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靖难(1 / 1)

他这是摸透了我的脾气,知道我不会再去气他那些陈年旧事。有时候想想,还真是自己当时那一刻有点轴,认准了他骗我瞒我这点事,关键是还总被他又给圆回来。

一恼怒我除了说要离开他外,也没什么能对付他的。可那也就是发狠了口头说说而已,别说他不肯放我走,即便是真的放手了……我心中一顿,即便是他真有一天放手了,我也不会放过他。谁规定就只能男人追着女人跑,不能女人守住自己男人?

这个人都已经占据了我整个生命,哪有在轻易放过之理的。

正自盘算着,突听那处传来孩童哭声,抬眸去看见心儿坐在地上在嚎啕大哭,而小元儿在旁急得团团转。云姑跑过去要拉心儿起来,却没料小元儿突的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蹙起眉询问:“出什么事了?”

阿平抿唇而笑着道:“坏小子把人姑娘欺负狠了,自个也急了。”等见云姑和长宁安抚不了两孩子情绪,他摇摇头说:“我过去处理。”

虽听他这么说,但我脚下也不自觉地要随上去,可就在迈脚时突觉肚腹绞痛。其实早晨刚起时就觉腹部有些微疼,并没去在意,还以为可能是例假要来了。但这会儿的绞痛来势凶猛,一下就痛得我冒冷汗了,不像是吃坏肚子的折腾,捂住了肚腹抬头想要喊阿平,可刚要张口就被一阵刺心的疼激的我腿软了下去。

刚刚跪倒于雪地就听见前方传来惊呼:“皇后娘娘!”

原本已经走出去十多步的身影急转回身,视线里清俊的脸刷的一下变了,箭步飞奔而来。

“怎么了?”

我咬着牙关吃力地说:“疼,肚子好疼。”

耳边是他急喝:“传太医!”

打从两人身体前后都出问题后,太医署就有专人常驻在寝宫里,入住偏殿,是故很快就把太医找来了主殿。我是被阿平抱进来的,上了塌后他也没放下我,就抱着我靠在他身上。

太医为我号脉了好一会都没出来诊断,我这边可能是躺下的缘故倒是没觉得那么疼了。阿平心急我的情况,沉问出声:“皇后何以突然腹痛?”

太医这才收回手并恭声而回:“启禀皇上,微臣刚刚再三确诊,皇后娘娘的脉象好似喜脉,腹痛是因为娘娘之前亏下的体质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你说什么?”我不禁脱口而问。

太医重复:“娘娘,微臣诊断您的脉象是喜脉。”

我回眸去跟阿平确认:“他是说我怀孕了吗?”他眼眸里有着暗色火光,朝我点头:“他是说你怀孕了。”得了他的答复我才让这个消息慢慢进驻脑中,再慢慢消化,喜悦是从心底深处冒上来的,可到中途就被恐惧掩埋而下。

从阿平怀中竖坐而起,紧盯着太医:“你说我腹痛是因为体质没恢复?那会不会对胎儿有害处?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养好身体安胎?”这时候我脑中都是曾经那空落的感觉,像是脚踩在深井底下,寒意从脚心直蹿上来。

“娘娘无需太过紧张,微臣立即给您开一副安胎药,然后按照膳谱调养身子就可。这次腹痛也算是一个预警,并不是什么坏事。”

“你快去开方子。”我急切地催促,又去喊云姑跟着去抓药。等目送着他们走出殿时我抓了阿平的手,到这时才发现自己在轻轻颤抖,惶惑不安地询问:“孩子能保住吗?”

他搂了我肩膀使我重新躺回他怀中,坚定而答:“放心,一定能保住。”

“可是……之前不是说我今后都很难再怀孕了吗?”

“是那太医水平太差。媳妇,你别紧张,我向你保证,这次绝对绝对不可能再让你出事。”

他的保证让我动容,却不能让我心安。犹然记得那段痛苦的岁月里自己是有多颓废,内疚、彷徨、无力,诸多情绪将我覆盖,差一点就走不出来。

后来是阿平用尽办法将我从泥潭里拉出上岸,也自此再也不敢去想关于孩子的事,决定珍惜眼前人不缅怀过去。没想过自己还会再怀孕,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元儿身上,这个消息突然的让我无法相信又确实是事实。

我双手环住阿平的胳膊,头靠在他臂弯里,“这是救赎,是那不曾谋面的宝宝终于决定要原谅我们了,所以再一次降临。”

自那天起,但凡太医的叮嘱我都认真听,不管什么难喝的汤药都眉头不皱地灌下去。而且让生活变得规律,每日睡得早也起得早,还坚持清晨在院中慢走上半个时辰。只要是对宝宝好的,我都会听从安排去做。

终于得到太医的确诊说脉象已经稳定,而我的体质也完全恢复。这时,我已怀孕四个月,肚腹微微隆起。打从小元儿得知我肚中又怀了个小宝宝后,他那好奇心简直就是膨胀,在还没显怀时他总来追问弟弟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出现?后来得知是在肚子里并且获知会慢慢长大后就天天问为什么我的肚子还不大?现在肚子有些出来了,他就老来贴着肚子听,又因听不到什么动静而烦恼。

我都被他给烦怕了,避着他躲进了阿平的御书房,却还能被他给找来截住。总算有他父亲为我出头,将这小子直接让燕七给拎走了。

这日我又躲在了御书房里,正端着冰糖燕窝喝,见阿平推门进来时脸很沉不由询问:“怎么了?”他看我一眼,“没事。”

这副架势怎么看都怎么像是有事,我也不急着追问,继续窝在榻上慢条斯理地喝冰糖燕窝,这是笑笑建议的,说燕窝对怀孕的女人特别滋补身子。我现在反正是很听医嘱,只要是对宝宝好的都会听从。

等喝完了放下碗我才抬起眼,见阿平坐在椅子里并不批阅奏折,脸沉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平。”轻唤出声,引来他回眸后才问:“是朝中有什么难解的事吗?”

但见他眸色里有迟疑,我心头微有咯噔,打从宫变之后他连奏折都让我帮着批阅,朝中之事不说了如指掌,大多也都清楚,包括他对朝事的处理也摸出了些门道。

沉凝片刻后,突听他道:“朱棣反了。”

我没反应过来,遂问了句:“什么?”他顿了顿,一字一句:“燕王朱棣反了。”

脑子一下嗡了,阿平说朱棣反了?!哪怕这件事我早就预料到了,可是突然从阿平口中听见,还是无法控制这震惊和层层涌来的无力感。

“以什么为由?”我艰涩而问。

“靖难。”

这就是靖难之役的开端,从此分为南军与北军,开启了长达三年的内战,最终,北军的铁蹄由朱高煦为首先一步踏入京城,终止于皇宫的一场大火。

这就是我所知的历史。

我们总以为通过努力,秉持人定胜天可以扭转命运,殊不知命运就像强大的暴君,完全不可逆转,也没法改变,甚至有时还会给了你希望再用另一种方式告诉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这个结论不是一蹴而就,是我多次沉重的教训积累下来的……经验。

说是经验都感觉有些心酸,我沉默良久才抬起眸,与阿平的视线对上愣了愣,他这样看着我似乎已经有一会了,那眼神我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对视片刻后听见他突然问:“你不问我会怎么做吗?”

我心中一紧,他竟是在看我的态度。关于朱棣,他会比任何人都更在意,尤其是我的态度。如果我随他而询,怕也是不能让他满意,这时候逃避或躲闪都是错误方式。

沉念之后,我答:“既然起兵造反了,自是以谋逆罪论处而派兵镇压了。”

他的黑眸一闪,“你当真如此想?”

知他心中仍有疑虑,我无奈地再次表态:“真的不能再真了。”是他老婆,还能不全力站他吗?也不知道他那脑回路是怎么形成的。

静了一瞬,他锁视着我坚定而道:“那今后就与他们为敌了,昔日的情谊都将会放下,再见只会是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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