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在关溪边坐了有三个多小时,暮色已渐沉。两人回转,毛森又领黄麒麟找特色小吃请了他。
黄麒麟觉得这样比上大饭店吃酒菜要好得多,无拘无束,亲密无间。
晚上毛森与黄麒麟同榻抵足夜谈。毛森作息很有规律,一般没有什么事情都是九点半准时休息。今晚破例与黄麒麟畅谈到十一点钟,两人安歇。
清晨毛森依平时作息六点钟准时起床,洗漱完告别黄麒麟,要赶回福州。
临行前叮嘱黄麒麟转达戴先生——因自己工作繁忙,临行较早,知戴先生常工作到凌晨,故未敢扰戴先生清梦,托黄麒麟代为致意。
.
在福清呆了几天,戴笠要回南京。
知戴笠回南京要经上海,黄麒麟请求同行,说因组里全是年轻组员,有些不放心,想回去看一看组里最近的情况。逗留两三天,自行返回福建。
戴笠答应了。
.
上海依然是灯红酒绿、车水马龙。
黄麒麟出去了近三个月回来,回到了熟悉的上海却乍有来到另外一个世界的感觉。
戴笠要在上海逗留一天。
他先带勤务兵小杨去高档浴室泡了个热水澡。回枫林桥寓所换了一身衣物,给杜公馆打了电话,要去拜会一下杜月笙。
电话是万管家接的,他一听是戴笠,待他说完了问,戴先生,杜先生刚好在家,要不要请他接电话?
戴笠想了一下,说道,那好,你请他来接。
过了一会儿,话筒里传来了杜月笙的声音:雨农老弟。
戴笠说:月笙兄,我刚从福建过来,在上海逗留一天,想去你那里坐坐。
杜月笙说:那还等什么?我恭候老弟大架。
戴笠说:又怕失礼。
这也是不成文的讲究。早上提着礼物去拜访是尊重,晚上朋友之间可以空手来谈天。但是你如果下午提着礼物去别人家做客,就显得有些不尊重了。
杜月笙说:你不要买礼物就行了。
戴笠说:你说到我心里去了,我正想省几文钱呢。
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挂了电话,杜月笙忙让下人给他备衣服、拿香水、备漱口水。换了衣服还让下人闻一闻。
不会吧?杜月笙又不是第一次见戴笠,还要这样隆重?且还要做出这样与身份不符的事情?再一看,换上的还是一袭青布长衫啊?
原来刚才戴笠打电话时杜月笙正在抽大烟。
外人好多都知道杜月笙是不抽大烟的,杜月笙也帮过张学良戒大烟。其实杜月笙是抽的。只是他这人克制力极强,每天只抽一粒小泡,且只在自己家里抽。
他和戴笠两人关系亲密且都有个性。戴笠敢说杜月笙,杜月笙也敢说戴笠。两人还都个性要强好面子。有一次戴笠来杜公馆做客,闻见了杜月笙身上有大烟味儿,就说了他。所以今天杜月笙一听戴笠要来家里,忙喷香水、漱口的来遮掩。
.
黄麒麟回到了极司菲尔路自己的情报四组。组里只有老胡和两个组员在。
黄麒麟先坐房间里,简单说了自己的情况,问询了老胡这几个月组里的情况。
老胡告诉黄麒麟,一切都正常。中间出了两起组员在外面与人打架的事件,也没有什么,都是在大街上。老胡也处理了。说,这都是正常的。并没有发生别的组年轻组员初来乍到在公共场所里与人争执斗殴的现象。咱们组这些年轻人都还听话,打架归打架,中间没有亮枪。
又说,区部有点不象话,电话还没有装。现在每月收到的情报已够百封,却还说等等。
黄麒麟说,这个我明天去区部说。
他打开随身带的小藤箱,从里面取出两条福建产的鸳鸯牌香烟来。
他说,胡哥,跟着戴先生匆匆回来,也没有时间逛街,给你捎了两条当地产的香烟。
老胡高兴地道,还要捎什么呀,这就很好了。
黄麒麟歉疚地说,胡哥,王亚樵上海余党抓捕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想着等组员们回来后,让你抽时间回一趟老家,谁知我又有任务,害得你又得等好长时间不能回家了。
老胡安慰他说,没有什么的。你过几天还要走,别忘了从外地回来给我捎礼物就好了。
黄麒麟笑了。
他站起来说,奔波了一路,我去冲个凉去。
他是从开春就开始冲凉水澡。黄麒麟拿了香皂、毛巾放盆子,端着就出去了。
到厅里碰见了一个组员,笑问道:组长,洗头啊?
黄麒麟说,冲个澡。
那组员说,那我给你把门。
黄麒麟奇怪道,冲个澡还要把什么门啊?
那组员说,做饭的张婶买米去了,估摸着快回来了,她卸了米就要进水房,你说要不要把门?
黄麒麟笑道,那要把门,我差点儿把张婶都忘了。
.
到傍晚戴笠谢绝了杜月笙留请晚宴的招待。
杜月笙也不勉强。
两个人这样自自然然、相互关系密切直爽真好。胜过现在社会上有时过了的繁文缛节——你假意盛情一再挽留相请,他虚情再三推辞,真是浪费了时间。
路上他和勤务兵在小饭馆里简单吃了饭。
回到了枫林桥寓所,戴笠打电话到区部,让吴乃宪派人通知赵理君、沈醉、郭显声,想起黄麒麟也跟他回来了,让再加上黄麒麟,让他们赶八点到自己这里来。
七点半多一些,四个人都陆续赶到了。
郭显声比黄麒麟先来一步,在沙发上已经落座了。一见黄麒麟进来,心说这家伙什么时候回来了?也不先见见我再说。
戴笠叫这几个人来,是想聊一聊王亚樵的事情,说不定就有什么好想法可以用到。
小杨给几人也倒上了茶水。
戴笠说道:“这次抽选抓捕王亚樵的小分队,没有抽你们几个去,并不是说你们不够优秀,而是你们或身兼公职或身上正有任务。不要想得太多。”
这话是说给沈醉、赵理君、郭显声三人的。
他继续说道:“我见了杜先生,他给我说我两个部下陈仓、郭忠义,他用地位和跑车都没有拉拢过去,他很是羡慕我有这样忠心的部下。我听了很欣慰。”
戴笠只轻描淡写地点了这一句,但比什么样的话都令沈醉心里熨贴。郭显声则想,幸亏上次跟着沈醉这小子没贪心,看来是做对了。
戴笠说:“今天叫你们来不是开什么会,就是轻轻松松聊会儿天,你们也放松些。”
他对黄麒麟说:“黄组长,你将这次抓捕王亚樵的过程给大家讲一讲。”
黄麒麟便将这近三个月的抓捕过程讲了一遍。
黄麒麟讲完了戴笠说:“你们可以谈一谈,觉得这几个月内哪些事情做得对?哪些事情做得不对?你们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一说。”
黄麒麟做为当事人,当然不好说什么了,端起了茶杯来,轻啜着。
沈醉先开口了,说:“其实他们做得已经挺好了。有一阶段香港警方不配合,他们还是找到了王亚樵的小妾、找到了绸缎庄,要不是港警的破坏,那结果还真不好说。后来虽没有找到王亚樵,那也是因为香港方面不保护王亚樵了,他人跑了——”
他思忖了一下说:“要说做得不好的地方,我觉得有个别细节不到位。他们既然已经找到绸缎庄这个据点进行监视,就应该装扮成顾客将绸缎庄里的地形摸清楚,制定好相应的抓捕计划,这样就不会将大好的机会失去、留漏洞给王亚樵了。”
郭显声笑着说道:“沈醉,我说一点儿不同的意见啊?你听麒麟说,当时他们监视,是想着再有王亚樵手下来,就进行跟踪,找到王亚樵的隐藏处,谁知这一直没人来,突然一来匪首王亚樵就同一帮人来了,咱们人怕他们商量完事情就散了,所以来了些人员后就马上行动了——”
他摇着手指说:“这主要是香港警方不但不配合还要阻挠。要不然港警堵后面,咱们从前面冲,看他们往哪里跑?你看抓住了余立奎出来也被港警给连咱们人都带走了。”
沈醉不服,说道:“你只会说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