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漏渊,路难行,难比上青天。[]
一难难在道路崎岖。
星漏渊实际上是条裂缝,大地开裂不讲规划,奇峰怪石深入浅出,数之不尽的坑穴走不完的峡,欣赏时觉得鬼斧神工,若目的是寻物......只有“悲惨”二字才好形容。
“那个地方形貌不变,有时位置会移动,别问为什么,我不知道。”
一句话堵死所有疑问,吃苏拖着两条蛇艰难地走着,时不时停下来喘口气,或让旁人帮一把;其态度之理所当然,让色苏恨不得抽他七八十个嘴巴。
位置变化其实很有道理,须知整个狂灵之地都在缓缓转动,遑论星漏渊,更何况其中的一处地方。想懂啊此,三苏无奈只好忍气吞声,轮流照看吃苏别出问题,如保姆般尽职尽责。
谁叫人家修为被封了呢?星辰风暴如此猛烈,随时随地有可能入幻,后果难以预料;吃苏一面要查看地形地貌,一面还要保持心神,偶尔被那两条蛇所惊吓,可不是精力不够用。
要说那两条蛇也不是故意,实在是星漏渊的麻烦太多,比如刚刚经过的那个地方,明明一面石壁空空如也,冷不丁正当中垮掉一片,形成一个极聚风力的孔;呜呜星点如巨龙咆哮,三苏尚且全神戒备,何况两条畜生。
刚刚开启的星漏渊地貌初成,还有许多地方不稳定,这里塌一块哪里鼓出来,随处可见。
二难难在地域宽阔。
需要补充一点,是在当前这种特殊情形下。
总长万里余,最窄如一线罅隙,宽处也有数千丈。放在别的地方。以生境修士之强大,纵需仔细查看,了不起只要半天时光。
这里不行,细致是一方面,主要是效率低。
百年前,吃苏曾以千尺、千米、千丈衡量生修在星漏渊内的神识运用。为避免因遗漏造成无用功,必然不能走马观花,千尺是极限。今日今时,星辰风暴比当年更猛,加上不能专注于一道,效率再打几重折扣。
另外还有,星漏渊是有高度的......这是废话,那个地方都有高度。星漏渊内距离天光足足万仞之遥,连两侧石壁也需要查。
“那个地方像是一间屋子。特点其实很明显,门口的洞是方的,方方正正,大约三丈。”
应该说特点很突出,找起来不算难,可惜吃苏额外提醒,那个地方的星点格外密集,无论肉眼还是神识都很难穿透。因此凡是看不清的地方,皆需要仔细查。
这种地方。星漏渊里面实在太多了!
觉得过意不去,吃苏主动降低要求。
“根据我的经验,越往上方星点越稀,超过两千丈便无查看必要。不放心的话可以高点,顶多不超过三千。”
听了这番解释,色苏心里再无余念。只想骂娘。
三难难在妖兽密集,个个凶猛异常。
星漏渊多妖兽,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今次开放时间虽不长,四面八方赶过来的母兽数量却不少,个个忙着找窝准备产仔。说来也真倒霉。除非正在产仔过程中,母兽之间通常不会争夺领地而厮斗,唯独见不得人族打扰。她们好像知道彼此在干什么,碰到别的产仔妖兽,会明白对方既非捕猎也不好杀,只求一块安身之地。
换句话说,大家都是准妈妈,除非实力相差巨大,没必要冒着惊动胎气、破卵的风险。
对人就不一样了!
妖兽眼里的人族什么样,这个事情不太好说,但可肯定的是,她们确有能力分辨出人族是公还是母;四名强大雄性人修来到这个地方,给那些待产母兽的印象只可能是一种:抓捕幼崽。
无论人鬼妖魔,宇宙星空,天荒地老,此皆为不能忍之事也!
母爱伟大不分种族,为幼崽拼命的妖兽往往能够爆发出超乎想象的力量,虽不能给三苏带来威胁,但也不能置之不理。
道理很简单,似这么个查法,三苏走一路便要杀一路,找到那个地方之前,战斗不会平息。
“杀!”
掌如利爪,一头三翅胖鸟、连带肚子里的蛋都被撕成碎片,大获全胜的色苏毫无愉悦,满腹牢骚。
“破日子,没法过了。”
星漏渊中没日没夜,三苏一路用双脚画“之”字、护着吃苏没日没夜的走,没日没夜的看,很快感觉到疲意。算算走过六百多里,平日这点距离顷刻即过、现今足足用了五天!
其实真不慢,大致可换算为十二个时辰快走不停,精神时刻处在紧张状态,普通人可吃不消。
就这还是通力合作的结果。如今三苏配合默契,一个主要查看兼杀妖兽,一个照顾吃苏,最后那个负责警戒,避免被那个可能存在的萧十三郎偷袭。行动时,三人角色时常互换,避免因枯燥有所疏忽。
找个地方居然这么难。到这里,三苏之间性情差异暴露无疑,马苏不愧为苦修之人,不管轮到干什么,从头至尾终神情漠然;犬苏原本也能做到,可惜他的心始终悬着不敢放松,因此成为最累的一个。至于色苏,估计在温柔乡中浸泡太久,明显比其余两人浮躁,时不时需要叫几声、或者虐杀妖兽发泄愤懑。
有一点是想通的,三苏心里都忍不住想,若只有一个人......
“你们不懂,一个人反而轻松,往年我就这样。”
吃苏掰着手指给三苏讲道理:“第一,星漏渊开启最少持续十年,时间充足根本不用着急。第二,不用患得患失,反正能找到,不怕它跑掉或者没了,还没人抢。第三,一个人的时候,妖兽反应不像现在这么大。想杀就杀,不想杀吓唬吓唬就会挪窝;再说这些东西可以吃的,比如你刚刚打碎的蛋,大补,味道那个鲜......”
“滚!”无外人不用掩饰,色苏心情本来就不好。破口大骂:“除了吃,你还知道什么?”
“我说的实话。”
不用战斗不用勘查,吃苏只管指点方向,越走下去身体越累没错,精神反而健旺,连肚量都变宽宏。
“单独行走,还有个最大的好处。”
自此无声,爱说话的吃苏闭嘴不言,三苏等了会儿不见下文。忍来忍去、还是色苏耐不住性儿。
“是什么?”
“说了你也不信,算了。”
“......”
憋半响,走几步,色苏发觉说说话、唠唠嗑其实挺好,再度开口。
“到底是什么?”
“说过你不会相信。”
“说不说?”
“你真不信。”
“说!”
“......那我可说了。”
吃苏小心翼翼看看马苏,再瞅瞅犬苏,一脸神秘样。
“讲好先,爱信不信。不许生气,尤其不准拿我撒气。”
三苏无言。先后停下脚步盯着吃苏那张脸,眼神一个比一个冷。
“咳咳,我的意思是独自一人的时候啊......”
目光在三苏之间游走,直到色苏暴怒即将出手,吃苏幽幽说道:“不用防备同伴背后下刀。”
本该石破天惊的话,结果出乎意料。三苏既没吃惊也不奇怪。更没有按照预想的那样暴跳如雷,甚至没有反应。
除了戒备。
自打吃苏提到最大好处的那刻起,三苏便把目光从周围收回来,脸色或淡漠或浮躁或阴沉,内里都已提高警觉。
外松。内紧。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风停息兽吼止,连无处不再的星点都不再飘动。
慢慢地,吃苏的脸色变了。他留意到三苏对自己的话早有预料,提前做好准备。三人站位很有讲究,将吃苏围在中央,每个人目光只关注一片,并拢刚好覆盖全局。
这需要默契,更需要信任,极大的信任。
过了一会儿,三苏纹丝不动,吃苏头上渗出汗,口干舌燥,双腿也因为紧张感觉麻木。他试着想要开口说话,忽发现自己的舌头像是打了结,想笑一笑,脸上仿佛绑有钢针,动一动,生疼。
“这算什么......”
“嘘!”色苏朝他打个手势,诚恳说道:“动一动,本座先砍你双腿。”
此刻色苏脸上,哪有半点浮躁,何来半点骄狂,只有戏谑,讥讽,少许失望。
“走了么?”
无人回应,色苏不生气也不着急,依旧耐心等着,守着,聆听着,查看着。
又过了一会儿。
“走了。”
马苏徐徐站直,回头朝远方看了看,淡漠的脸上毫无表情,随意挥了挥手。
“下次再来,我们等你。”
“下次再来,别想安然离开。”犬苏随后发出宣告,神色狠辣。
“听说十三俊俏如少女,本座很想见见。”色苏恢复到之前模样,目光轻佻。
“你们在说谁?”只有吃苏神色讪讪。
“你觉得呢?”
“我觉得应该是......十三吧?”
“知道还问。”
没逮住猎物,色苏心情依然很好,甚有心情“炫耀”脸上的疤,笑着问道:“刚刚那句话,你是不是想给萧十三郎创造机会,把你捞走?”
“没有的事,冤枉死我了!”
吃苏不停抹汗,不停抱怨,不停解释。
“大伙想想,假如连我都发觉他来,你们还能不知道?还用这么干等?”
“那可不一定,也许......”
“吃苏所言在理。”马苏开口打断质疑,淡淡说道:“继续吧,抓紧时间。”
“好嘞。”
吃苏终于喘过这口气,连声应着举步再行、同时不忘恭维马苏,或者叫撩拨。
“想不到你才是我们中间最强的那个,灵觉这么强!”
犬苏身躯微震,色苏嗨嗨只笑,马苏冷冷看了吃苏一眼,懒得回应。
此时此刻,百里外,星光中,迎着奔跑过来的三殿下与球球,十三郎暗自沉吟。
“灵觉这般强大,会是哪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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