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清风送月
林夕道:“贾悦……”贾悦笑道:“对呀!我就叫贾悦,跟你说了。”将几件衣服从水中提起,放在青石上。林夕道:“贾悦。”她不应,他又叫了两遍:“贾悦。”
贾悦道:“叫够了吗?叫我干嘛?”林夕道:“没,没,我只是想叫叫。”贾悦道:“不许再叫了!”
林夕道:“为什么啊?”贾悦道:“不许就是不许,像叫魂似的。”拧干了衣服,装入桶中,道:“我走了,再见。”林夕叫道:“啊!你要走了?”
贾悦提起了桶,道:“我衣服洗好了,不走留在这干嘛?”林夕道:“那你明天还来吗?”贾悦道:“看情况喽!再见啦!”提着桶走着田道离开了。
林夕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怔怔痴住。待看不见她了,耳边倒似还有她的声音。他站了许久,才捧着桔子回家了。
接下来几日又来这等她,有时见她早在那洗衣服了,有时等了一会才见她走来。两人渐渐熟了起来。
一日他到了溪边,早见贾悦在那洗衣服,笑道:“我又来了。”贾悦冷冷的“嗯”了一声,继续搓着衣服。林夕见她已经洗了大半,心中微感失落,在旁边坐下,道:“你唱歌呗!”
贾悦道:“不唱,不想唱。”林夕道:“为什么呢?”贾悦道:“就是不想唱了。”
林夕故意笑道:“好啊!不想唱就不想唱。我原来想说,你唱一首我就给你一个大洋的,但觉得太污辱你的歌声了。都不知怎么样让你唱。”
贾悦道:“不,不,怎么会呢?我的歌声又不是什么,污辱什么呢,大爷,你尽管给钱,想唱什么就点!”
林夕大喜道:“好呀!”当真掏几个大洋给她。贾悦接过大洋看也不看就扔尽桶里了,把衣服拧干了,提了就走。道:“明天我再给你唱吧,明天再见。”林夕跳了起来,道:“你你……你骗我……”
贾悦对他做个鬼脸,道:“大少爷,留着到明天吧!”说完便走了。林夕道:“这……那……好吧,再见。”心中虽有失望,却另有希冀。
第二天他请了学校的假,早早便来了,等了一会见贾悦来。同往时一样坐在溪边洗衣服。林夕见她先捧着清水泼了泼脸,才拿出衣服来洗。见都是女子衣服,大约三、四个人穿的。
贾悦见他偷看,道:“喂!你偷看女人衣服干嘛?不许看!”把衣服拿到一边。林夕道:“不看。悦儿,你给谁洗的衣服?”贾悦道:“我妈,还有我大姐,二姐的。大少爷,你怎么每天都有空到这来?”
林夕道:“我……请了学校的课。”贾悦道:“呦!大少爷不好好读书还请课,你爹妈不打死你呀!”林夕道:“不会,他们又不知道。”
贾悦道:“真是个调皮的孩子!”林夕道:“我才不是孩子呢!”贾悦道:“那你请课出来做什么?”
林夕道:“来找你玩。”贾悦道:“那我明天不来了。”林夕忙道:“别呀!”
贾悦低头洗衣服,又不理他了。林夕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看她洗衣服。只见她把衣服洗完后,不急着走,却走到田一边摘了些青菜。
林夕道:“你摘青菜要吃的吗?”贾悦道:“不然呢?前两天就看着菜长成了,今天摘回去吃。”把菜在溪水中洗去土。林夕笑道:“想必这菜炒了一定好吃。”
贾悦道:“当然啦!你吃过吗?”林夕道:“没有,不过你做的一定好吃。”贾悦笑道:“我又不会做菜,拿回去给我二姐做的。”
林夕道:“这……也好吃。”贾悦道:“给你,拿着。”林夕以为是什么,伸手便接了过去,张手一看,却是一条黏乎乎的大青虫。只吓得他大叫一声,把青虫便扔到贾悦身上了。
贾悦抖开青虫,笑道:“你敢拿虫扔我,好啊,看我不打死你!”拿起桶中的捣衣棍便作势要去打他。林夕吓了一跳,忙往后一跳,不觉一只脚踏到溪水中了。贾悦笑道:“逃什么?让我打一下!你敢拿虫子扔我,哼哼!”
林夕走到岸上,脱了鞋,道:“还不是你拿来吓我!”贾悦笑道:“谁叫你害怕的?连只小虫子也怕。”林夕道:“你……我才不怕……你拿虫子给我干嘛?还不就要吓我吗?”
贾悦嘻嘻笑道:“我拿给你吃呀!这虫子吃菜叶长大的,你该吃吃。”林夕道:“我才不吃。”两人玩笑了一回。贾悦将青菜洗净了土,也放到木桶中。
林夕见她又要走,道:“悦儿,你忘了呀?你还没唱歌呢!”贾悦道:“我忘了。你先唱一个给我听听。”林夕道:“我……我不会唱。”
贾悦道:“不行,你一定要唱一个给我听。否则我打死你。”拿出捣衣棍来,唬得林夕后退两步,口中却似堵住了什么,半个字也吐不出,更别说唱歌了。贾悦道:“你不唱是吧?那我明天不来了。”
林夕道:“别呀!我唱……我唱……”被她逼着随便哼了一段,见贾悦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红了脸,道:“我唱不出了。”
贾悦道:“好啦!唱不出就别唱了,我走了。”不理他提着桶走了。林夕怅然在原地,许久才回了家。心道:“我怎么就唱不出呢?她肯定是怨我了……”再想她要自己唱,心中直喊:“我唱,我唱!”
夜晚时朱凤儿叫他下来吃饭,吃到一半提了一句:“你爸明天回来了,你明天不要去上学了。”林夕道:“是。”
第二天清晨想去找贾悦,出门时正逢上父亲回来。他父亲一张正方脸,两道似墨的浓眉,眉角中透露着三分威严。见了他,道:“你要去哪?”
林夕道:“没……没……”不敢出门了。朱凤儿给林政提了东西放下,让他过去吃饭。林政吃完饭,叫道:“林夕,跟我过来。”
父子俩到了书房,一个沉着脸不说话,一个坐立不安。一个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孩儿暗自恼怒,一个想着悦儿是不是在那等我了?她等不到我会不会生气?
林政道:“我听你老师说,你最近经常逃课,你去哪玩了?”林夕只被吓得脸色苍白,口中只吐着:“我……我……”林政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你去结交什么朋友了?”
林夕低着头道:“没……没……”不敢将贾悦说出。林政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我给你定了机票,今晚便走。”林夕吓了一跳,抬起头来,道:“去哪里?”
林政道:“去欧洲,好好去煅练一下,别整天无所事事,不思进取!”林夕怔怔无语。林政道:“你去收拾点东西吧!今天别出去了。”
林夕上了飞机。飞机起飞时,窗外的景色也变成了一望无际的蓝天与白云。他望着窗外,心道:“悦儿……你在哪?”想着这一去竟不知几时回来,心中竟如火煎。只恨不得冲下飞机,去到那条溪边,与那个人说话。
他到达欧洲时,早有父亲安排的人接他去学校报到,填了一些文件后才安排了房间给他。
这一夜,林夕在床上翻来覆去,竟如何也睡不着。第二天却有人来找他。与那人一见面才知是旧时的同学陆少游。
林夕奇道:“少游,你怎么在这?”陆少游长着一张长方脸,穿着白长衣。坐在椅子上,大笑道:“我去年就到这留学了,那时叫你一起来你不要。今儿早听你来了,才找来了。原来你果真到这来读书。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想安排什么,去哪都来找我。”林夕道:“自是最好。”
陆少游与他聊了会天,邀他去见几个英国教授,先熟悉熟悉。林夕应好,与他一起去,只是一路上却显得心不在焉。陆少游只道他是累了,傍晚又带他回来。笑道:“你先休息,明天再与我去上学。”林夕道好。
时间一过便是两天,这两天中林夕更加神不守舍,无精打采。转眼又是元宵节,这夜林夕望着窗外,见半轮明月藏在云中,又想起了贾悦,心中凄道:“悦儿……你在哪?我好想你……”他来到此处,自知无一年半年决无法回去,对贾悦的思念竟愈深了起来。
陆少游来邀他出去,他也无心游玩,托累拒绝了。见天边那月牙被风渐渐吹走,长叹一声,凄然道:“我像危涯上的一匹孤狼,对着夜月不断嚎叫,以散去这种思念、苍茫;
我在黑夜中不断剥茧抽丝,只期望也能把心头上的丝抽尽、抽离;
我仰天狂笑,不是因为我高兴,而是想忘记你的丽俏、容调,难以明了,为何你会重要?
剥茧抽丝难抽思,登楼对月难相知。何时了得此身事,除非花泥裹了尸。”
林夕流了几行泪,道:“悦儿……我好想你……”又想着她那日去溪边洗衣服,见不到自己多半感到奇怪,再这几日也不见了自己,也不知还去不去那洗衣服。此次离开,怕是此生难见。念及如此,只恨不得生一双翅膀,飞回家去,飞回那溪边。对天恨道:“天呀!你若能知人心意,让我回去吧!听说鬼能借风,一日行千里,若世间有鬼神,请带我魂儿回去也好啊!”
他说到魂儿时,猛然一省,坐立起来。只见四下黑暗,身处牢狱中。才知之前做了一场长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