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散。”
林梵郑重点头,“果然如此。”
他突然很后悔。
后悔自己说这是最后一个问题。
“少侠不想知道乾元散是哪里来的?”
林梵笑道,“想。”
罗少云吃惊道,“想还不问?”
“不问,不问。”林梵笑意更浓。
胡雨菲也笑了,一笑之间天地黯淡,“这男人真奇怪。”
“有本事的人往往都很奇怪。”罗少云道。
“尤其是一个又潇洒又有本事的男人。”胡雨菲同意,盯着林梵咯咯的笑。笑意温柔至极,冬日暖阳,午后柔光。
“少侠想不想知道背后主谋是谁?”
林梵直言,“想。”
“想还不问?”胡雨菲娥眉微皱。
“不问,不问。”
林梵大笑道,“我不问你们也想说!”
“我不想说。”胡雨菲双手交叉捂嘴。明眸闪烁,甚是可人。
“我却想说。”罗少云故作神秘,笑道,“不过……”
“不过什么?”
发问的不是林梵。
而是白志秋。
他挣扎起身,伤口撕裂似的痛。
白志秋却面色平静,没有半分异样。
“不过我有个条件。”罗少云还是笑。
笑得白志秋发慌。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罗少云。
素来冷漠,不苟言笑。
如今却放肆的像个孩子。
林梵旁观,宛若局外人。
胡雨菲却愣了,“你不问问他什么条件?”
“我不问他也会说,何必还要问?”
“你真是个懒蛋!懒蛋是娶不到媳妇的!”
罗少云果真说了,“我希望能跟林少侠一起喝一杯。”
“不行。”白志秋一口回绝。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白志秋咧嘴大笑,一字一顿道,“喝酒就要喝的尽兴,怎么能只喝一点……”
但林梵只喝了一杯。
“说好只喝一杯,怎么能多喝?”林梵侧首微笑,精光流转。
“没想到这个懒蛋还是个小心眼!”胡雨菲噘嘴,不满地怒瞪。
罗少云却不在意,“是我自己的问题,不过说到做到。我可以告诉林少侠,这乾元散是谁给我的,以及这背后主谋是谁?”
如此说着,目光却落在白志秋的身上。
但见他无悲无喜,沉着冷静。
想来,早就醒了。
“给你乾元散的人和背后主谋不是一个人?”林梵一脸错愕道。
“当然不是一人。”罗少云满意,得意,“乾元散是平蒙城的神婆给的,主谋则是平雁城城主肖天。”
“神婆!”
“肖天!”
白志秋浑身战栗,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的爬出。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隐隐感到不妙。
雾里看花。
怎样都不清晰。
白修文,白昆,胡雨菲,罗少云,神婆,肖天!
利益不同,毫无关联。
线无形,却将一切串联起来。
无人回答。
胡雨菲掩面偷笑。
罗少云恢复冷面。桃眼中漂浮的,是一整个雪岛冰河。
林梵?
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本自由,如风,逍遥乐道。
胡雨菲的心沉落谷底,笑容也冻结。
罗少云的面色更冷,眼中忌惮更甚。
相视无言,唯存震惊。
一个人如何在两人的目光下消失?
没人知道。
林梵却做到了。
罗少云走了,胡雨菲也走了。
他们本就因林梵而来,也因林梵而走。
只留下白志秋和满园的悲凉。
自古悲秋常作客。
志秋本来也不是好名字。
否则他也不会如此悲哀,也不会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酒。
咳嗽不停,伤口阵痛。
白志秋却不在乎,一个想死的人,多一点疼痛又算得了什么呢?“只可惜没有人能陪我喝酒!”
一口浊气,瞬间成霜。
作为一名修士,他本是不会冷的。
可他却冻得嘴唇发紫。
借酒取暖,借酒消愁。
都说借酒浇愁愁更愁。
这话倒是错了。
因为一个人喝醉,便也不会记得心中的愁苦。哀愁之人,又极易喝醉,自然离不开酒——再也离不开。
白志秋拿着酒壶,两步一摇,三步一晃。
步履蹒跚。
“白老……我来看你了……”
白志秋声音颇大,夺门而入。
“我……无能……废物……才让你受了这么多苦……如果我能有林梵少侠一半的实力……那样我就能……就能……”
句不达意,断断续续。
说着,他竟倚着门埋头痛哭。
热泪盈眶,滚滚着落。
“小秋子?都多大了还哭哭啼啼的,快进来,我这里有一位贵客。”
“白老您别逗了……哪有什么贵客……”白志秋嗤笑,步如画龙。
笑容凝固。
他看到白老站着!
一个筋脉寸断的人!
“白老……这……”
冷汗激起,酒醒大半。
“你怎么能站起来了……”
白昆反问,“我怎么就不能站起来呢?”
“你……你……”
“你是想说我手筋脚筋都被挑断还身受剧毒是吗?”
不知是不是巧合,白昆的脸恰好对着白志秋。
“是……”
白志秋傻了。
七十余年从未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事。
“都说了有贵客,你还不信,快来见过林梵少侠。”白昆笑眯眯,点头示意白志秋。
“林梵少侠?”
彻底清醒!
白志秋这才注意到林梵。
含笑侧目,额头沁汗。
“这……这是……”
“除了林梵少侠还能是谁能来帮我这个老不死的东西?”白昆面色红润,焕发神采。甚至反射着窗口的微光。
“谢谢林梵少侠!谢谢林梵少侠!少侠真乃神人也!”白志秋激动道。
随后眼中闪过一道冷厉的光,“白老,要不我们反了吧!凭借您的威望,白家上下怎会有人不服?”
“啪!”
清鸣。脆响。
一巴掌,准确无误地落在白志秋的脸上。
“这种混账话,切莫再让我再听到。”由于愤怒,白昆的胸膛上下起伏着,冷冷道,“念你初犯,饶你一命。否则家法伺候!”
“白老!为什么!您都被他们欺负成这样了!”
“他毕竟是白家家主。”白昆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唯有无奈。
“可他们哪里把你当白家的人!趁着我不在把你逼成这样子,这样的家族还不如离开!”白志秋愤愤道。
白昆却皱了皱眉,神情痛苦,不忍再言。
不知过了多久,白昆才缓缓道,“他不仁,我不能不义啊。”
“而且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白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此中苦涩,难以下咽。
白志秋不解道,“你说这样有什么好!难不成你就想变成个灵力尽散的瞎子?”
“瞎子有什么不好?我虽然已看不见,却还是听得到,感觉得到,有时甚至比别人还能享受更多乐趣。”
“我听说有只有瞎子才能听见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只有瞎子才能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种美妙的生命力?只有他们才知道秋风中常常都带着种从远山上传来的木叶清香?”白昆真的在笑,语气柔和,“你能不能活得愉快,问题并不在于你是不是个瞎子,而在于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自己的生命?是不是真的想快快乐乐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