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难得的明媚阳光斜斜照进窗子,晒暖了所过之处,仿佛隐约可以闻到春暖花开的味道。
房间是白色的。欧式的白色木床,白色衣柜,白色茶几,白色地毯,甚至连床上睡着的人也是白色的。
或许是阳光太好,打扰了酣睡的人。雪白的手臂慢吞吞探出软软的被子搭在了额头上,金色的眉毛微微皱起来,最后还是不耐烦的翻了个身,拽着被子把自己卷成一个团。
门口传来疏离而有礼的敲门声。
Odin的眉毛皱得更紧,一把将被子扯到头上,只露出蓬松柔软的金色头发。
敲门声还在继续,只是在几分钟后就变得有些不耐烦,然后停了一会儿,随即就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傅寒走进来,皱着眉头瞅了瞅蜷缩成一团的人,又回头瞅了瞅门锁,眯了眯眼睛。居然还锁上门了。
“喂,醒醒。”傅寒把手里端着的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又瞧了瞧外面反手把门关上,然后一把掀了Odin的被子,毫不温柔的推人。“醒醒。”
金色的睫毛抖了抖,眼睛慢慢睁开,碧蓝色的眸子海水般清亮含情,眼波流转,只不过是轻轻一瞥就会让人生出妩媚的错觉。
可惜,傅寒没空去瞅他的眼睛,只盯着这人抱在被窝里的酒瓶子,脸色阴沉:“为什么把酒拿到床上喝?”
Odin习惯裸睡,身上除了一条小裤裤什么遮挡都没有,骤然暴露在冰凉的空气里被冻得瑟瑟发抖。他伸手扯回被子裹回自己身上,懒洋洋的开口:“亲爱的,你这么喜欢看我可以直接说嘛,我们到浴室去,让你看个够。”
“你有什么看头,赶快起床,一会儿云少就回来了。”傅寒明显是被他调戏惯了,一脸坦然的顶回去,还顺带嘲笑。
平日里说到云暗的名字,Odin总是兴高采烈,可今天他却一反常态的垂下眼睛,低声问:“落寂阳也来了是不是?”
“那是自然。”傅寒答得理所当然,语气也十分随意,只是眼睛里却闪过一丝疼惜。今天,是情人节。
他知道Odin和云暗的关系,一年前这个人刚出现的时候就听说过,那一年地中海沿岸冰冷的冬天,那个大雨滂沱的情人节,Odin的黯然与神伤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那时他和其他人一样,讨厌这个人。
总觉得,Odin是一个第三者,他们的BOSS和心爱的人如胶似漆的时候出现,试图破坏两人的关系,不惜答应不平等的条款,只为了留在这里缠住云暗。
可是,这个人最终也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破坏来,反而毫不犹豫的为云暗出生入死,甚至他的背后和腹部,那明显的弹痕还没有退去。
“我知道了。”Odin低低的应了一声,从被子里爬出来,就那么直接的走进浴室,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了水声。
傅寒看了看放在床头柜上的解酒汤,留下一张纸条便默默退了出去。
自从一年前云暗故意让他来照顾Odin,两人就已经脱离了客人与管家之间的关系,在外人面前还是客气疏离,关起门来则是随意得很了。
他知道,自己对于Odin来说,或许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但也仅止于此。可以开玩笑,可以不拘泥于礼数,但绝不会超过特别要好的朋友这样的范畴。根本,就没有人可以超越云暗在这个人心中的地位。
他理解,或许云暗并没有多么好,但是有些人就是这样,一旦认定了,就绝不会再改变。所以他会心疼那个人,却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Odin慢吞吞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云暗已经回来了,落寂阳陪着他,几乎形影不离。
工作并不会因为一个情人节就停止,所以例行的会议还是要开,与意大利的联系也要照常进行,云暗把人聚集到二楼的小会议室,落寂阳跟到外面,然后目送着众人进去,亲自为他们关上门,然后就守在会议室外面的小厅里,等他心爱的人出来。
Odin的位置就在云暗的旁边,Reynoldssword并没有全员加入DARK组织,所以他在这里的身份仍旧是客人,这奉若上宾的待遇给了他接近云暗的便利,对此他很满意。
黑星坐在另外一边,侃侃而谈,其他几个骨干也纷纷提出自己的问题和对其他人问题的看法或者解决方案,Odin静静看着,通常不会出声,只在云暗问他的时候才会说一两句。他不懂经商但有时候却能更精准的看到问题所在。
然后云暗会问问他Reynoldssword是否有什么困难,是否需要帮助。他喜欢把这当做是云暗对他看得见的关心。
只是今天,他有些无法集中精神,常常走神,视线就落在云暗的脸上,思绪却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去。幸好被盯着的人对他很放心,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敏感。
这里明媚的阳光将记忆里的那场大雨对比得更加阴沉冰冷,云暗近在咫尺的面容却越发的遥远,似乎无时无刻在提醒他,他永远的,失去了这个人。
不是没想过要从落寂阳的怀里把他抢回来,事实上,他一开始也的确是这样做的,尖酸刻薄的言语,故意表现出的亲密,甚至是撒娇耍赖。当云暗答应他可以以DARK为依附留在这里的时候,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成功了,只要生活在一起,只要有时间,难道他还会比不上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落寂阳吗?
他实现了当初对自己许下的诺言,他拥有了Reynoldssword,他足以与他相配。
可是,当云暗微笑着面对他,对他说:“Odin,我们来谈谈条件吧。”他却忍不住绝望。朝思暮想的人,说出的条件却都是不可以损害另外一个人的利益,不可以保护灰色收入比例过高的人,不可以在境内伤人性命,不可以使用容易暴露身份的武器,不可以……
条条框框不过是为了那个人的“前途”,为了不让那个人为难。
整整一个下午,他把自己关在傅寒为自己准备的客房里,明明有六小时的时差,可他却睡不着,越想就越发清晰的意识到,云暗爱上了落寂阳。
他和云暗其实是一种人,一旦爱上就不会改变,哪怕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落寂阳在宴会上的示威他看得懂,他生气,可更多的,是苦涩。
他醉了,就像这些年来每一个情人节的前一夜,他都忍不住要沉浸在酒精里,仿佛如果不是这样,他就无法等到第二天的天明一样。
不是不知道傅寒的疼惜,只是他已经不敢再靠近。
有一扇窗,脆弱得如同纸糊,虽然里外都是心知肚明,可这薄如蝉翼的东西,一旦戳破就再也无法恢复成完好的样子。
与其两个人都活在阴影里,不如选择什么都不说,因为不说,所以能够永远。
“Odin?”再回过神来时,周围的人已经走光,只有云暗还在他的身边,轻轻推他的手臂,毫不掩饰眼底的担忧。“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Odin抬眼看他,那双曾经迷惑了他的大眼睛,又能在他面前露出纯澈的目光,没有梳理没有刻意的防备,甚至还学会了关心。他忍不住轻轻笑了,站起来,抬手揉乱了云暗的头发。“我饿了,要吃饭!”
这样不是很好吗,就像真正的兄弟,因为不在一起,所以能够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