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晓婉在水里扑腾,许是求生本能的原因,在众人的眼里,她此时正借着将艾澜朝水下按的力道让自己浮出水面,此举令众人唏嘘不已。
当然这些发生得很是突然,很快,静文便领着一个陌生的丫头赶了过来,静文一眼便瞧见了在水池中扑腾的晏晓婉,急忙叫道:“快去救大小姐!”
跟着静文过来的那个丫头闻言,二话不说,便跳进池中朝晏晓婉游了过去,很快便拉着她上了岸,而此时静文则急忙将手腕上搭着的一件墨绿色绣孔雀开屏图案的绫绸披风罩住晏晓婉湿透的全身。
众人见晏晓婉被救上来纷纷松了一口气,然,这时,晏晓诗却嚎啕大哭:“二兰,二兰还在水里呢,救她啊!……”说着就要去拽那名刚刚救起晏晓婉的丫头,岂料那丫头似乎是救了晏晓婉一人就耗尽了力气,两眼一翻,竟昏倒了,若非有静水扶着,那丫头的脑袋就要磕上池边的青石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是了,方才被晏大小姐拉下去的还有一个小丫头呢,咦?那小丫头呢?哇,不妙,正在沉底……
晏晓诗见唯一会泅水的丫头居然昏了,无助地耷垂下双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溺水的滋味晏晓诗是尝过的,是以当她见到艾澜就像她之前抛出去的铜板那般慢悠悠沉底时,忽然发了疯一般在人群中冲来冲去:“救救二兰……谁来救救二兰啊……”
晏晓梵、甜杏和香果也都被吓哭了,但她不会泅水,只能扒在莲花池边呼喊着二兰的名字。
相比晏晓梵她们的无能为力,晏晓诗的乱闯倒是有些效果,因为她恰好撞上了一名身着宝蓝锦袍的男子,才撞上就被那人粗鲁地推倒在地,紧接着如避瘟神一般猛地退后一大步,叱道:“你这丫头好没规矩!”说着还用力地抖了抖衣袖,似是要抖去什么脏东西一般。
晏晓诗顾不得道歉,只抬起朦胧的泪眼说道:“快救救二兰啊,她掉进莲花池……”
晏晓诗的话还未说完,而那身着宝蓝锦袍的男子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时,他身旁的一抹天青身影便迅速朝莲花池边奔去。
“喂,阿白,你干什么去?”陈光耀疑惑地喊道,却没有等到回答,只见那天青身影到了莲花池边想也未想竟直接跳了进去。
那天青身影正是陈光耀的好友任白。
人群中发出一连串的低呼声,继而是窃窃私语声——
“啊,刚才跳下去救人的是谁啊?”
“不晓得,我都没注意到有人过来,只听到噗通一声,再一瞧去,居然有人跳下去了!”
“啊,那人似乎拽住那沉底的小丫头了,这算是英雄救美么?”
“呸!不过是个婢女而已!”
“呃,那公子到底是谁啊,我之前都没见过啊?”
“不认识,估摸着不是京城人士!”
“啊,拉上来了,还有气没?”
“嘘!小心被人听到说你冷血刻薄!”
“……”
晏晓梵一见艾澜被救上来,且只咳嗽了几声,似乎没有灌水进肚子,并无大碍,整颗心才落到实处,急忙让甜杏和香果过来扶着艾澜,而自己则亲自拿出绢帕替艾澜擦拭脸上的水珠。
“二兰,你没事吧?”晏晓梵、甜杏和香果三人巴巴地望着她。
艾澜摇摇头,忍不住朝那个默默无闻救人然后又悄没声息离开的任白看过去,此时他已经穿梭在人群中,那抹天青色因湿了水而变成藏青色,单薄瘦削的背孤清而挺直,在艾澜看来他很是醒目,然,周围的人仍然很容易便忽略了他的存在。
“我没事。”艾澜收回视线,注意到同样落水的晏晓婉此时正愤恨地瞪着她,她毫不介意地瞪回去,尼玛,加害别人在先,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还好意思瞪人,当真无耻!
“咦?那救人的公子哪里去了?”人群中有人疑惑道。
“不清楚,方才明明是从这里爬上来的,真是见鬼了!”
“不会真是鬼吧,毕竟今日是盂兰节,是鬼节吧……”
“快别说了,怪吓人的!”
晏晓婉最后又恨恨地瞪了艾澜一眼,在静文静水的搀扶下朝客房走去,而之前救她的那个丫头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呸!德行!依我看,今日她分明就是故意要害二兰的!”香果冲着晏晓婉的背影恨恨地骂道。
“香果!”晏晓梵低叱香果,“说话小心些!”
香果吐了吐舌,小声向晏晓梵道歉。
这时,晏晓诗飞快跑了过来,见艾澜好好地站在地上,她高兴地朝艾澜扑了过来,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眼泪又再次夺眶而出:“二兰,你没事太好了,我吓死了,我还以为你会没命……”
艾澜只能抱着晏晓诗拍着她的背安慰。
忽然的,人群中再次传来一阵惊讶的低呼声,艾澜首先见到一袭宝蓝色锦袍的衣摆以及一双黑色绣暗金云纹的锦靴出现在眼前,她淡淡地抬眼扫过去,见到陈光耀正一脸惊讶又恼怒地望着她。
“瞧你平日里挺机灵的,怎么会愚蠢到掉进池子里的?”陈光耀问,语气里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意味。
艾澜没好气地回道:“陈公子身体无恙了?”
陈光耀一怔,随即便反应过来艾澜是在说她的恐女症,当下俊脸憋红,刚想在斥责艾澜几句,却不经意瞥见左右向他围过来的女子,登时脸色一白,如临大敌,几乎是用逃的快步离开。
艾澜很不厚道地笑了笑,随后便与晏晓诗、晏晓梵以及甜杏和香果离开了莲花池。
在她们离开后,众女匪夷所思,她们是听说过陈光耀曾自己主动承认心仪一名年仅八岁的女子的,端看方才陈光耀与晏晓诗一行人随意谈话的熟悉程度,难不成他的心上人是晏晓诗?她们已经查过,晏晓诗正好八岁,是武安侯府二老爷的嫡女,定然是晏晓诗没错了!
想着,众人对晏晓诗便是羡慕嫉妒恨,而晏晓诗是做梦也没想到她居然成了众矢之的。
艾澜不是侯府的主子,是以她没有随身携带几套衣服以备不时之需,这会儿只能穿着湿衣服让其自然晾干。
因为晏晓婉和艾澜双双落水,晏晓梵她们也便失了再去寺庙周围游玩的兴趣,只老实呆在客房里歇息,等着老夫人和侯爷下令回府。
艾澜想到方才救她的任白,虽然她当时并不需要他去救,她之所以没有立时泅水是因为她恰好见到水底下被一片莲叶挡住的地方有一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她不知是谁那么大手笔朝水池中投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但见到了就没有不捡的道理,否则岂不是白白落了水?谁曾想,任白那家伙,就在她即将够到那粒夜明珠时,任白一把拽住她的后领,硬生生将她拉到了水面上,最后被救了。
艾澜想,虽然任白那厮阻碍了她去捡夜明珠,但总归在明面上是她的救命恩人,感谢一下他还是必须的,而且她也有事情要问他,而任白也是有话要对她说。
艾澜借口去如厕离开客房,按着任白之前的心声表达,艾澜来到客房旁边的一间清幽的小院落。院门口并无人守着,艾澜直接走了进去,然后在院内的葡萄架下见到了已经换了一身月白锦袍的任白。
这二人到一起,无需说话便能轻松交流——
艾澜:方才多谢任公子出手相救了!
任白:是我多此一举了,还望二兰莫要见怪才是!
艾澜:明白就好!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任白:……听说他,去找了你几次……
艾澜自然明白任白所说的他指的是谁:嗯。
任白:……他,没有难为你吧?
任白的问话是模棱两可的,这说明他也不甚清楚那位仁兄到底有没有难为艾澜。
艾澜:夜闯姑娘闺房算不算?
任白:……
艾澜:他说你是他看着长大的,不忍你受伤,要替你出头,不过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对了,你喜欢我吗?
任白显然被艾澜直白的问法惊吓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脑子里也一片空白,唯有两颊染上了两抹霞色,而这情形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
艾澜:是吗?原来你也是喜欢幼童的类型!
任白有些窘迫:不,不是,我是,我是……
艾澜:我不知那位宫主跟你说了什么,但有一点要澄清,我那宠物狗虽然名叫小白,可是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有,你能不能让那位宫主莫要再夜闯女子闺房了?忒没规矩了!
任白有些为难:这个,我管不了他……
艾澜:算了,他爱来不来吧!对了,我有一点感到好奇,你怎么会泅水的?连你的那几个堂兄都不会,而又你这么弱……
任何一名男子都不会高兴听到有女子对他的评价是弱的,任白同样如此,是以他的眼皮跳了跳,随即道:这个,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艾澜:打住,你不必说了!我的话问完了,你还有话要问吗?
任白定定地望着艾澜,眼波清澈温润:你长高了……
艾澜嘴角抽了抽,转身就走。
待艾澜走远了,任白才一个人自言自语道:“原来她的狗叫小白……”说着,嘴角微弯,忽然,他似腹部疼痛一般弯下了腰,手大力地握住葡萄架的支架,骨关节突出,泛出青白之色,而他的额头也已渗出一层冷汗。
良久,一道清寒的男音传来:“你是不要命了吗?既然如此,不如让给我!”
任白再次抬起头时,脸还是那张脸,但眼神幽冷森寒,原本虽精致但偏淡漠飘渺的五官此时竟是浓烈而妖媚,浑身散发着一股狂傲冷魅但又不失尊贵高华的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