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尽管武昌附近激战正酣,可是建康的威胁已经解除了。在建康的朝廷之中,晋成帝司马衍下达了让京口守将蔡谟和西凉重装骑兵安排人手驰援邾城的诏书之后,暂时放下了忙忙碌碌的公务,命令侍卫驾驶羊车,将其送到周贵人所在的住处。
......
此时正值初秋,艳阳天。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照进来,照在周贵人光滑如缎子般的皮肤上,水的温度恰巧比阳光暖一点,周贵人懒洋洋的躺在水里,将一双纤秀的腿高高跷起,让脚心去接受阳光的轻抚。
轻得就像是情人的手。
可是周贵人心里并不愉快。
经过了和后宫佳丽们数月的争宠后,那年轻皇帝的心思终于放在了自己身上,可以放心地洗个热水澡,虽然这已可以算是周贵人最愉快的事,可是一个人心里头如有她现在这么多心事,这世上也许就没有任何一件事能让她觉得愉快了。
周贵人通常并不是个忧郁的人,但现在看来却仿佛很忧郁。
风在窗外轻轻的吹,后宫外面是午门外的一片乱石山岗。
那地方她来过,十七年前来过。
那时候,她可不是来这附近洗热水澡,她记得是给父亲收尸快。
还有就是从那时开始她和琅琊王家断了来往,她的那个情郎王羲之从此与她天各一方。
从外表看来,她跟那时候并没有什么分别。
她的胸还是很挺,腰还是很细,小腹还是平坦的,一双修长的腿,也仍然同样光滑坚实。
她的眼睛也还是妩媚明亮的,笑起来还是同样能令人心动。
可是她自己心里知道,她已苍老了很多,一个人内心的衰老,才是真正可怕的。
这些年来,她虽然已经隐去了汝南周家的过往,但还是没有亏待自己。
她还是和一样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快的刀,杀最肥的猪,卖最好的肉。
她还是在尽量享受着人生。
只可惜无论什么样的享受,都已不能驱走她心里的寂寞;一种深入骨髓的寂寞,就像是木柱里的白蚁一样,已将她整个人都蛀空了。
除了寂寞外,更要命的是思念。
对青春的思念,对往事的思念,所有的思念中,都只有一个人。
她自己虽不愿承认,但世上却永远没有任何人能代替这个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连那位皇太弟司马岳都不能。
她入宫之前,差点被司马岳迎娶,但却又在洞房花烛的那天逃走。
想起司马岳那四四方方的脸,规规矩矩的态度,想起他那种真挚而诚恳的情意,她也觉得自己实在对不起这个老实人,但却连她自己也无可奈何。
因为她忘不了王羲之!
无论他是在天涯,还是在海角,无论他是活,还是死,她都一样忘不了他,永远也忘不了。
一个女人若没有自己所爱的男人在身旁,那么就算每天都有千千万万个人在陪着她,她还是会同样觉得寂寞。
对一个已经过了三十五岁的女人说来,世上还有什么事比寂寞和思念更不可忍受?
她痴痴的看着自己光滑、晶莹,几乎毫无瑕疵的胴体,眼泪仿佛已将流了下来……
她回想起那次和王羲之在宫门外相遇的场景。
她虽然百般刁难,甚至质问那个以前她深爱过的男人,但是她内心里已经原谅了他。
她虽然使尽浑身解数,拿当朝皇帝和皇太弟为自己争风吃醋的事情刺激王羲之,但是她本意却只是想让王羲之知道她的重要性,她的存在价值。
......
沐浴更衣后的周贵人,盛装艳服,黑发如瀑,肌肤如雪,身上有一股男人无法抗拒的香气。司马衍则像一个受伤的孩子依偎在她怀里。
周贵人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司马衍的后背,一边问道:“陛下最近在国事上费心了,也要注意保重龙体,切忌操劳过度!”
“现在暂时太平了,建康城又恢复了昔日的平静!”司马衍长叹了一口气,似乎只有在能够给他带来安全感的年长的周贵人这里,他才能找到一丝安宁,“辅国将军桓温从武昌驰援建康,与先行赶来的陶逸、荀羡援军合力击退了白石附近的羯赵军队,羯赵暂时把主攻方向放在了国舅庾亮镇守的武昌方向,”
“哦,臣妾听闻现在建康以西的敌军现在已经从寿阳移兵邾城,而建康以南现在也都是晋国百姓,无需忧虑。建康以北、临江之处的石头城,已由王恬将军镇守,建康以东最近的南琅琊郡现在是那文士王羲之代理内史,而东边远处的京口则有蔡谟将军把手。相比之下,如果羯赵再次来犯,臣妾觉得三位守将中,就是王羲之那边最弱,而桓温原来就是琅琊内史,为了帮助武昌征西幕府对付蛮夷才申请由王羲之代理,现在建康刚刚险遭兵灾,建议恢复桓温的职位,由其坐镇琅琊,以安国都!”周贵人虽然是一个女人,但战略眼光不亚于男人,正所谓巾帼不让须眉,难怪司马家的兄弟俩都喜欢。
“周贵人所言极是,只是这王羲之如何安置?”司马衍勾起周贵人的脖子,充满爱意地问道。
“臣妾在市井之中时,听路人议论,这王羲之只是代理琅琊内史,桓温办完事后,他回武昌征西幕府,庾国舅还要升任他做长史呢!”周贵人有意支开王羲之,本意是不想让前任情郎过多地出没于皇宫之中,以免被人落下话柄,遭致横祸,这也是周贵人对王羲之的一片苦心。
“好吧,朕就依贵人之言!”司马衍不加思索地答应了,“现在不谈朝政了,贵人快陪朕快活快活!”
说完,迫不及待地要宽衣解带起来!
“陛下心别太急嘛,让臣妾来好生伺候吧!”说完,周贵人开始伸手将司马衍衣服尽都褪去,把司马衍领到碧水池边。只见这间周贵人精心布置过的澡室,中间竖立大柱,四周围着四个椭圆形小池,池中碧水清清,泛着微波,常流常新。司马衍早已浑身大汗,说不出的舒坦自在,周贵人见状解下衣裙,只身披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又扶着司马衍在池中略一浴过,道:“看来臣妾新学的大秦蒸汽浴,陛下还没有尝试过!要不接着尝尝臣妾学的倭国的拿云手吧!”司马衍只知快活,也不答话。周贵人便挽着司马衍,躺在胡床之上,开始用那双软绵绵的手在司马衍身上揉捏拍搓,从额头捏起,一直揉捏到每一个脚趾,一会儿,周贵人又让司马衍伏下,竟然站在司马衍那九五之尊的背上,用那双小脚踩揉点搓,司马衍只觉得骨头酥了软了,哪知周贵人还有更非凡的手法,一会儿伏下身来,用那一双极富弹性的yuru和那双绵软的玉手重又在司马衍胸前、背上......各处揉搓,司马衍任她翻来覆去地施为,犹如在云雾中升腾,飘忽在天空中,好像进入了仙境。此时他每一个毛孔、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每一条血脉,无不觉得熨贴舒畅,朦胧中,司马衍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幼时母亲庾文君的呵护之下。
......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司马衍又是如何躺在锦被里的。身为帝王,他还是第一次享受到了这样的沐浴。身旁作陪的周贵人见司马衍已经全身心放松,于是又开始了下一轮温柔攻势!
......
此时,滕含、曹据两名老将已经带着运粮船从武昌华容渡口出发,直奔邾城对岸。
要说水战,应该还是东晋占优。
但是羯赵大都督夔安采取扬长避短的战术,不派水军在江上拦截邀击,而是设置滩涂阵地,用冉闵留下的弩车和抛石器反击江面上的运粮船。
滕含、曹据本来想用火船打头阵,火攻邾城滩涂。可是火船还没靠近,就被从天而降的巨大石块砸个粉碎,而手下的八千人马,无法过岸,终究不能发挥近身作战的作用,只得原路返回武昌华容渡口。
......
之后,庾亮又飞鸽传书,命令驻扎在石城的猛将——竟陵太守李阳,派兵从西面进攻邾城的羯赵围城部队。因为庾亮曾经多次上书朝廷,要求移镇石城,因此曾经担任过陶侃的督护的李阳也不敢倾尽全力,只是派出曾击毙作乱的流民帅苏峻的两位部将——彭世和李千,让这两位老将带领三千人马驰援邾城!
与此同时,镇守京口的征北将军、都督徐兖青三州以及扬州的晋陵、豫州的沛郡诸军事、徐州刺史、假节的蔡谟,得到皇帝的诏书后,已然知晓战局已经从东晋都城建康周边地区转移到武昌附近的邾城一带,可是此时桓温的聚huqi还没训练完毕,于是就连忙先调遣驻守晋安郡中洲岛(在今福建福州)的龙骧将军徐玄,带五千精兵,快骑从东北方向向着邾城出发,并与张耽和谢艾的前凉重装骑兵约定,在邾城外汇合,准备给羯赵围城部队一个致命一击!
可是,正是由于东晋诸将不倾尽全力地救援邾城,致使羯赵大都督夔安和石勒十八骑的残部,靠着采取“围点打援”的战略,又成功地挡住了李阳、蔡谟的援军各自从西面、东北这两个方向进行的进攻,这种类似于解放战争时的塔山阻击战的打法,不断地消灭了一拨又一拨晋军的有生力量。彭世和李千带伤撤回石城,而徐玄见前军已经被剿杀数百人,觉得继续前进只会造成无谓的牺牲,遂自作主张地往京口方向撤退了,也没有通知友军,致使目前只有前凉重装骑兵还在驰援邾城的道路上!
......
此时西北方向的桓宣,因为感念毛宝对其有恩,自司马勋南阳归来之后,就一直谋划着救援邾城。可是司马勋还在为功劳被抢之事生闷气,因此桓宣只得再次召集手下文武开会。
“目前南阳已定,羯赵对我襄阳已经构不成威胁了。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老夫觉得应该是南下救援邾城的毛宝老将军。不知何人愿往?”桓宣又想看手下是否有猛士愿意为朝廷力挽狂澜。
“那邾城之中,我的小弟荀羡还在苦战。末将虽然自襄城解围之后,已经二十三年没有打过漂亮战了,但仍愿意一试!”说这话的是一个女子,长发挽起,头上戴着像男人的冠子,外披一袭红色披风,内装软甲,手持一把像祖逖刘琨那样的利剑,此人名叫荀灌,是荀羡的二姐,今年已有三十六岁了,因从小嗜杀,其父金紫光禄大夫荀崧在世之时,一直未嫁,后来其兄秘书郎荀蕤也设法为其找对象,依旧无人肯娶,只得继续留在襄阳军中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