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绑架唐有壬一事就是华克之带蔡克强、朱大刚两人做的。蔡克强想起当时唐有壬被装进大花瓶的狼狈样,忍不住笑着说:“想起当时情景就想笑,真后悔那时没杀了他。”
王亚樵笑道:“那时是答应了拿钱赎人。”
他又笑着说:“看,现在不是解决一个问题了,目标有了。现在就只剩人选的问题了。”
余立奎笑着说:“九哥这回你就别让大伙儿你争我抢了,你就直接指派吧!”
说到人选,王亚樵的面色又凝重了下来,愤然道:“要说到人选,你们能力个个都很出众,但都是‘榜上有名’之人,若不是这次咱们留在上海的帮里兄弟被他们大杀捕,他们对上海的情况最了解,从他们中派几个是最合适的。”
这些人里面,余亚农是最年长,也是最稳重的。他开口道:“九光老弟,你还记得二十年(民国二十年)的铁血锄奸团?”
抗日锄奸团是四年前淞沪抗战时王亚樵组建的一支团体,由自己手下郑抱真、蔡克强、余立奎等强将,和十九路军官兵中抽选出的十几个武艺出众的官兵建成,专做暗杀日本兵、虹口一带日本人和汉奸的事情。当时日本人听到铁血锄奸团,如同听到夺命的鬼魅一般;中国老百姓则口口相传,将铁血锄奸团传得神乎其神。
王亚樵怎么会不记得。只不过这个团体因十九路被调走、王亚樵被逼赴港,早已解散多年了。
他说:“当然记得了。”
余亚农说:“铁血锄奸团我知道有几个原十九路军方面的,一直留在上海,我知道其中肖佩韦的联系方式。你看将这个任务交给他们行不行?”
肖佩韦,四年前在十九路军于上海同日军展开激战时,担任十九路军补充团的连长。这肖佩韦胆大心细,练过拳脚,是条汉子。因为这些人都是由王亚樵挑选的,所以他记得很清。
“当然可以了!你这个主意很好!”王亚樵说:“能挑进铁血锄奸团,敢杀、能杀在街上落单、成双日本兵的,杀他个唐有壬个文官还不是小菜一碟。”
余亚农有些担心地道:“九光贤弟,我不是担心这个,这些人现在已脱离了军队,在上海或做生意,或谋得了职业,都娶妻生了子,牵挂颇多。现在再让他们行冒险之事,只怕未必就答应。”
王亚樵听了哈哈一笑道:“亚农兄这一点请放心,我现在虽不是团长,但对这些人还是了解的,他们之所以离开队伍,就是因为看清了草头蒋不愿抗日只想打内战的本质。我王亚樵让他们所做之事,并非个人恩怨,而是为国为民除汉奸,只要给他们讲明了大义,他们会做的!”
余亚农见王亚樵这样自信,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接下来就简单了,决定派王亚樵的徒弟许志远到上海做联络人。王亚樵也替这些人安排好了后路——让他们事后想办法到广州去,那时胡汉民先生也应该回到广州了,王亚樵会托胡汉民先生照顾他们。
事情决定下来了,郑抱真这才说道:“九哥,我昨天晚上回来,还有今天通知大家过来开会,发现有几个形迹可疑的男子在附近转来转去,我怀疑是咱们住的这地方被特务知道了。”
余立奎也道:“对对,我刚来时也见门口街上有两个人怪怪的。可能真象抱真老弟说的,这地方被特务知道了。”
郑抱真说:“九哥,咱们搬家吧?”
王亚樵最近听从胡汉民先生的建议,在家里打打拳、看看书、写写字,于外面的情况并不知晓。
外面有几个可疑的人。莫说几个,就是几十个王亚樵也不放在眼里。但这是在香港,李济深先生托了警方照顾他,胡汉民先生又托了港督保护王亚樵,王亚樵自不能象国内那样由性大闹,不照顾港方的面子。
王亚樵便同意了郑抱真的意见,说:“那好,抱真,找房子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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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志远来到了上海。按余亚农提供的地址,在法租界贝勒路均益里弄找到了肖佩韦。
许志远说明了来意,又将王亚樵的书信交给了肖佩韦。
许志远细细看完了书信,先取火柴烧毁了书信,然后坐在那里沉思了半天,久久没有说话。
这时肖佩韦的小儿跑了过来,钻到了父亲的怀里。肖佩韦搂着儿子,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
许志远知道该说的话都说了,九哥信里也写得明白,多说是无益。便逗那小孩子:“告诉伯伯,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那小孩子也是可爱,看着许志远,笑容又可爱又有些害羞的样子说:“我今年五岁了,叫小龙,也叫肖疾风。”
这时候肖佩韦抬起头来对许志远说:“这样,你先在附近找个旅馆住下,明天中午来我家里,我给你一个答复。”
“好。”许志远站了起来。又笑着弯腰摸了一下小龙的头:“你爸爸给你起的这名字真好,小名小龙,大名疾风,云从风聚,龙从云生。”
又轻对肖佩韦抱拳:“那好,肖贤弟,那我明天中午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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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佩韦找到了裘积玉、刘镇南、陈有光三人,四人坐在陈有光的家里商量此事。
另三人也都是昔日铁血锄奸团的成员,他们四人是常来往,通家之好的。
肖佩韦将王亚樵书信中的内容给三人复述了一遍。听完后另三人一时也沉默了。
人之常情。毕竟都是拖家带口的,刘镇男的妻子还怀有身孕。现在也都在上海找到了相对稳定的工作,适应了平平静静居家过日子的生活。
过了一会儿,刘镇南开口道:“肖大哥,你是什么意思说一说,我们都听你的。”
另两人也是这个意思。
陈有光说:“不是我们现在贪生怕死,都有妻儿老小的,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要跟以前在部队一样是单身,那莫说刺杀一个唐有壬,就是象孙凤鸣一样喋血中央党部,我也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咱们四人在一起时间长了,这一辈子都在一起,同生共死。我同意大家的意见,这件事听肖大哥的意思,做就都做,不做都不做,共进退。”
将难题和决断权又交到了肖佩韦手里。
肖佩韦说:“这件事我已经考虑过了。你们既然都相信我,那我就说说我的意见——”
他看了一下几个好战友、好兄弟也是好朋友:“现在虽然没有铁血锄奸团了,但在我心目中王团长依然是王团长。更何况他让我们所行之事是为国为民除大汉奸的事情,非是帮派个人恩怨。若说拖家带口,谁不是有妻有小?孙义士明知刺汪必是一死,却如荆柯般慷慨赴死,我等刺杀唐有壬,王团长又给我们安排了后路,又怕什么?!”
一番话激起来其余人的豪气。裘积玉说:“身在乱世,人人苟求小安,必不得安;有热血、有能力者不率先站出,如何激起民众共忾之气!”
陈有光说:“肖大哥既然决定了,我们就听肖大哥的。想当初我们离开队伍,也就是因为打日本人被蒋不奖反罚,见他只打内战不打日本人才愤而离开的。现在杀得是大汉奸,就不多考虑了。”
刘镇南也说:“男儿一腔热血卖于识货之人,留名于千秋大义之事,肖大哥决定了,我听!”
肖佩韦十分感动。他说:“好,咱们生则同生,死则同死,就这样决定了!”
他看了一下大家:“给家里找个理由,就说咱们同搬到广州去,给家人做好工作,将家里能变卖的都一变卖,让她们先去广州等咱们。”
几人同意,商量好了要怎样给家里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