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杏佛说:“我已想过了,适之为人正直,虽是留学美国、思想新潮,但骨子里还是有传统文人的清流思想,不关心政治、不了解无产阶级思想,我打算好好地讲一些这方面的内容,让他的思想上有一些改变!”
宋庆龄说:“胡适之这种思想不能说错,张口法律闭口法治,这些我也留学过美国,知道是对的,但你要看放在何朝何代,如果是盛世平和年代,做一个清流文人、提倡法律治国是很恰当的,但是如今南京政府的统治,法律有没有?有!但如同一纸空文!现在外面临着日寇侵略、内面临着军阀割据,政府倒行逆施,人民命若倒悬!空谈法治有什么用呢?!在这种民族存亡的关键时刻,匹夫尚有责,胡适之做为一个有影响的人物,怎么能以他的文人独善其身的思想逃避于政治之外呢?!”
林语堂抚掌道:“哎呀,宋大姐说得真好!我也是一介书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思想,所以不敢独居象牙塔、不闻窗外事!确如宋大姐所说,匹夫尚有责,更何况我等晓史经、明大义的读书人呢!”
鲁迅点点头:“杏佛,你这样的想法可行,如果请孙夫人再写一封亲笔信予胡适之,我想双管齐下,效果会更好一些!”
宋庆龄说:“我已经写了,几天前发出去了!”
林语堂说:“树人兄,我也给适之写了一封信,托杏佛兄转交!”
宋庆龄微笑道:“你可不能在信中只讨论学术问题,况且他于你有恩,只叙文人之情。事关大节,须抛开个人恩情,言词坚定才行!”
这话也只有宋庆龄说出最令人信服。论起来蒋介石为孙中山的学生、追随者,论亲姻为妹夫,但宋庆龄却是蒋介石最坚定的反对者,为了国家兴亡、民族大义,宋庆龄确实是做到了抛开个人的亲情。
说胡适对林语堂有恩,是因为林语堂曾留学美国,在此期间奖学金忽然无原由中断了,面临着学业难以为继的局面。胡适知道后私下拿出自己的钱资助林语堂继续留学,但并没有告诉林语堂。林语堂学成回国后,也是通过别人辗转打听才知道了这件事情,对胡适感激不尽,所以说胡适对林语堂是有恩的。
林语堂微笑道:“适之对我确实有恩,我也很钦佩他这种助人不求名声、不求回报的风范。正因为这样,我才想将他拉到和我们同一个联盟当中,也觉得他是可以拉到同我们一个联盟当中的。请大姐放心,我这个人还是很有傲骨的,在大节上是很分明的!不要说是关乎国家安危的政治问题,就是在文学立场上,我是支持树人兄的‘语丝’派的,对适之‘现代派’的一些评论是不赞同的,所以和树人兄一起在报上与适之常展开笔墨战呢!”
鲁迅微笑道:“是这样的!”
宋庆龄点了点头,对杨杏佛说:“杏佛,咱们说笑是说笑,这些特务对你突然加强了监视,总不是好事情,我的意思是你趁这次去北平游说胡适之际,顺便在北平住上一段日子,小佛我可代你暂照管上!你觉得怎么样?”
宋庆龄是很关心杨杏佛的安全问题的。
杨杏佛道:“大姐,你的关心我心领了,上海这边的工作这么忙,我怎么能悠闲地在北平住一段时间呢?”
他又微笑道:“大姐你放心,我心里有分寸,我知道蒋某人对我所发表的言论、所做的事情怀恨在心。这段日子他手下的那些特务们还照常给我寄恐吓信、寄子弹,我倒很放心,他们是恐吓不了我的!既使将门口弄得‘热闹’些了,我也不害怕。如果有一天他们不寄恐吓信和子弹了,怕就是有些不妙了,我倒会很担心呢!哈哈哈!”
.
出纰露了!出大纰露了!
沈醉没有想到想要做成一件事竟然这么难。
沈醉下午才抽时间去区部向戴老板汇报了杨杏佛中午家里“群英荟萃”的情况,又得到了戴笠的表扬。
那里面除了林语堂,都是在校长黑名单上的人,戴笠心中很愉悦,可以想见这次做掉了杨杏佛,在那些人心中造成的震慑力会是多大。
沈醉又说了因那些人物的到来,中央研究院门口附近出现的混杂现象。自己立刻赶到了那里,先劝走了行动组的那两个组员,告诉他们宋庆龄出来后他会派人跟踪,并会将情况及时传送到行动组,到时行动组派人来,自己这边派得人不见行动组的人不走。
而难处理的是cc那边的人,人家跟你不是一个系统,且相互有“世仇”,谁会听你的话。沈醉先是招手叫来了刘组员。刘组员正在附近端着方木盘来回走动,嘴里慢悠悠地叫着“香烟,老刀、金鼎、哈德门啦!”。沈醉拿了几包好烟先塞给cc系那两个特务,还得掏出钱来装做买烟。然后这才耐心细致地给那两个做工作——你看咱们都围到这儿,影响了我们的工作、你们俩也容易被鲁迅怀疑!这样吧,我陪你们到前面去,前面有家音乐咖啡店,我请你们俩到那里喝咖啡,鲁迅要是出来了,我这边的人马上到咖啡店通知你们,你们看这样可好?
其中一个cc系的特务道,喝什么咖啡啊,咱又没病花钱买药喝!我看不远也有一家酒楼,叫几个菜喝两杯倒还有得商量!
沈醉忙说,行行行!
cc系另一个道,小兄弟,你拿得了事儿吗?
沈醉忙说,我是这边的组长,怎么能拿不了事情!再说有我相陪呢!
这样沈醉才把那两个cc系的带到了酒楼,处理了现场混杂的情况。
沈醉笑着说,我已经戒酒了,幸好那两个cc系的也没硬勉强我,要不然下午醉倒了就不能过来汇报了。当时事情急,也没来得先向处座汇报,请处座批评!
重大的事情向我汇报,有些突发的情况就要先处理再汇报,要不然事事向我汇报,岂不是贻误了战机!戴笠对沈醉的做法很满意,又说,这件事你做得很好,也做到了及时处理、处理恰当!
这个办公室不是戴笠的办公室,三个跟来的人也让他们到楼下去了,要不然戴笠是打算拿些钱给沈醉,不能让他因公事贴钱给人买烟、下馆子,再者也算是对他的奖赏。
戴笠说,好好做,这件事做成以后,你的功绩虽会在赵理君之下,但却会在其它人之上。
离开区部骑车在路上,沈醉觉得满心的欢喜、踌躇满志,有种青春年少便被拜将之少年周瑜的感觉。
而现在、在这第二天的中午,却突然得到了杨杏佛失踪了的消息,且已一夜半晌了。
沈醉一听就懵了。忙问赶回来的那个组员,你快说!快说是怎么回事儿!
他也顾不得称“王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