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谙接受李斯的邀请到大相府邸做客,除了直布,他没带多余的人,当然影子里的凰姬不算,而柯基,仿佛也十分喜欢一有事就从他的影子里穿,他也制止不了,就由他了。
相府并不大,但相府后面的人工湖却很大,正是夏季,满湖荷花荡漾,这藕粉新绿铺展在胡光之中,相映成趣。
李斯设宴的地方,在湖心岛上的湖心亭,湖心岛被迷雾笼罩,根本看不到上面什么光景,只有一小舟停靠在岸,接应的侍卫对唐谙道:“大帅,请上小舟,小舟自然会载大帅去见大相。”
唐谙轻身跳上小舟,直布要跟,唐谙摇头示意无妨,那小舟无人持桨,竟无风自动,穿进幽幽荷花深处。
迷雾中,唐谙无数次听到女人的娇笑戏水声,但他用法力去探,周遭却没有任何人迹。
待视野明了,雾气散去,唐谙才看到湖心岛,岛并不大,呈泪滴形,上面却有一座九层云亭。
唐谙踏上云梯,云梯自动直上九层,在一张雅致的茶几前,李斯闲坐饮茶,见到唐谙,也不起身相迎,反倒像是对待熟友一般,直接招呼唐谙来坐。
唐谙也不客气,在李斯对面坐下,只听李斯道:“才采集的露水,泡茶正好,你随意。”
唐谙取杯倒水,见杯中盛有莲子一粒,入茶水后,直接饮了一整杯,这粗犷的动作,惹来李斯眉头微皱。
“私以为好事成双,这只放一粒莲子是什么讲究?”唐谙问道。
李斯以三龙护鼎的手势执茶杯,分三口饮完一杯茶,倒是举止端雅,松快自然,末了才道:“独善其身罢。我以清茶待客,唐帅不会觉得怠慢吧?”
唐谙摇头道:“我虽然不懂茶道,但也喝得惯茶水,大相清晨相约,此刻才六点,若是饮酒的话,反倒奇怪。不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到了大相这个位置,再以独善其身自居怕是不妥了。”
李斯笑道:“瞧瞧,这就被人抓住把柄了,我一生未娶,又无子嗣,孤家寡人一个,让大帅见笑了。”
“那你到底图什么?”唐谙对李斯也有疑惑,他当真清白至此,无欲无求?唐谙不喜拐弯抹角,直接便问了。
李斯对唐谙的直接倒是不怎么意外,想了想才道:“在我治下,长治久安。我希望看到大秦帝国崛起,一个自由的国度,不再受到任何压迫。”
唐谙道:“我查过你以往所有的政令,全都是安内的举措,你几乎不涉及对外用兵。”
“我一个文人,不懂武事,而且攘外必先安内。”李斯四两拨千斤地回道。
唐谙点头认同,又试探道:“大相出自暗部?张焕是你以前的手下?”
李斯面上无懈可击,只道:“承蒙先王器重掌管暗部,倒是不辱使命,张焕也曾得我重用,是把锋利的刀子,只不过功利心太重,后来因为私生活问题被清出暗部,我记得他回沈阀掌管私军去了,这些年混得还不错。”
唐谙道:“这个人胆子很大,黑沈阀私利的钱财。”
“那么大帅是想除了他吗?据我所知,大帅私下和沈阀也有往来。”李斯却并不提具体往来的是什么。
唐谙摇头道:“沈阀都不管,我管他做什么,只要他不黑我的钱,我和大相不同,我俗人一个,名利钱财我还是要的,帝国依仗门阀世家,一些暗地里的勾当大家心知肚明,别人能做得,我如何做不得?我今日来见大相,就是想交个底,我希望域外战争结束之前,帝国内部安定,而且没有杂音。”
李斯停下品茗的动作,反问道:“大帅所指的‘杂音’是?”
“一切于帝国不利的声音。”唐谙并不言明。
“这是我身为宰辅的本分,安天下,无非一个稳字,这点老夫敢拿性命保证,谁敢乱大秦帝国,哪怕我一介文人,我也敢屠大逆不道之人,我也不在乎名声,以杀止乱,我也是做得出的,我毕竟出自暗部。”
唐谙道:“要是我犯在大相手里,想必大相也会秉公处理了。”
“那是自然。”李斯不加掩饰道。
两人相视一笑,按下国事不提,倒是说起了眼前景色,唐谙在李斯的介绍下才知李斯约他清晨相见的原因,这时观赏荷花是最美的时候,荷花就开两日,含苞待放的乃是今日的新花,那种怒放盛开的是昨日授粉后的,待到午后花瓣便会凋落,说起来倒是令人唏嘘。
唐谙不懂风月,但看到眼前美景,想起子璎在荷塘里嬉戏的画面,不免走神。
等唐谙注意到李斯一瞬不瞬地瞅着他时,他才问道:“大相如此看我,这是有话要说?”
“素闻唐帅狂,我观唐帅,也不是个细腻之人,但大帅看这景色,却是入定入心了。”李斯道,难得对唐谙露出一丝好感来。
“偷得浮生半日闲而已,难得大相相邀赏景,我岂能走马观花。”
“不如手谈一局。”李斯相邀道。
唐谙看了眼棋篓里的黑白棋子,直接摇头笑道:“这个我真的不会,平生就没学过。”
“我教你。”李斯亦笑道。
“好。”唐谙毫不犹豫地回道,想起子璎时常自己和自己下棋,他倒是想学来陪她。
话说唐谙何等聪慧之人,几乎是一学就会,规则很快熟记于心,许多人需要靠记忆棋谱棋局来增强自己的实力,但唐谙,一旦学会了控制棋盘上的气,他是真的无师自通,先开始的两三局倒是稚嫩,其中一把被李斯杀得一个棋子不剩,但越往后来,李斯就开始吃力了,当拼了一把平局之后,李斯开始怀疑唐谙在这之前是否真的没接触过黑白棋。
领略了棋中乐趣,唐谙竟然抓着李斯不放,一直缠着下棋,最好的学习就是和高手对弈,这一来直到腹中发出饥饿声。
两人这才停手,李斯道:“湖中有鱼,咱们就地取材罢。”
唐谙道了声好,脚下黑影交织成网,竟往湖里而去,不一会儿,黑影网住数条肥硕大鱼,条条都有六十公分长。
李斯选了一条稍小的,取了铜炉烧水,片鱼肉入锅,左以莲子和荷花花瓣,倒是香气扑鼻。
另一边唐谙提着鱼想了想,这般美景的地方烤鱼就太煞风景了,于是乎他拿太阿剑,唤出炎之锋刃,以片生鱼片的刀法片出鱼肉来,因为速度极快且炎刃温度极高,薄薄的鱼片瞬间熟透。
李斯的鱼汤,唐谙的鱼片,这一顿倒是鲜美。
饱腹之后,当然是再战棋盘,直到日暮西沉,华灯初放,又到月上中天,杀到后来,茶水都干了,最后一盘,李斯输唐谙一子结束。
唐谙大呼过瘾,这才觉得嗓子干。
两人同船回到相府,唐谙唤了直布,李斯相送,临走前,李斯拿出一把枪赠给唐谙:“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权当上次救命之恩的谢礼。”
唐谙拿枪在手,入手挺沉,整个枪械完全手工制作,金色的枪身,只有*的地方是黑色皮料,精美的好似一件艺术品,有过腕表的先例,唐谙再看到枪械上镶嵌的宝石已经不会再天真的以为那些是装饰品,一件杀器,哪怕是一颗芝麻大的宝石,都是有意义的。
见过不少好东西的唐谙已经能够看出瞄准具上水蓝宝石能够附加精准,而通体的德诺黄宝石则能附加攻击力,这是一把威力巨大的法源手枪,无需弹药,全靠法力供弹。
“好东西!真的给我?”唐谙是真心觉得这东西可能还不止是他表面看到的价值。
“是个老物件,只有能力出众的人才能击发,我反正用不了,相信唐帅能够发挥其真正的威力,拿着吧,可以防身。”李斯道,全然真心实意的样。
“那就多谢大相了。”唐谙将枪收在空间戒指里,这才告辞离开。
唐谙前脚走,曾经造访过大相府的那位神使便出现在李斯的书房,李斯见过神使,那位当即道:“这个就是你上报的身怀紫气之人?”
李斯回道:“当初祭天,四灵圣兽的魂力都是由唐谙牵引,而紫极隐龙现在就在秦王身上,他若是没有身怀紫气,不可能出现紫极之兆。”
神使道:“这个人刻意压抑了自己的等级,看似浑身漏洞百出,但事实上我观察了他一整天,如果换成我来下杀手,竟然毫无出手的机会,你怎么看,这个人是杀还是留?我们神界之人无法对这个世界的人直接出手,只能你们自己动手。”
李斯道:“唐谙,缠着我下了一整天的棋,最后一局我是故意输他一子的,我若不放水,他会缠着我下到他赢为止,这种毅力非常人可及,如果给他时间和空间,他绝对会成为我们前进路上最大的障碍,而他的狂傲,注定不能为我们所用,我不太想留这种祸心,有机会,我必取他性命。”
当然,必须是一击必中。
神使道:“你要翦除秦王的第一心腹那是你的事,但是神域有旨,你不能再动秦王,观世谛陛下要这个人类女人。”
“是。”李斯垂首回道,掩过眼中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