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跳了三个曲子下去了。
下来的节目是魔术,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子,穿长袍,那袍子底下似乎是个聚宝盆,一会儿掏出缸金鱼、一会儿拿出一把油纸伞、一会儿竟从袍下掏出一只兔子来......
接着那几个俄罗斯姑娘又上来了,这次竟然穿得泳衣上台来了,跳起了“健康舞”。
这些泳装洋女郎在台上活蹦乱跳,后面的观众叫好声不断,还有人喊着“脱衣服”。
郭显声看得嘴张得圆哈哈的,心想这些人也是异想天开,这些洋女人让你们把大腿都看了就可以得很了,还想什么呢!
完了又是杂技和小话剧。小话剧《风流小科长》就是插科打浑加荤笑话。这时有剧院跑腿的端着盘子过来,盘子中放着单枝的玫瑰花。郭显声看见有人给盘子内放钱,然后拿起一枝玫瑰花。
郭显声想,怎么一枝花就这么贵?疯了?!噢,这是讨赏钱,知道买前排票的都有钱。看到也有人没买花,心想,坐前排连个瓜子茶水都没有,还想要赏钱?我也不给。
这时施芸之倾过了头来说,兄弟,你要是愿意掏十个大洋,等会儿就有洋女人坐你大腿上,让你魂儿都留不住!
郭显声一听一下心动了,忙叫回了刚从他面前走过的端盘的。郭显声放了十块大洋在盘中,拿了一枝玫瑰。他这时才明白,噢,原来这并不是卖花,而是手里拿花的等会儿才有洋女人坐你腿上。
施芸之又倾过了身子对他说,兄弟,等会儿她们可以动你,你可不能动手或动嘴啊,这是这儿的规矩!年轻人别控制不了自己啊!哈哈哈!
郭显声手里持了花,坐在那里心猿意马,听那插科打浑的荤笑话都好象没有味道了。
音乐声响起,那八个俄罗斯女郎分从两边上来,这次她们上身穿得短衣、下身穿得短裙,只见她们搭肩排成一排,随着音乐声左踢腿、右踢腿、高抬腿,腰肢扭摆也不停。
郭显声想,噢,这个是大腿舞了,自己曾随组里的李哥找人去过一回大东舞厅,在那里面见过跳大腿舞的。但那些中国姑娘跳起来比较死板,没有这些洋姑娘腰肢扭得这么“好看”。
舞台上那些俄罗斯女郎散开,但动作整齐一致。郭显声在心里赞叹着:活泼又可爱啊!
跳舞的姑娘们队型来回变换,此时又排成一排,边跳边解开了短衣最下面的一颗纽扣,随着欢乐的节奏,可以看见她们时隐时现白晳的小肚皮。郭显声听得后面叫好声一片,他也顾不得跟着叫好,只入迷地看着。
可能是因为坐在前排吧?不由多了一些矜持。
过了一会儿,跳舞的姑娘们又解开了第二颗扣子。她们的短装只有三颗扣子。
不会真的脱衣吧?郭显声想。想起刚才后面好些人叫“脱衣服”,心不禁跳了起来。
第三颗纽扣是从最西那个姑娘往东象流水一般滑过解开的,随着她们跳舞的节奏,里面的春光时隐时现;跳舞的姑娘们背转过身去,又很有节奏感地从东往西脱了短衣、扔了出去。她们随着音乐声又一个个转了过来,然后肩搭着肩又跳了起来。
台下沸腾了,叫好声、口哨声、跺脚声响成了一片。
郭显声这才知道赵理君他们说得看好戏是什么意思了,心想,有钱就是好啊!钱紧就只能见识少啊!
原来法租界内放电影的大戏院竞争很激烈,浙江大戏院虽然建得较早,但风头被后面新起的两家盖过了,特别是国泰。所以浙江大戏院的老板就另辟蹊径,招募了十几个俄罗斯姑娘,请了个法国人教她们跳舞。节目排练成熟后,每晚从十一点开始表演,到午夜一点时分开始表演脱衣舞。这一招果然见效,脱衣舞、又是洋美女,果然每晚爆满。剧场内二十几排座位,从头牌的十元票到最后一排的五角票,满足各阶层的所需。有人每天花五角看表演,已经连看七八场了。
这时台上从舞台两侧轻盈走下来四个半裸女郎,来到前排,分别在几个持花人腿上坐下,身子随着音乐扭动......郭显声探着头看着身旁不远的那几个女郎,将花端庄的擎举着......
一个茶褐色头发、碧眼的女郎向郭显声走来,郭显声的心蹦得都快要出了腔子。那女郎过来微笑地骑坐在郭显声大腿上,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身子随柔曼的音乐轻扭着,胸在郭显声的胸前摩擦着。东边传来一阵叫和许多的叫好声,郭显声似乎都没有听见,他盯着女郎的眼睛眼神迷离、似乎身处云中雾中。那女郎用不熟练的中文说“不想把你的花送给我吗?”郭显声忙“噢”了一声,将花递上。那女郎用嘴叼了花,用手轻抚了一下郭显声的脸、起身而去。
郭显声半晌未回缓,待回缓过来才发现下处已洇湿了好些。
施芸之拍拍郭显声的肩,显声,那洋女人好象对你特别有意思啊!
郭显声也有这感觉,没发现那些洋女人再要别人的花啊!
或许是因为前排中郭显声最年轻吧,也许是外国女人与国人的审美眼光不同吧。
这时郭显声才明白了前排右边刚才为什么会惹得人声沸腾,原来刚才有俄罗斯女郎向那边持花人走过去,那持花人突然站起来、将花叼在嘴里,把自己的衫子突然给脱了,也露个光膀子,惹得一片叫好声。
照理说前排坐的应该都是有身份的人,不应该如此行事啊?其实这午夜剧场不比别的戏园、剧院,前排花大价坐的并不是什么达官贵人,而多是赵理君这样不大不小的科长、股长之类的,也有些流氓小头头。为什么?那些达官贵人还图个脸面,怕人知道了不好看。其实论起来他们真不想来,倒也未必!
也是自此开始,浙江大戏院规定,在看戏期间一律不许光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