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无垠,寂夜无声。
良久沉寂,楚逸像是重拾信心般又朝沐颜歌靠了过来,几分小心翼翼,几分忐忑不安,
“喂,你生气了?”
不待他说完,沐颜歌一个绣花枕头便精准无误地狠狠砸向他,楚逸反应迅捷地闪到了壁檐一侧。
沐颜歌扶壁坐起,伸展了下四肢,依旧是酸麻无力。她在计较什么,生气什么,她自己亦是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头顶是乌云密布,昏天暗地。
好不容易出了承阳宫那张虎口,如今又要被不明不白地送往另一个那口狼窝,她能说自己是流年不利么?
“喂,问你话呢?”楚逸眉眼带笑,不依不饶。
沐颜歌冷冷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本姑娘有名有姓,你左口一个‘喂’,右口一个‘喂’,不觉得很没礼貌么?”
“总算开口了,还以为你哑了呢!对啊,还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呢,敢问姑娘贵姓?”楚逸就势附身,浓郁醇厚的男子气息瞬间充斥着她的鼻端面庞,像是夏日午后炽热的阳光。
沐颜歌微窘,玉颊似火般瞬间燃烧起来,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似雪如霜的月色将沐颜歌红霞飞绕的小脸渲染出了几分奇异的妖冶,竟让楚逸瞬间有些看呆了。他忽然发现这女人亦是有几分姿色的,虽不是清艳至极,却足已惑人。
“你,你是脸红了么?”
楚逸发觉自己的呼吸陡然变得微重起来,他这是怎么了?是对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有了非分之想么?
“你干嘛靠这么近,都要闷死人了...”
那女人忽如其来的一声呵斥让楚逸体内迅速蹿起的温热又惊然降了下去,他挪了挪身子,随口附和道:“这,确实是有点热...”
空气瞬间流畅了不少,车里的温度也随之归于正常。
楚逸却有如一朵漂浮在半空的浮云,一时间失去了着落的方向。他这是春心浮动了么?可这对象...太不应该了...
“我叫沐颜歌,记好了...”那女子轻飘飘的声音传来,像是树上刚落下的枣儿...清脆的,还带点凶味儿...
马车穿过高低起伏的沙丘,一路绵延不休而下,不想在跨过一个坡陇,一弯浅水清泉便露出了半张脸。蓝天碧水深处,背倚着喷薄而出的霞光,这景致,不得不让人叹为观止。
天色将近清明之时,车内奇异的香味竟渐渐淡了下去。沐颜歌动了动手脚,发现已微能活动自如。
“怎么?还想着逃?”楚逸好似整暇地望着又开始不安分的沐颜歌,挑眉问道。
“逃?开什么玩笑,你当本姑娘如此愚昧?既然这‘风中引’快燃尽了,说明这目的地近在眼前了。都一只腿迈进这狼窝了,你让本姑娘往哪里逃?”沐颜歌白了韩信一眼,动手微微卷起了车窗的帘帷。
“言之有理,说真的,你跟着我当个随身丫头,管吃管住还兼管身家性命,真的比你回到勾栏院去接客要强多了...”楚逸说的眉飞色舞,在触即到沐颜歌一张倏变的玉颜后,噤然止舌。
“颜歌,你知道我没那意思...我是说,你跟我呆在一起,总好过于只身在外流浪,毕竟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女人家还带个孩子...”
“楚逸,你说够没?”沐颜歌狠狠剐了他一眼,忍住了想咆哮的冲动。
这家伙,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关于她不是妓女这事她已经解释过多回了,他怎么就一根筋似的认定她是干那个的呢?
无语凝噎,沐颜歌揉揉有些微微发疼的脑袋。
吃了闭门羹的楚逸情绪难免低落,瞧见他眉眼低垂的模样,沐颜歌又有些于心不忍,遂而语声轻缓道:“我抱了一整夜,手都快废掉了,你换我一下吧!”
那声音竟是无比轻柔,甚至还带了几分央求,就楚逸怔忪之时,那女人已将娃娃不由分说地塞到他手中。
“就麻烦你了...”那女人以极快地速度向他道了身多谢,便左右拍打着手臂竟未再多瞧上他一眼。
这...楚逸忽然发现这事早已没了拒绝的余地,似乎只能就此认命。
可谁想这抱娃娃不比练功射箭,竟是个要命的活。楚逸僵然坐立了许久,深觉手中不是个十来斤重的婴儿,而是堪比万斤的巨鼎。
此后,沐颜歌托腮而坐,一直盯着车外一晃而过的风景。看了半晌,眼睛竟有些酸痛,倦怠亦像蛇一样从四肢百骸游移过来,她转身回眸,那景象却着实让她惊了惊。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眼前那人,额头上渗出了细密莹润的汗珠,那表情竟是痛苦异常。
“没,没不舒服...颜歌,你知道,我是个男人,这抱娃娃的活,我怕是有心无力了,我...”那人一咬牙,竟将那娃娃给她塞了回了。
“你这是...”沐颜歌不明所以。
楚逸像是卸下千斤重担般松了口气,略显歉意地笑道:“这抱娃娃的活,哪是我这样的大老爷们能干的?这力道轻不得重不得且不说,还端坐着不敢动,若是一个不小心给摔到地上了你这小姑奶奶还不拿我抵命?”
“不是吧,你...”沐颜歌被这一席话弄得是哭笑不得,努了努嘴,看了楚逸那荒诞可笑的模样一眼,长长叹了一口气,“像你这样的,如何为人夫,如何为人父?”
话一出口,又觉不妥,想要收回,显然已经迟了。
楚逸睁大了双眸,一脸难以置信,“你,你言下之意是?”
“我,我绝没你想像的意思...”沐颜歌急忙矢口否认,却一时亦找不到强有力的辩白之言,只能干着急。
“你,你不会是想赖上我,然后给这娃娃拣个爹爹吧?”楚逸当即花容失色,像是吓得不轻。他是身心干净的英俊小生,他可不想...
沐颜歌当下有了想撞墙的冲动,冷汗顷刻间湿透了罗衫,四下乱蹿的火苗如脱缰的野马狂肆撒蹄,几欲有将眼前之人一撕而碎的冲动。
“楚逸,你...很好,你不自作多情会闷死啊!”
沐颜歌怒视了他良久,唇齿间哆嗦出数字。
“没有这想法最好,我要是没娶上个黄花闺女,我母……娘定会气得从坟中一跃而起的...”楚逸“嘿嘿”一笑,拍了拍胸脯,像是要安抚下自己狂跳不止的小心脏。
闻听此言,沐颜歌的肩膀不了遏制地抖了几下,镇定,镇定,她强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