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听着,没有否认,最后扭头朝下方的张怀看了过去。只略略点头示意,同样是眼含感激。
徐福等人为他做的,不过是遮蔽浒贾对天机的感知,令其无后顾之忧。而张怀做的,则是彻底释殷御浒贾二人之疑。
不然即便那浒贾有足够的的信心守在大商皇都,最后的结局也未必就会如他所愿。目光又掠过了面色不怎么好看的重玄,秦烈心内,一丝杀机微闪。
他知晓此人,依旧还是对旧主心存幻想。在殒神原,更是牵连十万孩童,也令他难以释怀。徐福殷御,虽也有责任,此人却是罪魁祸首。
可观情形,徐福对他极为看重,也不为让秦烈有机会斩杀,而且一直被徐福压制,也没做出什么动作。
倒是让他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下手,对于徐福他也心存顾虑,他可以接纳明日轩为臣,却绝难接受徐福。
徐福也看出了秦烈的心思,始终未曾开口提出为秦烈效力,借助大秦国运修行之事。重玄把头颅微俯,显示感觉到了什么。
秦烈默然一叹,知道自己没有机会。旋即看向了西南方向。
师尊他们已经赶去了天方界,东荒界能够威胁浒贾的人也不多。
“秦烈,这一战我们已经是全力以赴。你可一定要谨慎行事!”林元静忽然道。
“师伯放心,必定不辱此行!”秦烈说的果决,只是看着凌虚子身前的护宗神兽,徐徐道:“这太乙青华大帝,师伯就不惧苍生道,被人偷袭?”
“你都不惧,我与你师兄又怎能退缩?”
“一教传续,在人而不在地。只要弟子还在,就算教派湮灭,又有什么关系?说来剑宗倒是比我苍生道还要果决,门中圣境尽出。一套万仙剑阵,只需两个时辰,就可在皇都城外布就。时间无多,不如就此动身如何?”
秦烈若有所思,转头望向徐福、后者会意,当即允诺道:“陛下决心已定,徐福也将听从陛下吩咐,就先行一步,在皇都城等候陛下驾临!”
徐福的话说完,便是侧目抓住重玄,消失在虚空之中。似乎是担忧把他一人留在此间,会被秦烈一剑斩了。
“那么诸位,我们两个时辰之后,大商皇都见。”秦烈刚要起天罚神梭离开,却听身后明日轩忽然开口。
“陛下,可否让在下也参与这一战?”
秦烈愕然回头,今日之战,太过凶险,即便是敖怡他也未曾惊动。
明日轩抚须一笑,“在下的定运神法,关键时刻或许能发挥大作用,应该能帮得上陛下。”
秦烈略一思量,就也不再拒绝。踏入空中,背对着身后大日,整个人就化成了一线光丝,直射西方。
借助无量终始遁法,以增持神宝加持。秦烈在东荒的遁行之速,哪怕较至境的修士,也不逊色。
故此当两个时辰后,秦烈抵达皇都城时,也依然是气血满盈。
隔着百里距离遥遥观望,这座大商国都之内,依然气息祥和,看似与往常无异。只有一层若有若无的黑雾,遮蔽天空。
秦烈淡淡看了眼,就继续前行,不过还未靠近,就有个身影,拦在了前方。二旬左右,面色凝肃。
“姬发?”
秦烈停下了遁光,冷冷看着眼前此人:“莫非你准备拦朕?”
那姬发却是神情复杂,一声苦笑:“此时我也不知该如何抉择!殷御与你,无论谁死都将是生灵涂炭之局。大商大秦,本该和睦相处才是。兵戈战事,只会渔人得利。”
秦烈面色冷漠,并不答话。负手身后,眼含讥诮之色。
“如朕记得不错,你父,正统领四百万大军。在围攻我朝新建关城。那灵霄城如今,也是岌岌可危?这些话,你怎不去对殷御说?”
姬发也微显尴尬之色,主动掀起战事的,的确是大商。
而他父亲姬昌,更是商君统帅。说来他也的确是无什么力场,说这些话。
不过姬发却并不气馁:“我皇只是一时糊涂,也不知界外异族之强,所以才今次战事。其实只需夜魔族真正兵临东荒,想来他也终会认清现实。到了那时,自然会选择与大秦联手。”
秦烈怔了怔,似笑非笑的看着姬发:“你言下之意,是要朕暂时放弃天方界?逼迫殷御与朕联手?”
姬发却避而不答,俯身深深一礼:“暗夜魔廷绝非大秦一国之力,能够力敌。即便此战陛下你胜了,其余异族也会接踵而至。要想御敌,不使战火波及,只有统合整个东荒,东荒大局,还请陛下再忍耐一二。再者陛下今日,其实真无需如此冒险,也不值得。”
“大局?”
秦烈笑,目中的讥讽之意更浓:“在朕眼中,只有弱者,才会去顾什么大局。殷御即便不在乎,朕自然也不会顾惜。是否生灵涂炭,又与朕何干?至于暗魔天廷,天方世界,不牢费心。我大秦不会令夜魔大军,跨过雷池一步!”
一边说着话,秦烈一边从姬发身旁行过。杀意聚结,牵缠交锁。
不过一直当二人身影交错时。姬发也未动手。
秦烈却双眼微眯,目光精芒微现。
天子剑,原来此物,是落入此人手中!
那么山河珠,又是谁人取得?
即然是此剑,那么哪怕他有着增持神宝在手,此人也依然有着几分抗手之力。
果然是这个时代,气运最盛的几人之一!
一连串的念头,自秦烈的脑海内掠过。随即就又暂时顿住了脚步,平淡道:“赵无极之事,秦烈感激不尽!然而今日,谁欲阻朕,那就是与朕为敌!你姬发,也不例外。”
后方传来了姬发一声叹息声。而后其气机,就渐渐淡去无踪。
“我皇对十二铜人掌控矜熟,浒贾更已在城内,布下屠灵大阵。你好自为之!”
话落之时,秦烈也觉察不到姬发的形迹。
秦烈也不在意,直接跨过了这五十里长空。到了皇都城东,宣化门前。
把头仰起,看着城头上悬挂的赵无极头颅、此时这城门处,依然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人声鼎沸。
可能是已经时隔一月之故,已并无多少人在意。
然而时不时的,还是有人议论咒骂。一些大胆些的,则会用腐烂的菜叶,向城头丢掷。而此处的大商守军,也无人去呵斥阻止。
反而大多是嬉皮笑脸,幸灾乐祸的看着,当年谁能想到,那时贪财好货,乐观向上,又义气十足的胖子,会落到如此下场?
直接探手一抓,一道紫色的霞光,就往城上那头颅遥遥摄去。
赵无极的头颅已腐朽,拿回来也是无用,秦烈直接取其元神。
内中有大商的玄术师,布下的重重封印。然而对秦烈而言,却是触之即破,毫不费力。
倒是此时城门处,那些大商军卒,都陆续发现不对,神情惊疑不定的,各自拔出兵刃。
“你是何人?此时我大商要犯,需得悬头百载,他人不等妄动!欲取其尸身则,等同谋逆!”
其中一位将领模样的人物,当先行来。不过人还未至,这人的整个头颅,就忽然爆裂,血肉粉碎。
秦烈干脆便将那魂念张开,气机远扬,弥漫百里。使得这城门口处,罡气四溢。
那浩大的魂念,也直接使此处经过的行人,都是仓惶失色,不知所以。
而整个皇都城内,亦是警讯之声四起。城门那些兵卒,都无法动弹。
不过城墙之上,仍是有人打开了机括,把万斤闸缓缓放下。
秦烈懒得去理会。一个意念,就使赵无极的元神,显化在身前。
依然是胖乎乎的,肖似生前模样。只是略显狼狈,肉身被斩之后,居然连魂体都无法维持,只能依赖秦烈。
“磔魂之刑?”
秦烈面色一冷。
他立时取出一点灵液,屈指弹出,直入赵无极体内。
使后者终于从痛苦中摆脱,清醒过来。
“我那座师几日前曾说起,你会亲至皇都城。索回我尸身,取殷御姓命。果然还是来了。”
秦烈沉默,他有生死冥花,有着生死玄机变这门神通。
只需一点血肉,一点残魂,就可使之复生。
然而此时赵无极的情形,是他也奈何不得的那种。
“你这是何苦来哉?”
一声轻叹,秦烈的语气即含着讥诮之意,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气恼。
明知自己处境堪忧,明知殷御已经听不去劝谏。不乖乖在牢里等着,反而大放厥词。当真是蠢货,奇蠢无比!
“大丈夫有所不为,也有所必为。”
赵无极正气凛然的说着,见秦烈目光冷冷的盯着,就渐渐说不下去,只好尴尬的一笑。
“在牢中在无聊,只好抨击时势。哪里能想到,殷御真把那十二铜人给弄回来。那殷御既然不在乎老子,老子才懒得管这大商死活!”
言辞悻悻,似乎悔不当初。
秦烈哭笑不得,这才是他印象中的赵无极。
随即却又听赵无极忽然又喃喃道:“不过,秦烈你不知这大商民间之苦。我在大商出仕短短三年,皇都城外,就流民日增,已经过七百万之数。若然是天下太平还好,一旦战乱大起,必定有无数人,要家破人亡。”
秦烈再次沉默,忖道这才是赵无极,屡次冒死谏言的理由么?
随即便又扫视了此处周围之人。
“那么现在如何?你赵无极不但腰斩,更要磔魂,复生都不可得。这些被你爱重这些百姓,此时也同样恨你入骨,被千万人唾弃。这可值得?”
赵无极再次茫然,而后失笑摇头:“大丈夫做就做了,又何需后悔?我自无愧此生,至于旁人怎么想怎么看,与我无关。”
秦烈怔了怔,而后失语。这个家伙,既然自己都不怎么在乎,他还能再说什么?
却也是被赵无极看穿了,此时的大秦,远没有做好一统东荒的准备。一旦将整个中央大陆吞下,负担,必将再增百倍,得不偿失。
那诸地宗派,地方门阀,以大秦国力,还没办法压制清除。
而之前张怀给他定下的国策,也是尽占天下膏腴之地,恢复江南元气之后,再徐图他地。
赵无极是清除知晓大商若乱,他秦烈必定会暂时束手旁观,才会想不折不饶,欲苦劝殷御。
不过情势至此,再说这些也无济于事了。
“今日大商将亡,你还欲阻我?”
“你还真有诛杀殷御的把握?”
赵无极现出诧异之色,随即就不在乎道:“随你!殷御到至今都不思要休养生息,穷兵黩武。有了十二铜人,倒是变得果决了。病入膏肓,已没得救了。晚死不如早死。”
“那么还好!你我兄弟,总不至于在最后意见相左,刀兵相见。”
秦烈强笑了笑,神情尽量平淡:“我这里有生死昙花,可以使你复生,然而你这一生,再无法修行。另一法,却是护你入轮回。此生记忆抹去,下一世还能问长生大道。你选哪样?”
赵无极怔怔看了眼秦烈。足足半晌,才苦涩地笑:“还是后一种吧,赵无极下一世,再不当什么鸟官了。”
又语音涩然道:“不过再这之前,我还想请陛下,完成我一个心愿。”
秦烈镇重颔首:“我答应你!使东荒万民,不受饥饿之苦。战乱之痛,令此界战乱终结。”
话音未落,赵无极就面透满足之色,轻声笑道:“月前那殷御,将我人头挂在这里。说是要我亲眼看着,几年之后,大商是盛是衰,看来是没法办到了!”
也知赵无极元魂残破,一段时间,就会自然散去。哪怕是至境,也只能把时间拖延些许。
若是寄魂,又会误了他的转生轮回。
蓦地一拂袖,将赵无极的元神收入到袖内,以罡气暂时护住。
即便是转生,那也需得在斩了殷御左信,那两个罪魁祸首之后!
一声嗡鸣,秦烈探手一招,把那诛神剑握在了手中。
然后看着眼前那已经紧紧闭合的城门与万斤铁闸,是不怒反笑。
一声清啸,震荡不绝,直传百里地域,将整个皇都城,都覆盖在内。
“朕今日来此,只为取殷御一人姓命!有阻朕者,杀无赦!”
一道紫色的剑光,随音而落,猛然斩击在城门之上,立时一声‘轰’的震鸣。
整个大地,都微微震晃了刹那。那剑光过处,所向披靡!
直接就洞穿了防护灵阵,整个城门,亦被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