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督赫德杰知道戴笠又重返了香港。自他一进海关,亨利处长就打电话汇报给了赫德杰。
赫德杰派人请戴笠到港督府来一趟。
戴笠受请便来到了港督府。他不知道赫德杰找他有什么事情。
西人的概念里没有谈什么事情先转弯抹角聊半天天气情况身体状况,再慢慢进入主题的。
在向戴笠问好之后,赫德杰就问道,戴先生此次来港又为何事而来?
戴笠说,当然还是为王亚樵之事而来。
赫德杰一笑,久闻戴先生行事有通天彻地之能,好多惊天棘手大案别人束手无措,在你手里都最后水落石出了。怎么王亚樵这件事情却没有让我看到戴先生的风采,很是遗憾。
戴笠笑道,赫德杰先生,你倒是个急性子,到最后才知分晓。王亚樵是当世的枭雄,不要说我们来港才两个多月,中间还受贵方的羁绊。在我心中,就是花个两三年的时间缉捕到了王亚樵,那也是奇功一件。
赫德杰道,戴先生,你们在香港,莫说两三年,就是十年八年只怕也是抓不到王亚樵的。
戴笠听他话里有话,问道,此言何解?
赫德杰说,据我所知,王亚樵现在已经不在香港了,你们还只在这里寻人,可不是十年八年都找不到吗?!
赫德杰今天请戴笠来就是要告诉他这些的。不是他想帮戴笠,若不是政府命令,他还会保护王亚樵的。只是因为戴笠这些手下整天劲头十足,今天发现可疑处要检查,明天那处要搜查。派出的警察就算装装样子,也得跟着,遇到检查还得他们出面协调。闹得居民不得安宁。
赫德杰想让戴笠这些人早些离开香港,这样派警力帮他们扰民实在不是个事儿,也没有个头。戴笠他们一走也算是自己完成了政府差给的这项协助的差事。
赫德杰用英国话来说是个绅士,要用中国话来说是个讲义气的人。而且他对王亚樵过往的事迹很敬佩,对他在香港的守法、助公很有好感。他本想问问胡汉民先生,王亚樵一众是否听从了自己的建议已离了香港?告诉戴笠这件事情会不会对王亚樵很不好?谁知胡汉民先生却突然去世,令赫德杰很难过。
他知道亨利和李济深的关系,便让亨利替他转询这个问题。
其实问李济深比问胡汉民先生还更好些,王亚樵离港的事情都是他提供帮助的,比谁都清楚。
李济深一想,马上两广就要起兵,到时王亚樵自然行踪就明了,戴笠现在知道也没有多大关系。便回复亨利处长说明了不要紧。
所以赫德杰今天才约见戴笠告诉他这些。
王亚樵离开香港了?港督赫德杰的话戴笠是相信的。
他问道:“赫德杰先生,王亚樵去了哪里?”
赫德杰微耸耸肩,说:“我哪里会知道?”
心说,茫茫环宇,你慢慢地去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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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戴笠去黄光锐家,以王鲁翘为首的几个队员坚决反对戴笠一个人去。
王鲁翘态度最为坚决。说,处长,这次他们四个人全都是军人,就算他们不能带枪进来,空军司令黄光锐家里藏几支枪那是很有可能的事儿。处长,你坚决不能一个人去!将我和黄麒麟几个人带上吧?
戴笠微笑道,你们想错了,我这次去见他们,不是做别的,是舌战群儒去的,他们四个是儒,我也是儒,几个儒生在一起何来的危险?
舌战群儒。戴笠是将自己比做诸葛孔明了。
王鲁翘还纳闷。明明那几个都是硬铮铮的军人,怎么都成了‘儒’了?
戴笠微笑道,带上你们几个从心理上首先就把气氛搞得剑拔弩张了,还怎么能推心置腹呢?你们放心好了,这是在香港不是在广东,不会有事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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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光锐家的客厅里,黄光锐陪着陈卓林三个人喝着茶、说着话,看着表面轻松,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些不安。
黄光锐此时倒不担心个人的安危,而是心里担着家人和这三人的安危。
这时仆人小跑进来禀道:“那个戴先生来了。”
黄光锐站了起来,另三人跟着他出小小院子,到大门口迎戴笠。
戴笠带着勤务兵进了大门。
几个人难免要抱拳拱手说些客套话。
仆人闭了大门。
陈卓林等三人见戴笠只带了一个随从,将心放下了大半。也佩服戴笠有胆色。
黄光锐请戴笠进屋。
戴、黄两人在前、余人在后进了厅内。黄光锐和戴笠在上首分主客位相坐,其余三人坐侧首相陪。
仆人给戴笠献上茶来,戴笠从盘中接过,放在他和黄光锐两人中间的几上。
戴笠笑着说:“我与光锐老弟曾在南京有过数面之缘,只是未有机会坐在一起畅谈;与几位也是久闻大名,却无缘相坐一起。今天这个机会太难得,咱们几人就象老朋友一样,轻松聊天、喝茶,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黄光锐说:“雨农兄所说也正是我们几个所想。我今天也特意备了福建上好的永春佛手,请雨农兄品尝一下。”
戴笠脸上带着微笑:“我虽对茶不太讲究,但光锐老弟的一片诚意我却感受到了——”
又笑笑说:“我也不嗜烟、少喝酒,咱们不谈这个,生逢乱世,外寇入侵,咱们就应该谈一谈政事、抱负——”
陈卓林、胡汉贤三人是抱定了只听少说的打算,只不开言,或端起茶杯低头吹一吹。
黄光锐道:“愿听雨农兄高见。”
戴笠微笑道:“我的见解也是要谈的。咱们都是政府的官员、也都是军人,所以自已人坐在一起畅所欲言是很正常的,我想先听听几位的高见,互相交流才有裨益。”
截笠一看那三人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黄光锐笑着说:“我们都是一介武夫,哪里有什么高见。”
戴笠说:“光锐老弟太过谦逊,你少年成名,追随孙先生、蒋校长;还有胡兄也是文武全才;卓林、纪徐老弟也都是将才。于当前的时政一定都很有许多想法。”
胡汉贤抱拳拱拱手:“戴处长过奖了,我哪里担得上文武全才的称谓。不过是略懂机械、唯有一腔赤胆忠心而已。”
戴笠与几人称兄道弟,胡汉贤一声戴处长就将关系拉淡了。
这场面戴笠是做好准备的。他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他说道:“那好,几位客气,那我就抛砖引玉、直言不讳了——”
他看了一眼几人:“陈主.席现在要一意孤行跟中央对抗,不知几位有何看法?”
这几个人当然都摇头矢口否认了。
这里面胡汉贤更老成些,只说“未曾听说此事”。
戴笠在心里冷笑,心道,不要说陈济棠早给你们通了气,就他发表的那些言论,野心也昭然若揭,还在替他掩饰。
他微笑道:“我也没说陈主.席定会如此,我是说假如陈主.席有此心,要起兵造反,你们会怎么做?”
这一下将了四人一军。四人互相望望。刚才否认了,可人家问得是假如。
戴笠端起杯子,吹吹,给他们留考虑回答的时间。
这问题太难回答了。就是陈济棠没有这想法都难回答,更何况现在陈济棠就是准备要起兵造反。连黄光锐这时都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