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倒让杨昊有些后悔刚才自己的失言,这已经不是两个人私下交换消息闲扯着玩了。w★w√w★.く8√1 z★w√.
“慎言,慎言。祸从口出。”杨昊打了个哈哈,借机平息一下内心的紧张。
“行了,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这也是上面的意思,你怎么说?”
又拿上面来压人,杨昊心里有些反感,他不动声色地说道:“让谁当大总管是陛下的意思,我敢抗旨不遵吗。”
“你——”唐宁没想到杨昊这么快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彼身,也拿上面来压人了,一时竟是语塞。他端起案头的茶碗喝了口,茶有些烫,唐宁又吐了回去:“为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当初你被仇士良利用,营中人皆曰可杀,是大总管保了你;你软禁曾重阳,惹来多少非议,也是大总管替你开脱陛下才没有深究。记得逃出长安时你还是个身份不清不白的九品执戟,不到一年就升为横刀,现在更是执掌一方的大员,没有大总管的栽培,你做的到吗?你拍着良心想一想,没有大总管,你能有今天吗。”
杨昊没想到他竟扯出这些成年往事来,心中颇为厌恶,寒着脸没有答腔。
“远的不说,就是破阳谷之战吧,虎卫在回鹘人自己的地盘上,你越境攻打它,这就是擅开边衅!只要有人上本参你,你十个杨昊也要人头落地!”唐宁拉下脸来**裸的威胁道,“我不妨告诉你,参你的折子在陛下的龙案上都堆成了山,是谁让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包你平安过关的,是大总管,是光王殿下!”。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就请明示,这件事究竟是谁在挑头。让我死也做个明白鬼。”
唐宁闻言一愕,就是哈哈一笑,道:“别说什么死不死的,没那么严重。我跟你透个底吧:社里七位佩剑全都是挑头人。我认识的你们七位横刀中,如今只有你一个人没表态了,他们几位都是铁了心的要回报光王殿下的知遇之恩。”
杨昊点了点头,说道:“杨昊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大总管的提携之恩,杨昊永志难忘。”
唐宁把这话咂摸了一下,觉得还不是十分满意,正想逼杨昊说的更清楚点。门口的穆兰青却问了声:“大帅,三夫人问您什么时候可以动身。”
杨昊像抓到了根救命稻草,急忙问道:“现在几时了?”
穆兰青答道:“距巳时还差一刻。”
杨昊起身来向唐宁打躬致歉,赔笑说道:“真是不妥,今天是拙荆亡母忌日,我答应她去浮光寺做场法事度的。”
唐宁悻悻起身,走到门口时他停了一来,嘴唇颤抖了一下,但没有说出话来。
穆兰青把唐宁送到了使署外的迎宾馆,回来时见杨昊还在内书房里冥思苦想,于是小声地提醒道:“大帅,该去浮光寺了。”杨昊应了一声,却仍没有动身。穆兰青等了一会,见他仍没有动身的意思,不得不再次提醒他。杨昊支吾了两声这才起身往外走。
关索手拿一份密报兴冲冲而来:“有份密报你看了一定有兴趣。是关于老诃子的。”
老珂子是回鹘执政宰相之一,十天前他奉命到永丰库鲁伯制铁公司考察,准备与库鲁伯家族洽谈购买重装铁甲的事宜,按照礼节他把行程通报给了丰州地方。杨昊本意前往永丰跟他一晤,却被他婉拒了,他不仅不肯见杨昊,丰州和西宁军方面的任何官方接待他也统统不参加。杨昊无奈只得派内寺坊严密保护他。
关索手里的这份密报是万端传回来的,万端在密报中提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一年前,回鹘曾专门针对丰州开过一次绝密的御前会议,研讨今后三年应对丰州的战略方针,老珂子就是其中的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万端建议杨昊批准情报室对老珂子采取必要的行动以便能从他身上获得这一绝密情报。
杨昊问关索:“究竟是什么东西搞的神神秘秘的?”
关索道:“具体的还不好说,但绝对值得对他下手。”
杨昊思忖片刻,道:“可以动手,但不要给我闹出什么乱子来,他是使节,要注意分寸。最好抓住他的什么把柄迫其就范。这个人有什么不良嗜好吗?”
穆兰青抬眼看了杨昊一眼,似乎有话要说。杨昊道:“你有话就直说嘛。”穆兰青舔了下嘴唇说道:“属下听说老珂子极其好色,尤其喜欢身材娇小面容如孩童的女人,或许可以从这着手。”看到杨昊惊异的表情,他又忙解释道:“我是听王群将军他们闲聊时说的,说是这回鹘王公大臣各有所爱,乌介爱马,柴革爱钱,老珂子就爱女人。”
杨昊盯着关索问:“这些你都知道吗?”
关索说:“刚刚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
……
自从仙女山回来后,杨昊对吕芮的看法忽然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具体来说就是吕芮身上那些原本让他很讨厌的地方现在不那么讨厌了,甚至还觉得挺有趣。譬如,吕芮的懒,以前她不修边幅的样子在杨昊看来简直不能容忍,现在看起来倒也不那么令人厌恶,她慵懒的样子,甚至别有一番风情。
还有她身上的那些许娇气和虚荣,杨昊以前是挺瞧不上眼的,常出言讥讽她,现在也能看顺眼了,娇滴滴嗲的样子,做作是做作了点,但也不再令人厌恶,充其量也就是起层鸡皮疙瘩的事,至于她身上那些许大户人家养成的虚荣现在不仅不再让人生厌,杨昊反倒觉得这让她拥有了迥然于晴儿和小鱼的独特魅力。
杨昊陪着她来到城东浮光寺,主持力圆已率一干僧众在寺门外迎候多时了。力圆是祥福寺方丈福源长老的弟子,跟祥福寺的座力胜是师兄弟。与力胜膀大腰圆,满脸横肉不同,力圆长的短小精干,慈眉善目,一张圆乎乎的脸上总是挂着慈善的笑容。
杨昊扶吕芮下车时,寺内钟声敲响,梵音响起,大殿前已布下一座法坛,浮光寺大小僧众数十人身披袈裟围着法坛念经度亡魂。
杨昊分不清和尚们念的是《地藏经》《金刚经》还是什么经,但还是被这股庄严肃穆的气氛所折服。除了浮光寺的和尚,力圆还组织了一批虔诚的居士进寺,一起为吕芮母亲祈福度。吕芮早已感动的热泪盈眶,趴在地上叩头答礼。
“……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见闻者,悉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经文念完,吕芮的一块心病终于祛除了。她整个人像是脱去了尘世的沉浊,浑身变得轻盈起来,明媚起来。
回去的路上,吕芮心情舒畅,因为泪水的浸染她脸上的妆有些乱,一坐进马车她就拿出化妆盒,支起小铜镜忙着补妆。她身着一袭白色纱衣,衬着肌肤皓白如雪,莹润又有光泽,早在来的路上就勾的杨昊蠢蠢欲动了,奈何祭礼在即,轻狂不得。这会儿祭礼已毕,杨昊哪里还忍得住?一上马车他就伏在她身上嗅个不停,弄得吕芮痒酥酥的咯咯直笑,这会儿又见她白底绣红的胸衣若隐若现,更是难以禁受,忍不住探手由衣领往里掏,被她笑着推开了。补好了妆,她见杨昊还馋嘴猫似的盯着自己,便把牙一咬,轻轻地拉开了衣裳,露出了绣着红彤彤玫瑰花的胸衣让他看个够。
杨昊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她坐过来,吕芮摇摇头不肯动,杨昊唬着脸又拍了拍,吕芮抗不过只好乖乖地坐了过来,她乖巧地依偎在丈夫的怀里,任他轻狂地把手放在自己胸前的两团嫩肉上反复把玩。
忽然外面有人喊了声:“姐,我是小枫。”
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小伙突然窜出来拦住了马车。吕芮慌忙坐起身整理衣裳。吕小枫却已冒失地掀开了挡尘,她赶忙抱胸弯腰遮挡内衣,杨昊不客气地把挡尘扯了回来。吕小枫吓了一大跳,忙把头缩了回去,嗫嚅说道:“原来姐夫也在啊。”
吕小枫是吕芮的堂弟,吕本清的独子,因常到使署走动,跟吕芮、小鱼混的都挺熟。杨昊跟他接触不多,每次见到他就会想起原来西宁侯府里的长随小四。年中的时候孟瑶来信说章夫人在故乡身染重疾,她受菩萨指点,大善心给家奴们都脱了贱籍,愿意走的都重金遣散了。杨昊想西宁侯府中能称得上忠诚的除了杨凡、李富就属小四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重获自由,他应该是重获了自由,只是不知道还在不在孟州。
“你找我有什么事么?”吕芮理好衣裳撩起挡尘的一角问道。
马车已经到了十字街口的福祥楼新店门前,人太多,为策安全,车夫并没有停车,吕小枫只好一路小跑跟着车走。
马力大的福祥楼新店在开业当天曾生过一次刺杀案,杨昊的一个替身被当场遇刺身亡。那是小青衣精心策划的一次阴谋,凶手是隐藏在丰安营的一名卧底,最后也没有抓到。
虽然开张即见血,福祥楼的生意却一直不错,除了马力大经营有方,吕小枫的功劳也不小。杨昊一直主张官府军队后勤应该充分借用社会力量,因此不管丰州刺史府还是防御使署都没有养自己的厨子,但凡有公务宴饮,都安排在外面的酒店里。
福祥楼的官府生意九成都是吕小枫拉来的。马力大比一般商人高明之处在于他从没打算从官府那里赚一分钱,但凡公务宴饮只收成本价,而且可以按季度或按年结账,给官府以实实在在的优惠。取信于官让福祥楼名声大噪,生意越做越红火。
“今日是婶婶的忌日,小弟备了些香烛纸钱,想去浮光寺祭拜一番,在这看见姐姐的马车,就过来打声招呼。”吕小枫举着一只竹篮跟吕芮说,竹篮里的确放满了香烛等祭品。
吕芮感动的热泪盈眶,说道:“难得你有这份心,姐姐谢你了。”
吕小枫道:“咱们都是一家人,姐姐说这话就显得生分了。你和姐夫先回,小弟告辞了。”
吕小枫没有骑马也没有坐车,提着篮子徒步而行,显得颇为朴素简朴。吕芮擦了把泪,对杨昊道:“这回你亲眼看到了吧,我这个弟弟还算不得纨绔子弟吧。你就当是可怜我,好歹给他找个差事,免得他在街上浪坏了性子。”
这已经是吕芮第三次为他讨差事了,前两次杨昊都没给她好脸子看。这回杨昊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呲她,而是耐着性子跟她解释道:“不是我不想帮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帮他,他没读过几年书,又没有军功,给他好的差事别人不服气,给他苦差事你又会嫌我委屈了他。我是左右为难嘛。”
吕芮用两根手指塞住了耳朵,跺着脚撒娇道:“我不听,我不听,你能用计鸿图为何不能用他?说到底你还是没把我放在心上,换成是小鱼、晴儿甚或是月孤,你都会答应的。”见杨昊迟迟不表态,她又是鼓腮帮子赌气,又是抹眼泪扮可怜,杨昊被她缠的没法子,又不忍对她火,只好哄她道:“你让他先去丰州经济学堂学两年,好歹混个学历出来,将来我也好重用他。”
吕芮闻听这话,想了想,颇觉有理,便破涕为笑,不再缠闹了。
马车到了防御使署的后门,穆兰青正陪着一个身材不高,一脸和气的年轻人守在门口,杨昊只觉那年轻人好生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了。马车停稳,穆兰青抢先一步迎了上来,他借搀扶杨昊下车的机会,低声对他说道:“颍王殿下府里的汪总管来了。”
“原来是他。”杨昊心里蓦然一惊,这个节骨眼上,他竟怎么也来了。
汪春原是李昂身边的亲随太监之一,颍王妃为李氏添丁之后,李昂便将他打到颍王府服侍,在颍王府只待了半年,汪春便赢得了颍王李炎的信任,升任王府的内务总管。不用说他来丰安的目的也是为了苏州无面会。他比唐宁的高明之处在于他主动来等杨昊,而不是让杨昊去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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