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醉了。”
林梵目不转睛地盯着黄忠,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摇晃,好似狂风中的一根竹竿。
伫立在原地,忍受着孤独。
“我……没醉!”黄忠终于睁不开眼,仅存的一条缝隙也已合上。
可他却似乎有了精神。
黄忠猛的一拍桌子,身体猛的站了起来,挺拔立正,“贼老天!我要反了你!”
林梵愣住了。
他想不到一个循规蹈矩,追求平淡人生的黄忠居然会这么恨!
恨规则,恨人生。
不过最恨的还是这片天地!
“为什么我一生如此寒凉,我想要的那么卑微!我只想要一个家……”
泪水吧嗒吧嗒的下落。
好像喝下的酒全部化作泪水排出。
“可你不给我!剥夺了我仅有的一切!”黄忠居然睁开双眼,通红的眸宛如地狱之眼,布满细密的血丝。
“那我就反了你!”
“一定要反了你!”
林梵蓦然,只有饮酒。
昼短,夜长。
入冬后,长夜漫漫,极其难熬。
白昼仿佛只有一瞬,入了夜,也就多了几分苍凉。
尤其是冬夜,无雪的冬夜。
简直没有任何可以称之美好的地方。
北风呼啸,怒吼。
宛若野兽一般。
夜色如墨汁一般染开,整个世界,只有黑暗。
就连亮起的烛火灯笼也蒙上了一层寒光,火炉都驱不散的寒。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
你分明知道外面有树,有路,有房屋院落。
可什么都看不见,是不是说存在也无意义?
在黑暗中,或许是在某条小路中,走来一人。
漆黑的袍,漆黑的眸。
黑得发亮。
“你要走?”
林梵点点头,晃了晃手中的酒坛,“要不要喝一点?”
肖天没有回答。
旁人不回答是默许,肖天也是拒绝。
“你从不喝酒?”林梵自顾自地畅饮,黄忠已睡在桌子上。
肖天则盯着黄忠的方向,良久,终于问道,“这里是不是有人?”
“想知道?喝了酒我就告诉你。”林梵大笑,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快意。
肖天又没有回答,却又淡淡道,“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你本就是想在我这里证明你的想法,可那本就是无意义的。”林梵微微一笑,豪饮一口,自顾自道,“人生在世,为何要做那么多无意义的事?做了那么多无意义的事,怎么还会有时间去做有意义的事?”
肖天终于点了点头,“人生来不由己。”
林梵皱眉,冷冷道,“屁!都是自己的选择,没有谁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肖天又不做答。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你要去平蒙城?”
林梵的眼也终于多了一丝凝重,“是。”
“非去不可?”
林梵坚定,一字一顿道,“非去不可。”
“就没有商量的余地?”肖天似有难言之隐,他过去说话,从不会这么婆婆妈妈。
“你也知道,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我知道。”肖天神色黯然,却仍道,“可过去真的那么重要吗?你应该也知道做出这一切也只是为了引你上钩吧!”
林梵一饮而尽,随手将酒坛甩到一旁,似乎有一团气流包裹,稳稳落在地上,“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肖天重重点头,“好!我不劝你了!我陪你喝酒。”
肖天从未喝过酒,顿时面红耳赤。
甚至被辣得眸中泛光。
可他满不在意,仍大口大口地喝酒。
肖天根本不是在喝酒,而是把酒液往嘴里灌,烈酒穿喉。如同火烧。
足足喝光一坛,肖天随手抹去嘴角残余的酒液,“痛快!”
说完,他猛的摔碎酒坛。
随手又抓起一整坛未开封的酒。
“咕噜咕噜……”
一坛接一坛,没有任何喘息。
肖天显然不是在庆贺,那便是愁。
究竟是怎样的愁苦,喝了这么多酒都不能冲淡一分一毫?
林梵没说话,只是与肖天一同畅饮。
……
肖天毕竟是第一次饮酒,喝了五坛便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林梵则借着夜色出行。
偌大的城主府,他的脑子里也有一个清晰的地图。
轻轻扣门。
“谁?”
只听“吱”的一声。
门开,来者一惊,旋即吃惊转喜,“林梵少侠!”
肖云看着林梵,他一身酒气,好似刚从酒缸中钻出一般。
可他的眼,还是那么明亮!
就像天边的北极星闪烁。
林梵不想寒暄,也不想废话,只问了一句,“你想不想修炼?”
肖云一愣,随后笑着摇了摇头。
简单的举动,无比沉重。
虽是在笑,但笑容却无比苦涩。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想的多了,也就不想了。”肖云如此说,可他的目光告诉林梵,他分明没有释怀。
他分明还想修炼!
没人不想修炼。
“我曾经尝试过无数次,也寻找过无数办法。可最后才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冬风冷急,吹在肖云脸上。
宛如冰冷的现实狠狠地抽了他一耳光。
“那你以后就作为一个修士而活吧!”林梵的掌贴在肖云的胸口。
一点翠芒亮起。
剧痛,难忍。
可无论怎样的痛苦都被肖云所忽略,他仍陷入震惊。
林梵少侠的话?
他想问,却发觉自己的喉咙发不出声音。
接着,自胸口而起蔓延全身的痛苦一并袭入脑中。
几度欲昏厥,幸好有林梵帮他安定心神。
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清醒着承担全部痛苦。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肖云的冷汗顺着皮肤淌落,宛若暴雨骤下。
肖云虚脱地倒在地上。
可他的一脸幸福洋溢,“灵力,我又能感知到灵力!”
话音未落,便听林梵冷冷道,“收敛心神,开始修炼,至少运行九个大周天。”
肖云不敢怠慢,可经脉刚刚修复,又细又窄,每当灵力淌过,他都要感受到非人的痛楚,甚至眼里都泛着泪光。
他坚持着。
哪怕知道死路一条也会坚持。
肖云已经失落太久,也憧憬太久。
所以不论怎样的痛苦,他都可以欣然接受。因为不会有任何一种痛苦,可以强过不能修炼的痛。
那才是致命的痛!
肖云咬紧牙关,甜腥味在口中扩散。
全身止不住地痉挛,汗水如注。
林梵却离开了。
他相信肖云,一个忍辱负重十多年的人,怎么可能度不过这些难关?
可以说,正是这份经历让肖云远非常人可及。
坚毅,狠辣。
肖云可以对别人狠,他只会对自己更狠。
若不是如此,林梵也不会出手相助。
毕竟肖云已经错过修行的最佳时期,他缺少了一个必要的积累。但既然是肖云,他一定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将其弥补。
而未来,便全看他的胆气和造化。
离开城主府,重回白家。
如果不是黄忠突破,他本就是想要去见见白志秋。
“白老,我跟你说,林梵少侠他居然杀死了獓狠的后裔,虽然血脉不纯,但也高如山,动如雷,实力不容小觑。”白志秋一脸兴奋,竟像是在夸耀自己的功绩。脸上写满了得意,自豪!
白昆坐在白志秋的对面,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笑。
他笑起来,拥有着一种难言的睿智。
白昆虽然是个瞎子,但是他却比白志秋更快乐,因为他对生活充满热情,对世界一切冷漠悲哀都包含着一种不真实的包容。
但他的确是由心而外的包容。
否则白昆不会快乐,无忧。
假笑或许看不出,但发自内心的笑绝对是一眼即可鉴别。
“莫说是獓狠的后裔,你就算告诉我他杀死了十大凶兽之一的獓狠,我也绝对不惊。”
“白老对林梵少侠这么有自信?”白志秋忽然很好奇,林梵少侠在白老心中究竟是什么地位?
“你不也是?”白昆看着白志秋,笑容和蔼,捋了捋胡子道,“我虽然是个瞎子,可这些事情,我看得清楚着呢!”
白志秋还是笑,他的眉眼中都闪烁着璀璨的光。
他很高兴,无论谁有林梵这样的朋友都会感到高兴!
虽然初见之时有很多不解,但这些并不重要。
男儿的情意,原本就粗犷,洒脱。
“白老觉得林梵少侠最后能到何种程度?化元境?不不不,一定能达到衍神境!”白志秋似乎又看到林梵,白衣胜雪的持剑青年,他那么冷漠,又那么温柔。
甚至还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宽容。
白昆展颜一笑,缓缓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说完,他看向远方。
虽然他的眼中只有黑暗以及微弱的光感。
但他的笑容却越来越浓郁,似是在憧憬,在期待。
“白老,林梵少侠说,他能替我治疗断臂。”白志秋小心翼翼地说,仿佛被别人听到就不能实现一般。
白志秋的眸死死盯紧白昆。
可他却发现白昆没有一丝震惊。
气定神闲,不以为意。
似乎一切本该如此。
“白老,林梵少侠说能替我治疗断臂!”
白志秋以为白昆没听清,特意大声重复。
“我听见了,我是瞎子又不是聋子,你说得那么大声干嘛。”
白昆笑着埋怨,缓缓道,“我没有反应是因为我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别人做不到的事,不代表他不能。”
“而且他既然说了,就一定能为你治好断臂!”
笃定,充满信心。
瓜子小说网首发更新wwwgzbpicom更新更快广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