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樊小姐被西阳蛮成功劫走,抱朴子又不愿意教我武功,我自己去营救又怕打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我也只得按照抱朴子的意愿,坐上牛车前往武昌城投奔征西大将军庾亮。
当然在这之前,我得先回武昌城内的家中,给他们报个平安。
到得城门口,发现长史殷浩正在附近军营救治被西阳蛮打伤的士兵。据说此人医术高超,中年之前,曾有一个经常使唤的仆人,忽然给他磕头,磕到头破血流。殷浩追问了很久,他才说:“小人的母亲将近百岁,从生病到现在已经很长时间,如果承蒙大人诊一次脉,就有办法活下去。我就算被杀也心甘情愿!”殷浩叫他把母亲抬来,给她诊脉开药方。才服了一副药,病就好了!我对此没有继续多想,直接向守城卫兵打听参军陶茂的住所,说是有亲戚投奔。守城卫兵见过陶参军,见我长得和他有些相像,也没怎么盘问,就把陶家住址告诉了我。于是我顺着他的指引,找到了城中的家。
回到家中,见到了我古代的父亲陶茂,还有我古代的母亲刘夫人、两个姐姐以及三哥陶夔,哎呀,想不到重生之前我还是独生子,重生之后居然在这么庞大的一个家庭,顿时倍感温暖。
父亲让母亲做了一道我们陶家的拿手好菜——烝薤【zhēngxiè】。薤又称作野蒜、藠【jiào】头,其生于地下的鳞茎辛香嫩糯。根据后来北魏贾思勰的《齐民要术.素食篇第八十七》记载,烝薤,是用荆楚特有的大米与薤菜上甑(或许有蒸笼)同蒸,再以油豉(此物的具体做法是取适量豆豉,加油、酢[醋]、姜、桔皮[陈皮]、葱、胡芹[西芹]、盐混和,上甑[或许有蒸笼]蒸。蒸熟,再趁热浇油,然后倒入瓮中收藏)调拌。大米和薤菜蒸熟后凝结成块,很黏,但很爽口。制作这道菜的有益效果是将薤菜和米蒸煮后能有效地去除其辛辣刺激性味道,再将蒸煮后的薤菜用精心调制好的豆豉调拌,能进一步提升和改善薤菜的口味和品质得到改善,既能使其制成品质地柔软细嫩,同时富含豆豉特有的香气,能使嚼食口感劲道,别具风味。
大家见到失踪了好几天的我,在餐桌旁围住我嘘寒问暖起来,什么上次在武昌江边放纸鸢时的龙卷风真够吓人的,什么这几天去了哪里,想不想家呀,什么怎么找到回家的路的,我隐去了穿越之前的事情,将穿越之后被龙卷风刮到邾城外滩起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他们听。见他们不太相信,我又拿出了抱朴子的书信,表示自己在这几天得到道家高人指点,并有望和做参军的父亲一样,进入武昌城内的庾亮征西幕府,为朝廷效力了!
哥哥姐姐们看我拿出证物之后,都用非常羡慕的眼光看着我。我当时的感觉,就像历尽艰险的辛巴达船长一样,感觉自己成了冒险英雄,再也不用跟着同龄人读私塾了。
在兄弟姐妹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中,我慢慢想起了穿越之初获取的这个古代陶逸的一些家族信息。
要知道,在以前,身为侍中、太尉,都督荆、江、雍、梁、交、广、益、宁八州军事,荆、江二州刺史,长沙郡公的祖父陶侃,其子孙的地位曾经是何等显赫,就连皇帝也要对我们陶家敬上三分!可是祖父五年前故亡之后,新接任其职务的庾亮对陶家子孙就不咋的了。可是父辈们的内讧也帮了他的忙。原来祖父陶侃一死,我的伯伯陶夏、陶斌、陶称等人就已经各带数千兵马,准备在筹备丧事的现场直接厮杀了,结果是陶斌先到湘城,把长沙国(即今湖南,因陶侃曾被封长沙郡公,故又名长沙国)中的财物洗劫一空,等世子陶夏到来以后,就将陶斌杀掉了。一直对陶氏子弟怀恨在心的庾亮,想趁机杀掉您祖父陶侃指定的世子陶夏,专门为此事给晋成帝写了一封名为《请放黜陶夏疏》的小报告,说什么在我祖父陶侃死后,他的三儿子陶夏,只是因为弟弟陶斌抢了些遗产,就亲手杀掉弟弟,陶斌虽然有些错误,但自有王法制裁,陶夏作为亲哥哥,骨肉至亲,亲自拿刀锯去砍死弟弟,“伤父母之恩,无恻隐之心。”不过,还没有等庾亮动手,很快地,陶夏也得病死掉了。陶夏一死,我的父辈们更是一盘散沙,这让一直压抑着的王导、庾亮等人都大大地出了一口气。陶家的名声自此一落千丈!
就在我刚刚穿越过来的这个东晋咸康五年(公元339年)年初,东晋的新主帅庾亮以让建威将军陶称为监江夏、随、义阳三郡军事、南中郎将、江夏相名义,以其带领二千人前来夏口(今湖北省武汉市武昌区),随大军准备北伐羯赵。这陶称不知是计,仅率领我父亲陶茂在内的200名亲随,风尘仆仆地赶到夏口拜见庾大帅。
而从南平郡赶往夏口的这一路上,所经过的各郡县的地方官吏们,也多是冷眼相待,全然没有当年的阿谀奉承,热情周到。
受尽冷落到达指定地点后,岂料那庾亮在大会幕僚接见陶称时,居然当众指责其前后罪恶,我那伯伯陶称忍着怨气,谢罪而出。
哪里知道庾亮早已命刀斧手埋伏在屋外,将其迅速拿下,立即斩首!
此时的庾亮本来是没有使持节的最高职权,没有斩杀节将的权力,他擅杀我伯伯陶称的举动,当然是基于陶称构间其与赫赫有名的东晋开国头号功臣王导之间的关系,其实就是诛灭异己的行为,也是为了彻底消除陶氏在荆州的势力,顺利斩杀了陶称、拿回了扬州的江西四郡。因此,这庾亮和我们陶家有一段恩怨情仇的旧账未结。
但尽管如此,我父亲陶茂虽然亲临现场,但他毕竟是个文人,跟陶琦、陶斌、陶岱没什么两样,性情比较温和,和家族仇人庾亮一样爱好儒学,不喜欢像陶范那样动刀动枪,因此忍辱负重,带领剩下的两百人归降了庾亮,被庾亮任命为征西幕府参军。
“果然是世态炎凉啊,想当初我那位重兵强的老爹陶侃最喜欢吃这种忆苦思甜的薤菜,当年时任江州刺史的温峤在浔阳请时任征西大将军的我老爹出任讨伐苏峻各路大军的盟主时,时任太尉的庾亮和温峤请我老爹陶侃吃饭,大家在一起宴饮闲谈了一整天。庾亮为了讨好我老爹,特意点了一道薤菜,而在吃菜时故意留下薤白(薤菜的根),我老爹试探性地询问这位曾经瞧不起自己的南渡高门士人道:‘太尉大人呀,您要这东西做什么呀?’庾亮知道我老爹喜欢艰苦朴素,就顺着他的意思说:‘只要有这东西就仍旧可以种出薤头来。’我老爹一拍大腿,心想,太尉还是你牛啊,可算是找到组织了,以后我就死心塌地地跟你混了,于是便在人前人后极力赞叹庾亮不仅是风流倜傥,还有为政的实际才能!也就有了在身后委以重任于庾亮的念头。如今整个荆州已经是他庾亮的地盘,也难怪我这个曾经的陶家八公子不招人待见不说,还要忍气吞声,苟活于这世上!当初我这风光了一辈子的老爹,弥留之际怎么就不把荆州刺史的位子传给我们兄弟中的任何一人呢,如若如此,又怎么会有兄弟萧墙之间手足相残、同胞骨肉惨遭血光之灾的悲剧发生呢?……”父亲陶茂感慨万千,时不时的叹息几声,充满了无奈。
其实此时他眼前的四郎陶逸的灵魂,已经是一个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现代成功白领,生前正在印尼飞往中国北京的客机上,飞机正要解体,谁想到玉皇大帝救了我一命,一睁开眼睛,就穿越了一千六百七十五年的时光,成了陶侃第八子陶茂的四子陶范。
穿越成为陶大将军的闲散后代,地位看似显赫,我却只能暗暗叫苦。
前世头衔为牛津大学考古系博士出身的我自然知道,那大将军陶侃因为觉得自己儿子们才资平庸,难得荆州士民官吏拥戴,便在临死之前,将荆州刺史的宝座推荐给了庾亮,并托付庾亮好好照顾他的子孙。
国舅庾亮在一番推让后,在庾家军和一些地方豪族的拥戴下,接手了荆州,坐上了刺史的宝座,之后又任征西将军。但对照顾陶家子孙却显然不仅不怎么上心,而且还想将我们赶尽杀绝!
我的伯伯陶称被调任后,在离任述职大会上,被庾亮找借口杀了,而陶家子弟中唯一还有一丝血性的九叔陶范则干脆借口服丧,交出了乌程县令的官印,隐居山野。
很显然,作为原来的陶侃大将军的孙子,即使庾亮坐稳了继任之位,但我父亲陶茂依旧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好在其生性文弱,唯有这样才能让庾亮高枕无忧。
“穿越一千多年,来到这个英雄辈出的风云世界,难道我就要这么藉藉无名的了却余生,将来在史书上只留下一句‘陶逸,陶侃之孙,陶侃第八子陶茂之四郎,生平不详’吗?我不甘心,不甘心啊……”我拳头暗暗紧握,心里自言自语,满脸的不甘。
父亲陶茂压抑着心中的不平,从我的姐姐和哥哥手中接过那封书信,将那书信上的字迹看了再看,却开始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也内心欣慰起来,长舒一口气道:“看来我们家四郎真的要给家道中落的陶家出一口气了!”
于是,我就趁机向父亲打听起他私下抱怨的这个国舅爷、荆州刺史、征西将军庾亮的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