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间谍,就要做到间谍期间对自己的主子忠心耿耿,这样才能被信任,才会讨人喜欢。
唐千夙一如既往,早早来到书房。
其实在外头已经看到了重楼在,依旧装着不知道跑进去几步,发现了重楼才戛然止步,中规中矩行礼。
“属下叩见魔君。”
“不必拘礼,按你平日作息便可。”
“谢魔君。”
小少年拿着鱼食进去喂鱼,把池中的火莲打理好,这些事情花不了多长时间,做完看到重楼依旧埋头书写。
他无声行了一个礼退下。
“给本座唱只歌。”
“……”
唱歌?
这是什么要求?
少年火莲愣了半晌,不自在地捏了捏手,悄悄清了下嗓子,开口唱道:
山中只啊见藤缠树,世上哪见树啊缠藤。
青藤若是不缠树咧,枉过一春呀又一春。
竹子当啊收你不收,笋子当留你呀不留。
绣球当捡你不捡咧,空留两手啊捡忧愁。
连就连,我俩结交订百年。
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呀,等三年……
少年火莲在那开着嗓子唱完,看到重楼那诡异的面具正对着自己,慢慢地低下头去,怯生解释道:
“这是属下在人界南方听到的山歌,魔君突然问起便唱了。”
“你也见过抛绣球的习俗?”
也?
唐千夙点头:“是。”
重楼干脆放下手中的笔,往椅子上倚靠,看着她又说:“除了听南方山歌,还会什么歌?”
他今天是有了听曲儿的兴致了吧?
“还会一些北方的山歌。”
“嗯,唱。”
“……”
把她当猴儿耍呢?少年微微挺直腰杆说道:“北方的山歌比较露骨一些……”
看他也没反对那唱呗。嗓子开了就来,少年目光炯亮,带着一丝憨直与稚气,小身板也挺直起来,清亮的嗓子高亢响起。把重楼都震了一下。
少年却自顾唱起来:
想亲亲想得我手腕腕那软呀呼嗨
拿起个筷子我端不起个碗呀儿哟
头一回猫妹妹你不在呀呼嗨
你母亲辟头打我两锅盖呀儿哟
妹妹你爱不爱受苦那个人呀儿哟
重楼愣了一下,忽而低笑出声。这歌词确实有些直接。听见他笑了少年脸颊忽而有些红了,搔搔头说道:“我,我唱得不好……”
“是有那么一个人唱得比你好。”
原来不是因为他唱得好他笑啊?少年脸上隐约的笑容立刻隐去,他又站得笔直,轻声问:“是有火莲属性的那个人吗?”
没想到这小子心思这么细:“你如何得知是同一个人?”
“因为,魔君说,说‘有那么一个人’的语气跟上次一模一样。”
确实是个聪明伶俐地孩子,重楼倒也不否认:“本座不想听山歌了,最后一首你若唱得好,有赏。”
少年恭敬点头,望着池中的红莲须臾,眼神也暗淡了下去,幽幽的歌声带着些悲切与壮烈:
城忽破残风无常卷业火
铁甲落赤血飞溅已浑浊
灵台仅存一丝清澈
昔年许你祝捷凯歌
怀中血衣霞帔映苍穹失色
愿斟此星此夜此风此月合卺酒一爵
尊前今许今世今生都入喉太烈
礼乐音未灭是战鼓未竭
你负我山河岁月
愿斟此星此夜此风此月合卺一爵
此杯冥冥无人接
立剑为铁笔划地为庚帖
无需青史墨来写无凭此生歌已歇
歌声停止,室内一片寂寥。一个经历颠沛流离的孤独少年,唱出了山河决裂爱恨情仇的诀别。
不得不说这孩子颇得他的心,只是太过对他胃口的,很有诱饵的味道呢。
重楼看着他许久说道:“小半魔,你过来。”
少年局促不安了一会儿,往前走到水池后方停了下来。
“继续走。”
还走就越过水池了。
少年硬着头皮绕过水池往前走,站在了水池的前方,离重楼更进了些,压迫感无形传来。
即便是唐千夙,也十分谨慎起来。万一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就会被识破。
“再过来。”
还过去,那就是他身边了。
这简直就是一步登天或一步下地狱的极端。
少年略显忐忑又走过去。
魔君那双似乎能洞穿人的视线,让少年有了站在悬崖边的不安,仿佛一个呼吸之间就能坠入万丈深渊。
时间每一秒都过得让人毛骨悚然,直到他都快站不住了,重楼忽而说。
“研磨。”
少年险些没腿软地昏厥过去,有些手忙脚乱地那立刻开始研磨。
重楼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手,还有那如同芒刺在背的不安,却力保镇定不给自己出错。
若是这个孩子有备而来,那么他演得也太好了。
重楼持起手中的毛笔开始文书。
那孩子几乎不敢看他书页一眼,认真研磨,至少墨汁足够,他停了下来,手指之上已经染了不少黑色的墨汁。
他悄然退到了一旁。
重楼说:“日后你便在本座身边伺候着。”
少年受宠若惊,立刻跪下来:“多谢魔君。”
唐千夙成功成为了魔君身边伺候的小仆役,这对一个小半魔来说,可是天大的恩赐。
这消息在下人当中立刻传开,半魔火莲如今已经是魔君身边的红人儿,谁见了都想前来巴结几下,希望他能在魔君面前美言几句。
但这孩子勤恳却也古板,谁的巴结都拒绝了,不管是婉拒还是直接拒绝,被拒绝的人总是不高兴的。
很快,暗宫里有了传言,说火莲就是被君主宠幸的美人,他之所以能受宠是夜夜承欢勾引魔君得来的。
流言蜚语必然会传到唐千夙二中,但这人似乎听不到,依旧我行我素,该做什么做什么,勤勤恳恳本本分分。
重楼知道这么些杂碎的事情,不过这小家伙既不被人收买,也不告他人的状,从不在他面前多言半个字。
以前的仆役,不是过分的惧怕他,就是太会趋炎附势,在外收好处,在他面前搬弄是非,这个小半魔确实是最让他省心的小子。
唐千夙也没有刻意做这些,她本来就是如此,何况作为仆役谁是她的主人,她心里明白着,有长远眼光的人不会图近利,那些宫里仆役的争宠从不入她的眼。
况且她要的根本就不是宠爱,而是近身消息。
不过,呆在重楼身旁许多天之后,她才发现这个人私下里很多时候都特别安静,不像平日在唐千夙面前那么无赖耍浑。
偶尔,他会望着火莲一看就是大半宿,然后半夜就出了暗宫。
到日次下午回来大发雷霆,将银谷与青鹭还有一些要职手下叫道书房,暗哑阴冷问道:
“何为突然就失去了任何消息?办事能力如此差留着你们何用?”
银骨上前说道:“我们那些内应,也是许久没见到唐掌门,门内的那些长者按部就班管理弟子阻止灭魔,显然唐掌门应该是安全的。”
“本座要知道的是她人在哪儿,不是推测她安全与否。”
九重门她不在,千夜国她也不在,但蓝修与凤绯夜等人都没什么太大反应,那唐千夙是在做什么?
“属下无能。”
重楼周身都是黑压压的不悦:“别人暂且不管,你们全力查李卓宝与严雷的动静。”
“是。”
重楼不愿再多说手一挥,那些属下立刻领命出去。
看来这期间重楼还去找了她,没找到所以生气了。唐千夙端着茶水进去,放在他面前。他身上有一些血渍,看起来不少人丧命与他的手。
因为想要揪住唐千夙所以制造案件?
重楼,你是在担心我会与你为敌,还是等着我答应嫁你为妻?
正要退下,重楼瞥了他一眼:“慢着。”
少年停下脚步,恭顺问道:“魔君还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