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已经开始,你真认为你回去就能调停?”
她语气微微带着嘲讽:“尊上不是怪我引起了事端?现在我不仅是重楼的内应,还是祸国殃民的祸水。”
帝鸳洵长眉一挑,不冷不热说:“原来唐侍者也在意别人的看法?”
“不在意是因为没被困扰。”
“你现在被困扰了?”
“不是我被困扰,而是你们被困扰了不是吗?”唐千夙直视他的眼睛,“所以我才要带兵回九重门反省,尊上也才会问我对千夜与东越两国发动战争的看法。”
伶牙俐齿的丫头。
“本座不过问问,当日执意让侍者留下的人是本座,要真要怪你这红颜祸水,还不如怪本座是蓝颜祸水?”
他还敢说?本来就是。
“那尊上问起此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以唐侍者的聪慧,本座以为你会说出跟他人不一样的观点。”
“他人的观点是什么?”
明知故问,帝鸳洵垂眸斜睨她:“别人都说,凤绯夜与燕纱凌都是为了报复本座,才挑起战事。”
“……”
“如何不说话?”
“只是在有些感伤,没能像尊上说的那么聪慧。”
“所以你也觉得是这样。”
“难道不是吗?”她在尽量的转移话题,“燕纱凌那么喜欢你,嫁到了西岐最后孩子没了,丈夫没了,差点命也没了,这些都是拜谁所赐?”
“所以若你是她……”
“也会那么做。”
也会那么做。回答得很干脆。“本座怎么感觉又被你训斥了?”
唐千夙一愣?她只是转移话题,不想被逼问,所以希望她能掌握话题的主控权。
“总觉得凤绯夜的目的可不单单是报复本座而已,那个人的野心很大,或许他想统一人界之后,谋划更大的计划。”
果然是帝鸳洵……说得她心跳都漏了半拍。
“什么更大的计划?”
“千年之前凤绯夜被自己族人所害,被封印在了封魔印下。原因是因为他体内有九转心。拥有九转心的大妖仙一旦选择坠落成魔那也是封天的力量。天庭目前是都在关注千年禁之事,但也必然不会让凤绯夜太过招摇。”
唐千夙表面上是头一次听说的惊讶,内心则暗忖,凤绯夜怎么没告诉她这些?会不会让他发动战事,对他而言是一个危害?
这么想了之后,唐千夙又自嘲笑了,她在装什么好人?
若真的不想让他有危险就不会这么利用他了。
只是她也没想到,帝鸳洵会将此事告诉她。
“你在担心他?”帝鸳洵问道。
“奇怪吗?”
“……倒也不奇怪。”帝鸳洵背起双手望着远方,“若是有朝一日本座出事了,你会担心吗?”
他这样的冷血动物还能有这样的感慨?
“尊上还需要别人担心吗?”
风吹着他黑发与白袍飞扬,背影坚毅也有寥落,望着山外山头的红日,他说:“本座是不要别人担心,只要……”
后边的话不知道是他没说,还是被风吹散了,唐千夙听不见。
但却看到他嘴角在动,是真的说了什么。
在她探究的时候,他忽而偏过头看她。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一半金辉一半黯然,眼睛里承载着天地的辽阔,转瞬之间全印上了她的容颜,格外昌盛的眼神如同阳光夺目而又坚定。
她在那样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那么一瞬间的仓惶,似乎在这样的眼神之下,仇恨与脆弱都无处遁形。
不过,那就只有那么一瞬间。
她眼神却比之前更坚硬,全身早全副武装。
“若是尊上没有其他事情要交代,我便出发回九重门了。”
说罢转身离去。
迷茫,她瞬间都不需要。眷恋早已经在千年之前结束。此生再次遇见,不过就是为了给过去一个了结。无需再有任何牵绊。
回到九重门,门内弟子再也没有用崇敬的眼神看她,而是一种质疑。
看来关于她的一些传言在九重门已经传得很开。
据说,朱薰儿忽而又提供了一个线索,说那晚那魔人就是往文亭阁而去,所以即便南蝶鸳不是唐千夙所杀,但唐千夙也跟那魔人拖不了干系。
看来这段时间有人找过朱薰儿,重新让她在这件事情之上做文章呢。
唐千夙来到了牢房。
朱薰儿皮套散发坐在监牢之中,面色凌乱不堪。看到唐千夙,那双眼睛立刻发红,恨不得立刻扑过来撕咬她。
唐千夙拉了一张椅子在牢房外头坐了下来:“朱薰儿,过得可还好?”
“拜你所赐,过得好极了。”她讽刺说道。
“你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你之所以有今天最主要还是因为你自己。”
“我自己?若不是被你们逼得无路可走,我能有今天?唐千夙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对不会让你过得自在!”
“看来,这段时间还有人给你灌输复仇的欲念,我想了想,这九重门会来看你的人大概就只有你的父母,该不会关于我的那些谣言是他们讹传的吧?”
“你别冤枉我父母!”
其实在牢里的这段时间,她也扪心自问过,自己这么多年来做的这些到底图个什么?不过就是心里的那点不甘,却让她耗尽自己,伤害别人,盲目到自己都看不见自己。
到头来,落得身败名裂,而最终将她逼到这一步的人,还是她心中恨着却从未放下的那个人。
若是当初她换了一个方法离开,大气一些,慷慨一些,会不会让凤绯夜心存悔恨,或许还能让他偶尔回想起她美好的样子。只是如今他心里剩下也只有她恶毒的样子。
而她在失去一些之后,回想起来,最对不起的还是自己的父母,他们给了她生命,养育了她多年,是这世上最疼爱她的人,但她却为了一个男人,多年以来对父母不闻不问。
到最后让他们要失去孩子,还要蒙羞。
她不能在最后还要让自己的父母被牵扯进她的事件里来。
唐千夙看她脱口而出的否认,淡淡又说道:“那不是你的父母,看来还真是另有其人跟你对接,将一些不找边际的话传出去。”
“那你便猜吧。”
“看来你还不了解我的做事风格,我向来不喜欢猜测,而是要一个一个排除,首先得盘查过你的母亲,她最有动机……”
“唐千夙!”
其实朱薰儿心底是有些惧怕唐千夙的,跟她斗了那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赢过她。就像凤绯夜所说,她这种人不是唐千夙的对手。
猜不到她下一步要做什么,但是恐慌她要做什么。
但她也就是快要死的人了,大不了一死,她又怕她什么呢?
朱薰儿扭曲的表情慢慢又放松下来,她冷笑道:“唐千夙,你以前对这些流言蜚语可是完全不在意的,怎么现在是害怕了?”
她是有些担忧了,毕竟每个谣言指向的都是真相。
朱薰儿:“或许我是没你聪明,但其实我输给你就输在了一个环节,那就是没揭穿你是魔人的身份。”
确实,当日的破魂钉若是让她原形毕露,那么朱薰儿所有的谎言都会被掩盖,她所有的努力也将功归一篑。
当时她也把所有都堵在了那致命的表演之上,那一次不是朱薰儿一败涂地,那必然是她。
她不动声色,向来在别人话多的时候,她都会安静地听,毕竟她是要得到讯息的,那个人越愿意说,那她采集到的信息就越多。
朱薰儿:“但我仍然相信你就是个魔人,只要这个说法成立,那么你的一切行为都可以解释清楚,你……其实是知道十三师兄的对吗?”
唐千夙眼底迸出了一丝锋芒,朱薰儿居然连这个都知道吗?
仅仅一丝微妙的表情变化,让朱薰儿得逞一笑,更加坚信自己的推断:“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向十三师兄报仇。”
坐在椅子上的唐千夙慢慢掀起眼睫看向了朱薰儿。
也好在那日她赌赢了,否则朱薰儿揭穿的事情可真不是一件两件啊,她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些知道的多的总会被杀。因为此刻她也有了灭口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