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雄山,皑皑白雪。
她站在山巅,他站在山脚,她望着前方不见坦途,他望着她如同亘古不变的恒星。
风雪过处……
唐千夙忽而回过头来,看向山下。
山脚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原本沿途的脚印,也慢慢被填平,如同过往成为永远回不去的曾经。
刚才觉得似乎有人在看她,看来是错觉。
目光刚转向前方,忽而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眼神一动,她站立不动。
风雪之中如同一只迎风寒梅,清冽又芬芳。
身后的人走到她身后大概两步之遥的距离,停了下来,许久之后说道:“唐千夙你赢了,我恨花胤珣,我要找他报仇。”
连绵的山脉,白雪皑皑的峰峦,像极了当年的雪域。
唐千夙嘴角弯起来,目光承载了寒雪的冰凉,看来刚才不是错觉,确实有人跟着她呢。燕纱凌果然没让她失望不是吗?
燕纱凌从她身后走了上来,看着她平静的侧脸说道:“但我要怎么做?若是你想跟朱薰儿一样利用我,使出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唐千夙我会……”
“会如何?”唐千夙看着她,目光平静却感觉有股潜在的锋利。
“我会……”
“想好了再说。说你能做到的。”
“我会杀了你。”
“如何杀?”唐千夙嘴角微微一勾,“你不是我的对手,而我没有如同花承允那样的孩子……”
燕纱凌哑口无言,她现在确实还没那个能力,经过了这一段狼狈的时间,她也察觉到了自己像是快要枯死在沙漠之中的人,可她除了愤怒或取闹地怨恨沙漠之外,她无能为力。
这样只会让她更难受,更快地死掉。
看到花胤珣如此绝情,她现在想做的是,离开这片让她痛苦不已的沙漠,但不想这么窝窝囊囊地离开。
以前,她不会跟人伸出求助的手,那高傲的自尊心不允许她那么做,可如今物是人非,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能高高在上的人。
她得适应现在的自己,从头开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让我难受过的,我会一点一点斗回来。”
唐千夙忽而就笑了:“这是我听过公主说过的,最有出息的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凡想报仇者还要学会见缝插针。”
“见缝插针?”
“现在花胤珣一心在灭魔,但却没想过有朝一日人为会反他。”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唐千夙反问。
“你让我用人的力量对抗他?”见唐千夙默认,燕纱凌拧着眉头说,“你想让我借用东越国的力量?”
“试问公主,除了东越国你的父亲,如今还有谁会帮你?”
是,从小就父皇最疼她,她被父皇庇佑着长大。如今经历了外头的冷暖,才知道还是亲人才是对自己好的人。
“只是如今我是被休……”
“谁说你是被休?那休书是你写的吗?”唐千夙提醒道。
“不,不是我写的,那不是我的笔迹!”她还因为这个事情耿耿于怀了很久,但花胤珣死不认账,就认定那是她写的,“你……”
燕纱凌顿时恍然大悟,看着唐千夙:“你想让我利用这个,激起我父亲的怒火……”
“若是真是你有什么纰漏被休了,那或许你们东越国没有为你出头的立场,但如今你保守苦难,被休之后消失了三年多,如今花胤珣却依旧翻脸不认人,这样足够让你父亲愤怒?足够让你东越国蒙羞了嘛?”
“我东越是不能蒙羞的国家,据四喜说当年花胤珣只纳我为妾,父皇就曾心存不满。他虽然很早就有出兵西征的愿望,但是西岐如此大国,凭东越国的力量还不足以与其对抗……”
“那若是有千夜国鼎力相助呢?”
“什……什么!”燕纱凌忽而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有种让人胆寒的气势,“你,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她就她。她杀魔。但又与帝鸳洵不是一伙儿。她分不清她是正还是邪。
“选择权在你,你可以利用这段时间重新认识自己,等时间沉淀下来看看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总比你在花胤珣身旁如无头苍蝇乱撞强很多。若是到最后,你放弃了,发现你可以笑着与花胤珣和解,那么你随时可以退出。”
唐千夙看着她,表情淡然:“若是真有那时候,那么燕纱凌,恭喜你,你可以无拘无束从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帮我报仇?”
“不要想太多,我是我,你是你,我是想利用你,但你可以选择走不走我指出的这条路,其他的事情,你无需管。”
“你要杀花胤珣?”
“不是你想杀吗?”
燕纱凌:“……”
她说过她想杀他吗?是,有时候她真的恨不得可以杀了他。但始终她最想做的,不过就是想让他喜欢上她,让他好好看看她,哪怕认可她一次。
“你就不怕我将你的意图告诉他?”
“我若怕便不会与你说,这世上不论还是人还是魔,奉行的无非就是弱肉强食,千帆过境,能留下的不过就是给后人论功过,你若真想问我的目的,或许跟你一样不过是想放下……”
放下?
是啊,不过是想放下。
“难道你也是花胤珣的女人?”她不是凤绯夜的女人嘛?燕纱凌立刻警惕看着她。
唐千夙看着她半晌,失笑:“我唐千夙如何会像你这般没有眼光?”
“……”不是吗?那她要放下的是什么?她还有什么心思担心与好奇这些,或许她真需要做些什么才能彻底改变她的现状,“唐千夙,你是个可怕的人,比朱薰儿可怕。”
燕纱凌说完,转身离开。
可怕……
唐千夙扯了一个嘴角,她还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可怕呢。
她回到了井宿院,张耀祖坐在角落里,一脸笑嘻嘻看着手中的信竹。
这模样确确实实是个活生生的人,但朱薰儿说他们都曾死过一次?而且还是被凤绯夜所害?既然死过如何又能复活呢?
凤绯夜是怎么做到的?
他将这三千人安排给她又是什么意图?
“张耀祖,看什么呢,乐成这样?”
张耀祖吓得都快闪到自己舌头了,连忙将信捂在手中:“姑娘,没……没看什么啊。”
唐千夙往座上一座,给自己倒了杯茶,看他惊慌失措的模样没好气道:“有意中人了?”
“没有!”
“没有就没有,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唐千夙合着热茶并不多在意,“做亏事心事啦?”
“我能做什么亏心事?就是姑娘突然出现我有些吓着了。”
“我就这么可怕?”
“呵呵……”张耀祖笑着没有承认也没否认,他确实挺怕唐千夙的,比起之前的唐师弟,这个更有种不怒而威的气魄,“对了,姑娘交代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妥了。”
“说是那逆空又出现了?”
“嗯,杀了不少人,欣儿师妹还在这次的行动之中,受了伤呢?”
“昕儿受伤这事怎么没人与我说?”
“是昕儿不让说的,说是小伤不想让姑娘担心,关键是她想多杀几个魔。你都不知道,昕儿如今有多憎恨魔人……”
那么可爱的孩子与丈夫出事了,换谁能不恨。
只是听凤绯夜说,九头魔兽是逆空的爱宠,所以很有可能会找她报仇,她是不是该出一趟九重门,将那孽障给引出来?
若是能再杀逆空,她的分身就更巩固了吧?
“好了,你下去休息吧。”
“是。”
“等等。”
“姑娘还有事儿?”
“我听说你们其实消失了一段时间才突然回来的,回来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夜帝吗?”
张耀祖想了想,唐姑娘不是别人他向来知而不言,除非宝哥说哪些事跟她说了不合适。于是立刻点头:“是。”
“那回来的时候,可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我自己挺迷糊,感觉像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然后隐约看到一轮灰色的月亮……一起回来的人都说看到了灰色的月亮,不过宝哥好像还看到什么黑色的羽毛什么的……”
黑色的羽毛?
“就这些?”
“就这些。”
“好,你回去休息吧。”
“是。”
张耀祖离开了井宿院,天已经黑了,四周的路灯幽暗,在走廊过道的黑暗之处,忽而有人拉住他的手,往庭院的假山后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