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理君离了区部,没有回自己组,而是马上骑车赶到了情报二组。
到情报二组时,沈醉骑着“黑赤兔”也刚刚带黄麒麟到了门口。
沈醉撑了车子笑着说:“赵组长,你这老宝马也挺快的,紧跟着我们就到了!”
他虽然和赵理君开着玩笑,但他知道这个人心狠手辣、以杀人为快事,所以心里还是有些忌惮的。
赵理君也撑好了车子。
“你们两个大小伙子,将马儿都累坏了!”他也开起了玩笑:“走,进去说!”
三个人进了楼。沈醉开了组长办公室的门。
进了屋沈醉说:“我叫人给倒杯茶!”
其实他准备自己去倒。这些组员叫干个端茶扫地的活儿,有时应一声、却半天不见人;有时还连应都不应。还是自己倒,别在赵理君面前丢了人。
赵理君一挥手:“别倒别倒,咱们自已人还弄那些客套的干啥,我和你说两句话还要赶回组里去!”
“好!好!”沈醉应着,过去闭上了门。
赵理君也没有坐:“沈组长,你今天就安排人员对杨杏佛进行二十四小时监视,摸清他平时的规律,到时向我详细汇报!”
他又转向黄麒麟:“黄麒麟,你明天早上先到我们行动组报到,有些事情你跟着参与商量一下,然后前期你还是跟着沈组长进行对杨杏佛的监视,到行动时你再过来参与!因为你是新人,对杨杏佛可能还不认识,亚培尔路一带也不是很熟悉,你参与了前期,后面跟我们一起行动就马上能配合到一块儿了!”
黄麒麟点点头:“好!”
虽然听沈醉讲过此人之事,看他面相也不善,但黄麒麟还是承认此人做事行动果断、安排得很细致。
“好!”赵理君说:“沈组长那我就先走了,有情况随时沟通!”
“一定!”沈醉说:“我送你!”
沈醉和黄麒麟送赵理君到小组大门外,看他上车骑走了,又重新回到了办公室。
闭了门,沈醉搓着手、苦着脸说:“哎呀,麒麟,快帮我一起想想主意,我这会儿心情是又兴奋又焦急啊!”
黄麒麟笑道:“兴奋什么?焦急什么?”
沈醉说:“兴奋的是刚上任不久就碰到戴处座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咱们组!”
他又苦了脸:“焦急苦恼的是咱们组这些组员个个牛得象大爷一样,我想挑几个老练能干的,又怕这些人不听话,到时事情办砸了,戴处座这段时间就在上海,那时候我这人就丢大了!”
黄麒麟一想也是,这段时间沈醉上任后看着安安稳稳风平浪静,那是因为情报组不象行动组整天组长指派任务,情报组里等于还是同以前一样,各人各显神通,谁弄到的情报有价值谁得赏,与组长平日里没有什么大的交集,组长是组里得到情报多了就会有赏金,是个双赢的事情,所以沈醉上任以来倒也相安无事。
“这二十四小时搞监视是个苦差事,事成重赏得是搞行动的那几个人,这些人能会愿意服从吗?服从了会好好听话做吗?”沈醉还在那里诉苦:“平时让端茶扫个地都理都不理,现在让他们干行动组的脏活累活肯定会敷衍了事!”
黄麒麟也静心思忖着。
时间紧,一时还真想不出个好主意。他想起了沈醉说过他和他姐夫的那次谈话。
“哎,上次你不是和余区长谈话,余区长不是说他给你留了一条锦囊妙计吗?”黄麒麟说:“现在就到了重要的时刻了,时间也紧,可以听听余区长的锦囊妙计了!余区长那么聪明,一定会是个好办法的!”
沈醉一听眼睛一亮:“哎呀麒麟,你提醒得太好了!开门遇大事,姐夫的锦囊妙计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他一拉黄麒麟的胳膊:“咱们晚上一起找姐夫去!刚好组里这些人现在都不在,要到明天早上才能通知他们,给咱们留了时间!”
“对,刚好给留了时间!”黄麒麟说。
沈醉虽对他姐夫很有信心,黄麒麟心里却觉得不是很有信心,虽然自己也很佩服余区长的才能,但他毕竟不是诸葛亮,能有什么未卜先知的锦囊妙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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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飞路路口国泰大戏院,高大的建筑上“cathay”六个竖直的英文字母上霓虹灯闪烁。
正是六月上旬的傍晚,吹在身上的风温温的,还很舒服,没有了白日的湿闷感。
七点多的辰光,远近的霓虹灯都亮了,然而天上还有余亮,还能看见一片小彩云,正是白与黑交替的时候,在多情的人眼中,这种时候往往是使人最怅惘的时候。
然而也有人不怅惘。国泰大戏院门口,郭显声站在那里,朝向西面。
今天郭显声特意地收拾了一番。六点多他忙完从外面赶回到组里,看时间来不及理发,便打水用肥皂洗了头,用组里那台风扇吹干、又抹了发油;换了皮鞋,到国泰附近一看时间还来得及,又擦了皮鞋。
现在他手里捏着个纸包,西服的扣子解开着,头发锃亮、皮鞋锃亮,正自我感觉“小开”地站在那里。
刚开始站在这里还不觉得什么,自我感觉良好,心里充满了热切的期待。现在过了半个小时,郭显声有些焦急起来。
他一提表链,在空中潇洒地接住了怀表,打开。已经七点五十了。
柔敏行能不能来啊?麒麟说托那个沈醉已经传到了。
票已经买好了,花了四块大洋,连座的。
郭显声装上了表,看着身边两两成对的情侣走进了影院,满腔的热切渐渐变成了焦急的等待。国泰可以说是全上海票价最贵的,所以一般家庭都选择了别的戏院,来这里看电影的多是小康人家,或是洋人和一些情侣。
西边有一辆黄包车上坐着两个姑娘向这边而来,知道不会是柔敏行,可忍不住又想多看两眼,看其中一个却似象柔敏行。正在那儿惊疑不定,却见那车子直奔自己而来,到了自己跟前停下。郭显声这才看清,那不是柔敏行却是谁。
郭显声忙上前两步,伸手想扶,柔敏行却没有理他,自己下了车。车夫向她索要车费,郭显声忙掏钱付了。
车上另一个姑娘自己跳了下来,下来打量着郭显声,自己忍不住在那里偷笑了一下。
郭显声也打量了她一眼,心想,这哪来的野丫头,疯张野怪的。
回头再看柔敏行,见她一袭中袖连衣长裙,剪短了头发,从学校毕业来上海后几个月不见,刚才远远看竟真的有些认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