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在此地,算是个大户人家,田亩不少,又做着布料和油料生意。陆家的老一辈,做人其实很不错,只不过,陆家主妇孙氏,生下来的两个崽儿,脾气完全不同。
陆家的大公子陆畅,头脑是真简单,对文墨一窍不通,偏生对武艺爱的不行,目前拜在州府里,于家旁支门下,修行武艺已经六七年了,这次是回家呆上一段时间;
二公子陆湛,就是个奇葩,聪明异常,却文不成武不就,以前被管得严,现在年岁大了些,就开始遍地飞鹰走狗。
而周之翼现在身处的年代,很有意思,开国皇帝杨坚,称为太祖;杨广称为圣祖,不但没有做亡国之君,反而因为京杭大运河,被后人夸赞为圣祖;
杨广三征高丽和修建大运河,同样发生了,前两次征战高丽,同样是失败,但是在第三次,却成功了。征服高丽之后,国内烽烟渐起,却没有周之翼所知的历史般严重,杨广稳住了根基。
到现在为止,已经到了第八个杨家人做皇帝,而科举制度也慢慢完善起来,有了文举和武举,和以前的举荐制度并行,为国家输送人才。陆畅练武,十分费钱,所以陆畅把主意打到了周之翼家的生意上。
原本周之翼家,只是个能够混个温饱的人家,有了两项技术在手,这几年慢慢发展起来了,成了附近的新秀,再过几年,就有资本购田买地,置办产业,脱离社会的最底层。
这个阶段,可以说是周之翼家最关键的时候,若是被阻拦,又得另谋出路。虽然对这些小技术,周之翼并不放在眼里,但是做顺路了,丢了也可惜。
按照自己前生天涯漂泊的个性,今天陆家兄弟敢这样惹事,早就把两个人弄得不死也废,但如今,为了家人,却只有控制事态,略作教训便成,无奈之极。
看着大姐发呆,周之翼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大姐为什么发呆,周之翼很清楚,大姐已经快要十六岁了,在这个时代,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一家有女百家求,大姐虽然有些泼辣,但也贤惠能干,是很多人家理想的儿媳妇。
回到家中,看着三间正房两间偏房的小院儿,周之翼不由露出笑容。转身进了左手方的偏房,里面一阵小鸭子脆嫩的叫声传出来,母亲杜氏正在忙着照顾这群小家伙。
“母亲,这次的孵化,出了多少个小鸭子?”
“二郎回来了啊,这次不错,出了两百多个小鸭子,照顾好一点,过几天又能换到两百个大钱。今天中午想吃什么?”母亲杜氏亲切的说到。
一天三顿饭,是在周之翼潜移默化多年之后,才养成的习惯。周之翼笑着回答说想吃藕丁和山笋汤,杜氏笑着答应后,便叫许振去找这两样东西。
这个时代,油类极其缺乏,家猪还没有阉割技术,菜籽还没被杂交出来,花生播种范围极小,芝麻油做菜又价格高昂,灌钢法还没成熟,铁锅都没法造出来,所以人们大多是炖菜蒸菜,炒菜还没影子。
周之翼一边帮着母亲,熬制药水来培育小鸭子,一边思考,好男儿,自当建功立业,挣得安身立命的本钱,隋杨文治武功并重,自己打算凭着一身本事,打下一片根基。
像今天的这种情况,陆畅敢毫无顾忌的提要求,便是因为自己家,除了个人武力外,没有任何自保的手段,而自己的想要做的事情,必须要借用国家机器的武力。
国之利器,岂能轻手与人?不能身居高位,夺得当今天子信任,兵权不过是空谈,自己出身平凡,无人举荐,便只有通过科举,夺取功名,再一步步发展壮大。
周之翼这样的出身,在这个时代不算好也不算坏,士农工商,四民第二。走武举,就基本上全靠自己的本事。在这个变异的隋朝里,平民武举,分三步走。
第一步,便是出具自己的户籍,证明自己身家清白,没有犯罪前科,然后参加为期两年,地方上常备军的日常训练,这样,就具有了武举的基本条件,参加县府每年一次的武生考较;
武生的考较,基本上就是走过场,周之翼听本地读书读的最好的赵淳说过,能够举起八十斤的石锁、能够开两石弓、能骑马跑一圈儿,最后舞动一番刀枪剑戟,就算过关;
当然,权贵子弟如果是不愿意参训,也是没有问题的,有爵位在身的武将世家子弟,武生资格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周之翼这样,必须得熬够两年;
第二步,便是拿着常备军参训证明、县府开具的武生证明,到当地州府,通过每两年举行一次的考较,这次考较,相当严格,这涉及到武人的名声和待遇;
考较的基本内容,依旧是箭术、马术、器械,但要求就和武生考试,不可同日而语,另外多出两项,便是对战和兵法,以上这些都能过关,且在当地州府规定的人数内,这样便有了武秀才的名声;
武秀才在这个时代,是很有含金量的一个名声,家人可以免除劳役和部分赋税,可以做州县里的军官,也可以开设武馆教学,享有部分特权,但相应得,国家征召,武秀才就必须应召;
想要一般人,不敢明目张胆的针对自己家人,自己至少得是个武秀才,隋朝赋税虽然不算重,但劳役确实不少,有了武秀才的功名,陆家借个胆子也不敢生事;
第三步,便是至关重要的武举,在长安城举行,和文举一样,三年一次,武举的盛况,可引得万人空巷,各道各州各府的武秀才,集中在长安,各种比试,均是呼声震天;
武举中举者,分天地二榜,天榜只取九人,地榜三十六人,每次武举,赶赴长安的武秀才,不下万人,可见竞争之激烈,中武举者,武艺兵法,均是佼佼者;
武举最壮观的场景,便是天榜前三的争夺。地榜的武举人,可以参加隋朝的正统部队,从基层军官做起,所作所为、升迁等,天子会派人专门管理;
而天榜,却是直接留在长安城,根据个人能力,安排在不同地方,天榜前三,则更为耀眼。
隋朝开国一百六十多年一来,除开一些特殊的年月,举行了三十八次武举,这三十八名武状元,位列名将的,便有十一位之多,在这个武风盛行的时代,周之翼感觉很不错。
隋军的参训年龄,定在十五岁,目前的周之翼,还有一年不到的时间,入伍参训两年,回家次数有限,得把家里的营生,给顾及好。
过了两日,周之翼一大早练完功,便和父亲徐四郎,一人担上一百余只小鸭子,母亲杜氏和大姐许少蓉处理好家里,各自带着一篮子皮蛋,一家人朝着较远的小镇上赶去,等到达小镇上时,已经辰时末。
鸭苗的生意,并不算太好,本地人大多采用自己孵化,只有那些想养,但是又没有合适的母鸡的农人,才会选择购买,倒是母亲和大姐的皮蛋,卖的很不错,一个大钱买两个,便宜到没法想象。
母亲和大姐卖完皮蛋,就带着许振开始逛起来,买些针线布料什么的,就在母亲带着一大包吃的,走到周之翼身边时,街头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周之翼仗着身量高,看清了情况。
三个面容俊秀,眉眼之间顾盼生辉,身着儒衫的年青读书人,带着三个书童,出现在镇口,为首的,年龄略小的,正是赵淳,另外两个,应当是赵淳在豫章书院,结识的同窗。
人群之中,传来一阵感叹声:“哎,赵家的大公子,真是风流俊俏,不愧是读过圣贤书的人!”
“是啊,赵家大公子上半年才中了秀才,要是明年中了举人,那可是要做大官儿的人,咱们这里,要是能够出一个大人物,那就好了!”有人附和道。
赵淳带着两个同窗,对着镇上汇聚的村民,行了一个拱手礼后,便带着两个同窗,在镇上看了起来,不一会儿,陆淳就看见了周之翼。
赵淳对周之翼一家,行了一个基本礼节后,用温润如玉的声音说到:“赵淳见过两位长辈,许叔和婶子身体可好?”
父亲徐四郎和母亲手忙脚乱的应付了一通,躲到了周之翼身后,赵淳也不意外,对周之翼说到:“二郎今日赶集,买卖可好?”
周之翼微微一笑,对三人行了一个抱拳礼节,对赵淳说到:“小买卖,无足轻重,倒是大公子今日回乡,会呆上多少时日?”
“大约会呆上两月,游览一下附近风景,看能否做出两篇诗赋文章。最近我陆家表弟,没有寻过二郎麻烦吧?”赵淳依然温文尔雅。
“小打小闹,不上台面的事情,大公子挂心了!”
“那就好,明日来我家中做客,也将我两位同窗,介绍与你。好了,二郎先忙,我还得宴请我的同窗。”赵淳说完,向众人行了一个礼节,便带着同窗和书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