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景在潭水里待了一刻钟,体内的热度渐渐消退,却又抵挡不住潭底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寒气,再次混了过去。
陈永年又将他从潭中提上岸,再给他输送真气,又将他逼至下潭,一连五次,终于将张天景身体的能量耗得尽了,这一天这才作罢。
张天景也不知道自己昏过去多久了,在昏睡中昏昏沉沉,似是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中自己被人泡在水里,一会热的要命,一会又冻得活不成,这时眼睛朝四处一瞄,发现一圈离自己极近的木板,这距离太近,简直是抵到了自己的鼻子尖,他挪动一下身体,要避开这一圈的木板,却发现后面似乎也有什么东西抵住饿,挪动不了,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泡在水里面,脑袋稍稍清醒了一点,原来自己泡在一个大的木桶里面,这水散发出来的味道,也不同寻常,似乎有藁本、蔓荆子、苍耳子的味道,张天景小时候曾在二叔的药店搭过手,对一些常见的药草稍稍有点了解,这水中远不止这三味药,只是剩下的他却是分辨不出了,但张天景却知道这三味药有祛湿散风,发散风寒的功效,知道煎药之人没存坏心思,加上这水温也恰到好处,泡上片刻,觉得舒坦无比,当下心安理得的泡在里面。
这药自然是那陈永年泡制的,这水里一共加了十余种药材,除了张天景识得的那三位祛湿散风之药外,大部分都是培本固元,益血生气的作用。
张天景起初以为陈永年是在折磨于他,怪罪他不愿拜师,后来一想,觉得此事不对,他要折磨自己,犯不着把自己的真气输送给自己,后来连续四五次将自己赶下寒水潭,这事也诡异至极,倒像是在帮自己练功一般。
陈永年的这些做法,先是最大限度的消耗张天景,将他逼至绝境,尽最大的可能激发出他的潜能,将他赶下寒水潭是要加速他的真气的消耗,运功将他身体激热是要燃烧掉他体内的剩余能量,气血倒行也可以打通他周身许多处内力达不到的穴道,这一切坐下来,再让他在这特制的药水中泡上几天,将他几天激发的潜能固定下来,还可以将他体内湿寒之气祛除,以防止对本体的隐性损伤。
他这一套练功之法大大的异于常人,寻常人习武多半是经年积月的慢慢累积,这才拥有容纳深厚内力的基础,他却是开辟了另一条道路,直接帮张天景省下了那许多年的时间,日后他练起武功来,进展将会比常人快上许多。张天景对此倒是一无所知。
如此过去了一个多月,陈永年重复着这三步习练之法,张天景一天一天练习下来,在那寒水潭之中待的时间越来越长,能够长达三四个时辰不出潭,身体却不觉得麻木僵硬了。陈永年运功帮他打乱血气时也越来越困难了,张天景体内大部分穴道都能运气自如,陈永年自己却感到运气间渐渐遇到阻力,那便是张天景体内自行衍生的内力已经固定下来了。
这一天,完成了一天的修炼,张天景跟着陈永年在草屋后面的院子里打坐,这时已经是初冬了,山谷间吹来的风也越来越冷冽,两人身上衣服都比较单薄,陈永年武艺高强,内功深不可测,这种程度的风对于他来说自然是无痛不痒,张天景自己也不觉得冷,想来似乎是在寒水里面泡得久了,身体已经比较适应寒冷了。
这时,坐在前面的陈永年忽然开口道:“天景,本门武功精髓在于这培本固气之法,你可记住了?”
陈永年的话俨然是已经当他是自己徒弟了,张天景这些天对陈永年颇有好感,已经默认他为自己师父了,当下也不在意。
“天景记住了!”
“好,你可知我为何要你在那寒潭之中修练?”
“天景不知,请前辈赐教!”
“那我便说与你知道,那水潭本无什么奇特的地方,只是我从谷外找来一块极为罕见的寒玉,将它置于这潭底,这潭水便常年奇寒无比,道家讲究阴阳壹体两面,彼此互藏,相感替换,不可执一而定象。我让你受那阴寒之袭,再稍加内力引导,你体内阴阳之气便互相转化,消散,旧的去了,新的才生,这便是加速了你体内周转的速度,况且那潭水也可以淬炼你的躯体,只有受得了磨难,才能容纳别人容纳不了的东西,比如说武艺!”
张天景恍然大悟,心里说不出的感激,当下叩拜在地,恭恭敬敬的行勒拜礼,说道:“多谢师父教诲,徒儿感激不尽!”
陈永年听他终于肯叫自己师父了,心里异常欢喜,连声道:“好徒儿,好徒儿!”
张天景则喊:“师父,师父!”
两人都是哈哈笑,张天景心里有事,闷着多日,便试着说出来。
“师父,我之前在前面一处山脚下见到了一座山庄,那山庄被人放火烧了,我路过时救下一人,那人临死前让我救下他家小姐,我看那山庄挂的牌匾上面刻了一个杨字,想那山庄小姐应该是姓杨了,只是我还没有来得及救她,就遇见师父您了。徒儿也不知那放火之人是何方势力,即便是遇到了恐怕也救她不得,但是受人之托终究还是要信守承诺,徒儿想明日出谷,去搭救那杨家小姐。”
陈永年听他说完,脸上浮现沉痛之色,叹道:“想那杨令公耿直一世,得罪权贵无数,死后竟然还要牵连到家人,杨家上上下下八十多口惨遭灭门,我当日出谷就是听到风声,想要前去营救,却不料去的迟了,那山庄已经被一把火烧的精光,好在杨家还有人幸免于难,不然我当真对不起杨老令公了。”
张天景问道:“莫非师父您老人家和杨老令公有旧?”
“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奉师命下山下山历练,在河东遇见巡查地方的河东道巡察使杨令公,两人一见如故,十分投缘,后来我在洛阳与当世第一名剑公孙大娘比武,侥幸胜了她一招半式,被世人封为大唐第一名剑,那时我志得意满,行事渐渐鲁莽起来,终于身中歹人之计,被卷入了一场高官的刺杀岸中,那高官被人杀死在护卫重重的内宅,当时门窗无损,房顶未破,门外的侍卫只听见一声惨叫,冲进门去,却发现那官员已经死于利刃之下,一剑封喉,大周皇帝震怒,下旨严查,她与公孙大娘相熟,于是派人问他,当时之人谁有此技,公孙大娘回答:当时之人,有三人有此能力,一、他自己,二、河东裴旻,三、就是你师父我了。”
“师父,后来怎么样了?”
“皇帝对公孙大娘的话深信不疑,她首先排除公孙大娘的嫌疑,这是她身边的人,她自然不会怀疑,当时裴旻因言行不当受了罪,被罚三年之内不得进入洛阳,他此时身在河西,不可能犯的此案,于是凶手只能有一个。”
说到这里他苦涩的笑了笑,张天景出声问道:“师父您被抓住了吗?”
“皇帝命御史中丞来俊臣全力搜捕,有秘密命令内卫首领武攸宜调遣人手协同缉拿,我那时尚不知情,在酒楼里喝酒时被团团围住,围住我的是内卫,为首之人名为辛秘,此人武功不弱,因此十分自负,打探到我的消息后竟然独自带着几十人前来酒楼,他一声令下,几十名如狼似虎的内卫纷纷抢身上前,左右围攻,内卫是大周皇帝精心从那上万名千牛卫中挑选出来,出身又是军人,手段着实不弱,起初我不愿下狠手,但是这群人却根本不理会江湖上的规矩,以多敌少,还痛下杀手,片刻间我身上已经受了十余处轻伤,我杀心大起,那些人却根本抵挡不住,一连被我杀了二十余人,这才惊惧不已,不敢上前,此时我不知他们援兵何时到,不敢停歇,一口气杀出酒楼,这些人且战且退,我一直杀到了西城门前,却发现西门那里至少有几百名羽林卫,后面大批千牛卫也杀到了,我退无可退,只好硬闯城楼,一口气杀了上百名羽林卫士兵,才跃上城墙,以我的轻功,要跃下那几丈高的城墙本也不难,但是我万万没有料到,那城楼上竟然隐藏了一名高手,他趁我不备,一掌拍在我的后心,我顿时跌落城下,我在空中勉强换的一口气,使出斗转星移,将那跌下的劲道化去一些,这才不至于摔死,我连忙施展轻功逃走,一口气跑了几十里路,后背上却越来越热,后来竟支撑不住,昏倒在路边。”
张天景听到此处,饶是知道他后来没事,也不禁为他捏了一把冷汗。他心里想:师父武功如此高超,竟然在上千人包围之中还能全身而退,当真是天下无双,别人送他“大唐第一剑”的名号,确实是实至名归。当下,心里对自己师父佩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