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导、郗鉴相继死后的这年八月,晋成帝司马衍得知郗鉴去世,伤心不已。王导七月刚走,郗鉴八月跟随,如今,当年的辅政重臣只剩下国舅、征西将军庾亮一人。作为唯一的三朝重臣,又是国舅之尊,庾亮成了司马衍最后的依靠,朝中大权自然也尽归庾亮。
东晋左卫将军陈光看到庾氏一家独大,基于投其所好的缘故,再次向朝廷提出了北伐之议,他在朝会上慷慨陈词如下:
”寿阳城虎踞我我朝都城建康的北部边陲,其军事地位之重,显而易见。我朝与那羯赵南北分疆,以淮河为界。我朝暂居江东,除了以长江为天堑外,还必须以淮南为外藩。羯赵已经在十一年前占据寿阳(东晋咸和三年,公元328年7月,羯赵先帝石勒大帝命令汲郡太守石聪与石堪联合渡过淮河,进攻被东晋叛军祖约部占领的寿阳,祖约将领里应外合,将祖约的姐姐和嫂子虏获,献给了石赵军队,祖约部队接战以后立即溃散,石赵军队很快就占领了寿阳,祖约则狼狈逃往历阳)。所谓淮者,江之蔽也,弃淮不守,是为唇亡齿寒,而守淮重镇当首推寿阳。
因此前些时日,庾征西所倡导的北伐大计,首先必须先夺回寿阳,寿阳得手,则北滨长淮,八公山、紫金山、硖石山等沿淮列布,对我建康都城形成一道天然屏障,能够有效地抵挡着北面来敌。更重要的是过(这个字左边有个三点水)、颍二水从北而来,分别在它的东、西两侧注入淮河;淝水又从南而来经其西北入淮。三河入淮处称为过(这个字左边有个三点水)口、颍口和肥口。此时借助北方的鸿沟水利,淝水南经汝阴、陈两大侨郡可通南谯郡。这样,若从中原南下,便可沿莨荡渠折入过(这个字左边有个三点水)、颍二水抵淮,再由淮河出淝水、南谯郡和濡须水直达扬子江;或由寿阳登岸,直指汝阴、陈两大侨郡和建康城西面门户历阳郡。因此,就军事地理而言,寿阳可谓北扼过(这个字左边有个三点水)、颍,南通淝水和南谯郡,外有江湖之阻,内保淮淝之固。
其次,寿阳西南有芍陂水利工程。(芍)陂周围二十里,在寿阳城南八十里,言楚相孙叔敖所造……陂有五门,吐纳川流,西北为香门陂。我朝和羯赵都想在此绥集流散,广开屯田,积聚军粮,作为守淮的农业经济基础,以与羯赵长期抗衡!
简言之,得寿阳,则进可以北伐中原,退可以固守淮南,可谓建康之肩髀,淮西之本源。与别的军镇相比,地位格外重要。三国曹魏于此置扬州,我朝则曾以此为豫州治所。我的计划就是以所统领的殿前精兵先攻下被羯赵占据十一年之久的寿阳,然后配合庾征西挥兵北上,直取中原,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晋成帝司马衍见老臣中只有庾亮健在,不想破他的国舅面子,准备派陈光进攻寿阳。
就在他准备下诏之际,又是蔡谟反对。蔡谟上疏朝廷指出:“寿阳城小但是坚固,从寿阳至琅邪,城墙互相可以望见,一城受攻,各城必然来救援。再者,君王的军队从建康到寿阳,两地相距五百三十八里,在路途上需要西行五十多天,先驱者还没到达,消息已经传播很久了,敌贼的邮驿,以一日千里的速度传递消息,那么黄河以北石赵沿边各城的骑兵,就完全可以赶来救援。以白起、韩信、项籍那样的勇将,还要挖断桥梁,焚毁舟船,背水而战。现在想把舟船停泊在水渚中备用,领兵前往敌城,前方面对强敌,回头顾望归路,这正是兵法所戒的大忌。如果进攻不能取胜,羯虏的骑兵突然到达,恐怕那中行桓子(即荀林父,春秋时期晋国将领)在晋楚邲之战中不知所措、士兵争船渡河,以致被砍断的手指双手可捧的局面又将重演。现在陈光所统领的都是殿中精兵,应该让他们到哪里都是只有出征但不交战。现在却屯兵于坚城之下,用国家的宫中精锐攻击敌人的下等城邑,取胜则得利微小不足以给敌人造成多大伤害,失败则损失惨重足以有利于敌寇,这恐怕不是周全的计策。”简言之,蔡谟认为寿阳城虽然小,可是很坚固,如果寿阳被攻,肯定一时不会被攻打不下,而石虎必定会派周边各城来相救,那么顿兵坚城之下的晋兵,势必受到城内和城外之兵的夹攻。”于是他提请朝廷再次中止了这次疯狂的北伐羯赵行动。
......
石虎通过大和尚佛图澄窥视了邾城内部的景象,又加上盗墓先遣队的被发现,开始有了攻占邾城的打算。
而此时,毛宝、樊峻和慧宝寺主持支道林相约来到武昌深山中的那个道观之外。抱朴子再度出迎。
毛宝将军大声喝道:“牛鼻子道士,还我儿媳!”
抱朴子冷笑道:“樊小姐还没认你这个爹爹!”
“大胆,竟敢忤逆将军!看贫僧来和你过上几着!”支道林从旁边闪出来,一禅杖直取的抱朴子的面门!
这时一道寒光闪过,支道林忽觉虎口发麻,随后禅杖从颤抖的手臂中掉下来!
“不准伤我师兄!”鲍姑厉声娇叱道。
“放了我女儿。否则我们发兵血洗此山!”樊峻在一旁叫道。
“师兄......”鲍姑突然觉得有些不值,不安地看着抱朴子!
“我放樊小姐可以,但前提是你们不要再逼婚,另外,让陶逸那兔崽子来见贫道!”抱朴子审时度势,考虑良久之后,终于提出了有条件放人的要求。
“这个好说!”樊峻见目的达到之后,就连忙替毛宝表了态!
于是,邾城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
此时的庾亮,决定奏请晋成帝司马衍再度就北伐事宜作出抉择。晋成帝上次本来就想答应陈光的奏请,这次见国舅庾亮再度亲自提议,于是对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说道:“诸位爱卿,国舅爱国之心可嘉,北伐事宜,今年我们已经讨论了两次,现在事不过三,朕准备准国舅所奏,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朝堂之上,依旧是那个蔡谟:“臣斗胆进谏皇上,羯赵石虎日益猖獗,而我朝目前无人可敌,北伐劳民伤财,而且没有胜算,窃以为应不准之!或者依照王丞相生前的建议,改在来年秋后进兵,更为稳妥一些。”见蔡谟如此,有些大臣也跟着一起这些反对北伐。
而这些跟风的大臣都来自江南的士族,中原不是他们的家乡,他们对北伐中原兴趣不大,而且,一旦开战,损耗的是江南的民力、物力,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损失。
而且,北伐中原不论输赢,他们都不是赢家,战败了,不仅损耗江南的物力、民力,而且还有可能让胡虏趁势占据江南,烧杀掳掠。
就算打赢了,损耗也一定很大,而且,收复的中原必然是百业凋敝,民不聊生,朝廷为了发展中原的生产,必定要从江南调拨人力物力,原先客居江南的北方佃农,也会返回家乡,这对江南士族来说是个不小的损失,因此,一定会全力反对。
庾亮觉得蔡谟现在没有郗鉴为其撑腰了,还敢开这么一个好头儿,顿时声色俱厉:“汝身为中原人士,不像那些江南士族,为何也不思进取,议事一拖再拖!想当年,我东晋开国皇帝在江南继承大统,但却没有得到那秦始皇时代流传下来的传国玉玺,被北方胡虏讥笑为白板天子。那秦始皇传国玉玺,现在被那羯胡之人从匈奴人手中抢走,并在右侧加刻了‘天命石氏’四个字,实乃我朝之奇耻大辱!今日我欲挥师北上,夺回玉玺,为衍儿、为汉人争口气,有何不可?”
蔡谟身边的那些大臣一听说庾亮此举是为了打败羯族人,抢回传国玉玺,一下子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庾征西说得对,我等轻民族大义,重蝇头小利,与庾征西相比,令人汗颜。我等愿意派出家丁部曲,倾尽万贯家财,助庾征西完成此等大业!”说着,纷纷跪在地上求皇帝准奏。
晋成帝见状,连忙说道:“众爱卿今天如此精诚团结,令朕万分感动。蔡征北,按照封号,本应该让你带兵北往;国舅只是西征巴蜀。可你却一直对战事采取消极观望之事,有负朕望。刚才朝堂廷议之事,你也看到了,少数服从多数,朕准庾征西筹备北伐事宜!”
蔡谟此刻无言以对,身边的大臣们则大呼:“皇上圣明!皇上圣明!我朝中兴,尽在庾征西此举!”
......
此时,庾亮异常郁闷心情终于得以缓解。
而在朝廷中,晋成帝也开始进行全方位的准备,首先,再次派遣使者进入辽东,与前燕君主慕容皝商议南北夹击事宜,即使慕容皝不愿大规模出兵,至少也要象征性的屯兵于燕赵边境,牵制赵国大军。其次,大晋三军将进行战前的刻苦训练,苦练杀敌本领,时刻准备北伐中原,为国建功。然后,各州各郡也要动员起来,号召富商大贾有钱捐钱,有粮捐粮,全面为北伐做准备。最后,大晋朝廷向赵国的邺城和边境地区派遣了大量的探子,时刻收集赵国朝堂和边境的情况,以做到知己知彼。
庾亮心腹爱将,荆州军团的先锋骁将,征虏将军毛宝,此时已经于庾亮获准的当日,率精兵万人,向武昌城北面的渡口挺进,只要朝廷一声令下,便可横渡大江,率先向中原进击。
荆、扬二州的精锐军团,也已经拔营北上。
京城皇宫之中,即将亲自重返北伐前线的国舅庾亮,正式向皇帝司马衍辞行。
“皇上,北伐在即,老臣明日一早便要前往武昌城,今日特来向皇上辞行。”庾亮抱拳一揖。
司马衍连忙扶起庾亮,道:“舅舅不必多礼,快请起。”
“谢皇上。”
司马衍看着庾亮,忧虑道:“如今,我大晋连折两员重臣,王爱卿和郗爱卿先后离朕而去,朕的江山就全仰仗舅舅了,舅舅离京而去,朝中若发生什么事,朕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啊!”
“皇上如此信任,老臣惶恐。”庾亮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顿了顿,道:“皇上已经亲政多年,朝中大小事务也该自己拿主意了,老臣离开京城的日子,若是遇到特别重大的事情,皇上可以八百里加急送往武昌。”
“嗯。”司马衍点了点头,道:“舅舅,我大晋偏安多年,此次北伐真的可以收复祖先丢失的中原么,舅舅觉得有几成胜算。”
“恕老臣直言,胜算未可知也,若是辽东的慕容皝肯倾尽全力进攻赵国的北境,我大晋的胜算将大大增加。”
“既然没有必胜的把握,舅舅为何一再坚持北伐?”司马衍有些疑惑。
庾亮蹙眉道:“皇上,中原乃我大晋故土,不可不收回,即使力有未逮,也要适时北伐,以使我大晋臣民不会忘记中原是故土,况且,即使收回几个郡县,也可以增大我大晋的实力,老臣只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能为大晋尽一份绵薄之力,免得碌碌无为,死后无颜见先皇。”
司马衍眉头一皱,道:“舅舅身体康健,何来如此感慨?”
“丞相、司空先后过世,老臣年过半百,只怕也时日无长,皇上放心,老臣一定竭尽全力,为大晋收回故土。”
“舅舅对大晋一片忠心,朕铭记于心。时逢石头城外、扬子江边上的茄子浦大丰收,这些天竺传来的进口蔬果,十分金贵,一般平头百姓根本就吃不到它。朕让护卫摘了一些,略表心意,也请一并带上。此次北伐,舅舅千万要注意饮食,保重身体,朕在京城等着舅舅凯旋归来。”司马衍凝目鼓励庾亮,并示意让护卫抬出一担赏赐之物。
“谢皇上,老臣告退。”庾亮抱拳一揖,让随从收起御赐之物,转身缓缓离开大殿。
看着庾亮有些蹒跚的身影,司马衍心下不禁有些感慨,当年的托孤重臣,先后一一离去,仅剩的庾亮也老了,也许用不了多久,也会离他而去。
“老臣们一个个离朕而去,朕的江山以后靠谁守护呢?”司马衍自言自语了起来。
......
正在晋成帝司马衍长吁短叹之际,那个不知好歹的蔡谟再次启奏皇帝,提出郗鉴临死之前,上表举荐部下因粉碎羯赵刘征海上进攻的有功之臣一共一百八十人,皇帝已经答应一并赏赐他们,但还未正式赏赐,郗鉴就已去世,朝廷于是中断此事不再进行赏赐。蔡谟上疏认为之前已经同意了郗鉴的请求,如今不应中断。而且郗鉴所表荐的大多是功勋卓著、身经百战的人,也不可以不报答,司马衍不想再生事端,影响整个北伐大局,于是让朝廷下诏听从其建议,全部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