏晓梵还要傻白甜。
艾澜直接将那对小金镯还给晏晓诗,只收了二两碎银。她有自知之明,她的绣工虽然比甘草好,但比葡萄和水梨又差了几分,一副简单的绣品根本就卖不了二两银子,于是又将自己之前做的各种形状的小荷包一股脑塞给了晏晓诗,说道:“这些是免费送你的,你收好!”
晏晓诗见艾澜只收了二两碎银却给了她这么多东西,当下便觉得艾澜是因为跟她好才便宜卖给她的,心里很高兴,拎着艾澜给她打好的小包袱便回去了。
晏晓诗回去后便将那小狗绣品以及各种形状的小荷包拿出来跟她哥哥炫耀,并接连好几日都不厌其烦地宣扬艾澜如何如何厉害,对她是如何如何好,直听得胡氏和晏初祥耳朵生茧,头晕脑胀,当然,这都是后话。
午膳过后,老夫人果然派了紫槐将二兰的卖身契送了过来,艾澜本欲让晏晓梵收着,却不想晏晓梵直接给了艾澜。
对于这点,倒是没有引起梵语居众下人过分的嫉妒眼红,因为在侯府当下人的月例比在外面赚的工钱多,而且包吃住,伙食又好,一般进来当差的不会有人愿意离开。而且,侯府里有规定,侯府的婢女年满十八后会被放出去婚嫁,当然也有特例,不愿出去的便会梳了头直接做嬷嬷继续伺候原主子。
艾澜未时去绣房学刺绣。哑姑那日挨了板子,背后虽然伤得不重,但也瘀紫了一片。不光是哑姑,宋嬷嬷、梨丫、槐花和枣花也是如此。艾澜心里过意不去,便托冷平从府外买了几瓶祛瘀活血的药膏回来,一一送给她们,并每人给了二两银子,其他几人推脱之后到底还是收了,只是哑姑死活不收银子。
接下来的时日倒是很平静,只除了陈氏不时将艾澜叫过去要解药外。
晏晓诗自那日买了艾澜的绣品后便隔三差五地过来找艾澜,通常都是她在说话,艾澜做自己的事情。一来二去的,梵语居的下人们对晏晓诗这个六小姐倒是熟悉起来,因为晏晓诗活泼开朗,与谁都能说得上话,是以下人们都很喜欢她,就连小白也愿意被她抱了。
五月的最后一天,一大早,晏晓诗就来到了梵语居。
今日的晏晓诗穿得很漂亮,一身粉红的春衫,鹅黄的裙子,头上戴着粉色的绒花,绒花中间点缀着亮闪闪的珍珠。
晏晓诗来时,晏晓梵刚沐浴好出来,尚未用早膳。晏晓诗这回过来是想跟晏晓梵商量让艾澜随她回家玩一日的。晏晓梵自然做不了艾澜的主,便让晏晓诗自己去问,若是艾澜答应了,她自是不会反对。
艾澜不知这个六小姐晏晓诗为何会缠上她,或许也是因为她的体质的,她自认为并未给那孩子好脸色,不过那孩子也不会看人脸色,完全是凭她自己的直觉喜好行事的。
艾澜本不答应过去的,但耐不住晏晓诗的软磨硬泡,诚实说,她对天真烂漫的孩子还是很宽容的,而且从晏晓诗的心声里她也了解到今天对于晏晓诗来讲是个特别的日子。
不过待艾澜过去时,她忽然就感到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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