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麒麟说:“走吧。”
他手搭在“灰袍人”人肩上,暗中一用劲儿,“灰袍人”便不由地被他推着向前走去。
还未走到跟前,沈醉已推开了车后门,探出了半个身子,说道:“进来!”
黄麒麟和郭显声一左一右已拥着“灰袍人”到了小汽车跟前。“灰袍人”这时却站定了脚,不肯上去:“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特科’哪一科的?”
沈醉严肃地道:“先不要问我们是哪一科的,你这两天的做法很危险,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上车再说!”
郭显声在后面轻推了他一把。
“不行,你们不说清楚我怎么能跟你们上车?”“灰袍人”说着,手抓在车顶上。
沈醉也不二话,那人的肚皮就在他的眼前。他一拳上去“灰袍人”就痛叫一声弯下了腰,郭显声在外后面一推:“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醉抓了他的衣襟再轻轻一拉,那“灰袍人”就跌入了车内。郭显声随即也上了车。
黄麒麟闭上了车门。绕到了司机门那边,上了车。
他扭过头来。郭显声已从“灰袍人”身上搜出了一把手枪。又摸了一遍,从“灰袍人”斜襟袋里摸出一把大洋来。沈醉干咳了一声,郭显声便又将那把大洋放了回去。
“灰袍人”身上再无武器了。
黄麒麟发动了车,车子向码头外驶去。
“灰袍人”手仍捂着肚子,但这会儿腰已经能直起来一些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要带我到哪里?”
沈醉一本正经地道:“我们是特科‘打狗队’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鲁莽的行为是很危险的?你这样做很容易被国民党的特务盯上、跟踪——”
沈醉指着他语重心长地道:“同志,你这样做不是只关乎你一个人的事情,想一想,特务跟踪你,暴露了其它的同志,我们是不是要付出很惨痛的代价?!”
“灰袍人”看了看沈醉,心中想,这个特科的干部怎么这样年轻?
他说:“我是单线,不会暴露别人的。我的工作就是在工人中宣传咱们党的思想,发展有进步思想的工人加入党组织,我不觉得我做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沈醉说:“看你的年纪,也应该是个老党员了,怎么思想防范意识这么差?咱们同志都把你的情况向我们报告了,说不定国民党的特务人员也已经盯上你了。若不是我们今天果断把你带走,不知道后面会出现什么大篓子。你说,你这几天同上线联系了没有?”
“灰袍人”有些相信沈醉是个干部了,摇了摇头:“没有。”
沈醉心想,还挺狡猾的。
他说:“总之还是不太保险,我们应该马上通知你的上线加强防范,如果发现有可疑人员,就要立刻转移。”
“灰袍人”说:“不用不用,同志,这几天他真的没联系我、我也没联系他,用不着这么小心的。”
他又道:“不过,同志你说得对,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竟然诱骗不到线索。沈醉和郭显声分坐“灰袍人”的两旁,也对不成眼神。他将身子往后一仰“嗯”了一声。
车内一时沉寂了下来。各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情和心思。
车子雪白的灯光划破华界不平的马路。看看快到了华界和法租界的界处,沈醉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蒙眼布。
那“灰袍人”忙道:“同志,都是自己人,不用这样吧?”
沈醉这时看“文计”已诱骗不到什么情报,也不想再装了,厉声道:“少费话!”
那“灰袍人”不敢再说什么了,沈醉让他偏了头,蒙了他的眼睛,在他脑后用力绑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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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驶到了白利图路常兴弄口,黄麒麟在路边停了车。
三人带“灰袍人”到了行动组。进门碰到了行动组的人,沈醉和郭显声忙将手指竖在唇间,不让那两个组员打招呼。
郭显声在前面带路,三人将“灰袍人”带到了地下审讯室。
拉亮了灯,关了门。方才扯下了“灰袍人”的蒙眼布。
“灰袍人”眨巴了半天眼睛这才看清了四周的环境,不禁叫起来:“哎,同志,你们把我带到这地方干什么?这是哪里?”
沈醉说:“这是秘密审讯室。我现在怀疑你的身份,你要不老实交待,小心大刑伺候!”
沈醉从来没有审讯过犯人,黄麒麟听他把戏文里的词都用上了,不禁在心里暗笑。
“灰衣人”忙道:“同志,我确实是自己人啊。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或许我来过的。”
沈醉没有搭理他的问话,说道:“你怎么证明你的身份?”
“灰衣人”说:“我原先的上级是程佳伟,是他发展的我,可他被国民党特务抓走了,我现在也联系不到自己人了。所以我一边继续自己的工作,一边也在寻找组织。同志,我可找到你们了!”
“灰衣人”满脸欢喜,伸出了手。然而沈醉、黄麒麟三人却板着脸,并不予回应。
沈醉初听“灰衣人”说出了他上级的名字,心内一喜。再一听已被抓走了,心又落了下来。
“再想想,还有什么能证明你的身份!”
“灰衣人”想了一下:“噢,对了,程佳伟同一个叫杨引毅的人常有来往,有一次事急,让我给杨引毅送过一次情报,那杨引毅就在法租界亚田南路丰成弄里租住。”
沈醉心里大喜,但依旧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在丰成弄哪一栋房子?”
“是第六家,二楼。”
沈醉神色缓和了下来:“嗯,虽然你说得这些我好象听说过一点,但我毕竟和他们不在一条线上,所以还不太能证明你的身份。同志,这一点希望你要理解,因为我们相信了你,就要将我们的机关地址透露给你,所以不得不小心。”
“灰袍人”忙点头:“理解!理解!”
“所以将你能知道的再说些出来,我才能相信你。”沈醉说。
“灰衣人”低了头,紧缩眉、手指叩着唇下,绞尽脑汁地想了起来。他突然眼睛一亮,抬起头来道:“噢,闸北北站那条街道,有个张记杂货铺,后面院子里是咱们的印刷厂,这个你应该知道吧?程佳伟原先便是从那里领出一些宣传单和册子,交给我拿去宣传的。”
沈醉点了点头:“这个知道一点儿,但也不是知道的太多,毕竟我们是负责行动这条线的,不是负责情报的。”
“灰衣人”苦了脸:“同志,我虽然虚长了几岁,可其实才是加入咱们党组织不到一年的新人,我能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他一摊双手:“咱们组强的严密性你是知道的,我实在是不知道别的了!”
他叹一口气,难过地道:“这如果都不能证明我的身份,我也实在没办法了,只能算我白欢喜一场。我走,不麻烦你们了。期盼着能碰到我这条线上的同志。”
他做势要走,却只虚抬了步子。
沈醉一看,要得的情报已经差不多了。一把抓住了“灰袍人”的肩膀,扯他了一个趔趄,冷笑一声:“想走,到了这里就不是你想走就走的事儿了!”
他叫道:“显声,麒麟,大刑伺候!”
郭显声就等他这句话呢。上前一个大耳光子,然后一脚就踏在“灰袍人”的肚子上,将他一脚踏倒在地。
他扭头问道:“沈组长,要用什么‘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