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景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也跟着笑了笑,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见距离天亮时间尚早,便请杨纤雪坐了下来,自己也坐下来,将自己发现这匹马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她说了一遍,杨纤雪听他说不曾骑过这匹马,只是冬天草料不足,这马便长不了膘,这才如此瘦弱,心里十分同情这匹救了她的命的马。起身走了过去,双手捧着马的脸颊,将自己的头贴了上去,轻声在马的耳边说着什么。
张天景见她年纪不大,大约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不知为何会一人在外面闯荡,难道家里人都不担心吗?于是问她道:“杨姑娘是哪里人士?为何会去幽州呢?”
杨纤雪低着头,一言不发,张天景见她不愿意说,也不做勉强,却不料杨纤雪竟然哭了起来,这一下当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张天景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话,还是做错了事,连忙在一旁安慰她。
杨纤雪哭了一阵心里稍稍好过一点,这才说出自己急着赶路的原因,原来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赶,因此才又是女扮男装,又是连夜赶路,张天景听了不置可否,不知道是不是该信。
又试着问她的家人的情况,问她的家在哪里,杨纤雪却又说肚子饿了,问张天景要东西吃,张天景见她始终不肯说,也不再追问,当下取出几张面饼递到她的手中,杨纤雪只咬了两口就嫌饼太硬,扔了不肯吃。
张天景由着她,在眼下这般情况下,他顾自己都顾不过来,哪里还会去理会她使得小性子。
四周的狼群又围了上来,雪越下越大,狼群们极有耐心,它们在等待火势的变小,张天景匆匆吃完一块饼,腹中稍稍好过一点,不过这时温度也越来越低,地上渐渐铺上了一层白色的地毯,靠近火圈的雪融化后又慢慢结成了冰。
张天景侧过头看了一眼,见杨纤雪怔怔的盯着那圈火发呆,他开口道:“杨姑娘?杨姑娘?”杨纤雪收回目光,看向张天景,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情,张天景伸手指了指她身旁的配剑,说道:“杨姑娘,这天色离天亮还早,这雪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我之前准备的枯枝树干现下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可是这圈火却绝对不能熄灭,不然我们立马就会本外面的这些狼给分了尸,我想把拴着马的那棵树上砍下一些枝桠来,做那柴薪。”
杨纤雪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明白这件事和自己有什么干系,要去砍就去好了,又何必跟自己商量。张天景停了一会,没有动身,杨纤雪奇道:“张公子,你不是要去看那棵树马?怎地还不动手呢?”
张天景神色颇显尴尬,说道:“杨姑娘有所不知,我身上的这把剑是一把钝剑,尚未开锋,用来赶赶狼还勉强可以,用来砍树就十分困难了,只怕是看上十天半月,那树也砍不到呢。”
杨纤雪从他的手中接过残阳剑,好奇的拔出剑,发现真是一把钝剑,只是这剑身上颇有温度,在这冰冷的夜晚显得十分温暖,她心里大为惊奇,问道:“张公子,你这把剑是什么来头啊,怎么会自己发热呢?摸上去怪暖和的。”
张天景从来没有发现过这等事,当下接过剑,说道:“是吗?我还不知咧!”伸手在剑身上面一摸,果然如她所说,剑身上极为暖和,这一下他自己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他将剑凑近火圈,好看清楚剑身上面的细节,却发现残阳剑的剑身在火光的映照之下,开始发出微弱的亮光,杨纤雪也凑过来,说道:“你看,它还会发光,我只听说过西域有一种玉石可以在夜里发光,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会发光的剑,这剑也倒真是稀罕呢。”
张天景拾起地上杨纤雪的配剑,说道:“只不过会发光而已,总归是一把钝剑,你看,连砍个树枝都不成,还是你这把剑好用。”
杨纤雪不理他,兀自盯着残阳剑看,她将剑一点点的挪近火堆,那剑身上的光亮也越来越耀眼,剑身上的温度也骤然升高,几朵雪花落在上面,发出‘滋滋’的声音,化作白气飘走了。
杨纤雪解开剑柄上包着的一块步,见上面刻着两个字,定睛一看,是‘残阳’两个字,她心里一突,觉得这个名字好耳熟,仔细想了想却又记不得是在哪里听说过。这时张天景已经砍回了一抱树枝,正往火圈里面加,这些树枝并不是干的,加在火里面也得好半天才烧的着。
杨纤雪提着残阳剑,走到他身边,问他道:“张大哥,你看着剑上有两个字呢。”
她这话说出自己就后悔了,这剑是张天景的,他肯定知道上面有字。果然,张天景只是“嗯”了声,便继续去弄他的火圈去了。
杨纤雪凑近些,将剑放在他的面前,问道:“张大哥,这把剑叫做残阳剑,为什么会取这样的名字啊?这把剑比我的那把剑要重多了,是不是非常厉害啊?”
张天景被她逮着一顿问,对于她的问题,他也说不出来,他第一次见到残阳剑是那日在一处山坳之中,见到白千焦跟马天鼎两人争这把剑,既然两人为了这把剑不惜拼的你死我活,想来这把剑应该是大大的有名了,后来师父陈永年得到这把剑也是爱不释手,连声称赞,说它是好剑,后来在绝魂谷中陈永年又跟他说了这残阳剑的很多信息,这把剑只是半成品而已,虽然完成了那应天的仪式,不过没有和眼石融合为一体,想到眼石,张天景伸手在身上摸出一物,正是那眼石,此刻正发出淡淡的绿光。
杨纤雪见到这块石头,问道:“张大哥,你这石头也会发光哩,难道就是我说过的那重宝玉?”她又打量一阵,摇了摇头,嘴里喃喃着“不对,不对,这石头的颜色不对,哪里有黑漆漆的石头会发光的?”
张天景听了她的话,心里也是一动,暗想,这话说的颇有道理,黑漆漆的石头怎么会发光?真是荒诞怪异,他将残阳剑接过来,将两样东西靠的近些,心想:眼下虽然知道这块石头是用来给这把剑开锋用的,但是这药如何开锋呢?寻常之剑只需在那磨刀石上刷刷几下,就变成了杀人利器,我这把剑倒是在那三清殿的磨刀石上试过一番,却毫无变化,磨也磨不动,真是顽固异常。
他回答道:“这石头必然不是你说的那种宝玉了,只不过也会发光而已,没什么特别的。”说着便又将眼石放回身上,将砍下来的树枝加进火圈之中后,张天景又去砍了一些树枝,那颗栓马的树,最后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了,将这些树枝缓缓的加进火圈之中后,张天景这才松了一口气,至少还可以再撑上几个时辰了。
杨纤雪一改初次见面给张天景留下的映像,这时化身为话唠,拉着他说着说那,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她对张天景的称呼也由‘公子’改为了‘大哥’,张天景也不去关这些事,过了今晚,明天各赶各路,也未必还会在遇到。
大雪下了整整一晚上,直到天亮时才稍稍小了一些,张天景一夜未睡,他有了前半夜的教训之后,宁可不睡,也要守着火堆,再看那圈火,这时已经只剩下烧成一堆的灰烬了,周围的狼也在天快亮时四散去了,只不过仍然不能大意,狼这种动物并不是非要在夜间才活动,白天它们也会出击。
杨纤雪这时悠悠的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四下望了一眼,高兴的说道:“张大哥,天亮了,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张天景将一块放在火边烤热的干饼交到她的手上,怕她不吃又要扔掉,说道:“这可是我身上最后的一块饼了,不吃就没有了,眼下虽然天亮了,我们却还是被困在了这片森林里面,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走出去,所以你还是最好吃了这块饼,不然待会可没有力气赶路。”
也不知道是怎么,张天景觉得自己像是小时候哄张夜荷那样哄她,感觉自己就像真的是她哥哥一样,他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东西,将东西都收拾好,牵着马,走出火圈,外面的积雪看上去足足有一尺多厚,一脚踏上,立马就会陷进去,因此走的极慢,杨纤雪紧紧的跟在后面,这时北风呼啸,将她的脸颊吹的红扑扑的,她不住地在手心哈着气,捧着脸,却还是冷的瑟瑟发抖。
张天景见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罗裙,里面最多也只是穿着一套儒衣,当下解下自己的长袍,披在她的身上,张天景身材高大,这件长袍又是男子的衣服,因此穿在杨纤雪身上颇显肥大,杨纤雪扯住衣服用力的往身上紧了紧,对张天景说道:“张大哥,你待我真好,就像我自家的哥哥一样待我好。”
张天景笑了笑,只顾着赶路,没有接过她的话往下说去。两人和一匹瘦马,在这布满大雪的林间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这时,雪又下的大了起来,由纷纷扬扬的小雪转为遮天蔽日的大雪,后来又下成了暴雪,天地间就像是末世来临般,昏天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