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阴沉沉的夜晚,商弘躺于床上辗转难眠,自那日小娇听与阿慈身份之后,已有两日未曾搭理自己了,他轻叹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另一处西部大沼泽漆黑如墨,仿若地渊深处沉睡的巨兽,充斥着危险与神秘。
天阴派暗房内亦传出轻叹之声。商锦衣衫凌乱,神情憔悴,碎发肆意地散在脸庞,黑发混杂着额头的汗珠,如一条条黑色毒蛇缠绕在其苍白无血的脸。
她依旧一身烈火般红艳的衣裳,趴于地板低声呻吟着,叹息着。两手紧握,节骨分明,经络暴起,长长的指甲陷进掌心娇嫩肌肤,血染红了她的手,流向地板,绘出一朵朵娇艳刺目的血花。
“师父,我好痛苦。”商锦克制着低吼出声,嗜血的痴狂的毁天灭地的念头不断冲刷着她的大脑,唯有手心的疼能唤回残存的一点点意识,让她时而狂躁时而清醒。
“那就释放吧,乖徒儿。”这声音仿若来自地狱深处,嘶哑而魔性。天阴教主一身黑色夹杂着暗红的袍子,脸部狰狞,歇斯底里狂笑着,他温柔地抚摸着商锦的头,这徒儿还真是有天赋,仅仅月余,天阴功法大有精进,从而导致神志错乱,嗜血成性,还真是没让人失望呢:“不要压抑自己,去发泄,去释放,就好了。”他引导者诱惑者。
“啊!”商锦紧握的五指突然分开,长长的指甲尖还悬挂着血滴。她冲出天房间,所见天阴派之众均被她一掌断送了性命,所有门徒呆滞片刻后四散逃离。
商锦仿若成魔一般,狰狞着飞掠在西部大沼泽之上。不多时,便来到了商弘他们所停留的静谧村舍。她盘旋在村舍之上,一股股气浪从其掌心发出,所过之处屋舍尽毁,生机尽逝,整个村庄如陷修罗地狱,惨叫声不绝于耳,。
商弘等人闻声而出,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惨烈,仅仅片刻,村庄几乎屠戮殆尽。商锦欲向前面一个怀抱婴儿的年轻母亲再度下手,商弘小娇等人飞掠而去,在其遭殃之前,商弘堪堪将其带离战圈。
众人刚轻呼一口气,只见商锦回身向后攻击而去,那方位,正好康大娘一家三口在。阿慈父母见状,千钧一发之际紧紧拥着阿慈,父母之爱深沉而恒长。阿慈双亲后背受到重击,倒地不起。
“锦儿!”商弘悲痛大呼:“醒醒。”
商弘一剑刺向商锦肩膀,血流如注。商锦吃痛,涣散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
“锦儿,你怎么了。”商弘上前,疼惜地抱着商锦。哥哥做的何其失败,竞让你陷入此等境遇。
“哥~哥~”商锦一字一字慢慢叫着,头疼欲裂,恍若做了一个冗长而恐怖的梦。
“小娇你照顾她一下。”商弘将呆愣的商锦交给念小娇,向阿慈一家走去。
“爹,娘。”阿慈跪坐在父母身边哭泣着,呼喊着。康大爷和康大娘已瘫倒在地,生死不知。阿慈嘴角亦是渗着血迹,已然受伤。
商弘蹲身查探一番,康大爷已然当场致命,他替其合上大睁的眼,向阿慈摇了摇头。康大娘呼吸轻微尚存一丝生机,只是脏腑已碎,怕是回天乏术。
“咳咳咳~~”康大娘剧烈咳嗽着,血水从其嘴中喷出,仿若会将五脏六腑皆咳出来。
“阿娘!”阿慈死死抱着母亲头部,突入其来的变故,令其无从应对。
“阿慈莫哭,好孩子,好好活着。”康大娘手抚上阿慈的面庞,甚是怜爱,世间唯余她一人,怎能放心?她回头冲着商弘道:“公子好心,康家唯余这一丝血脉,拜托公子能够收留。”
商弘回身望向小娇,正好与其四目相对。小娇收回目光,别过脸望向别处。
“好。”商弘轻声作答。
“阿慈,不~不要~恨,好好~生活~”康大娘喘息着,艰难地说这,眼神溢发涣散。
“阿娘,我只要你好好活着。”阿慈哭的更加悲痛欲绝。
康大娘带着不舍与牵挂,慢慢垂下了手,闭上了眼。老伴,我来陪你了。
“阿爹!阿娘!”阿慈的呼喊响彻天际,却唤不回已然离散的灵魂。
商弘拍拍阿慈肩膀:“抱歉,节哀。”他回身走向仍旧呆愣的商锦。
回顾整个破败不堪的村庄,几乎屠尽,众人神色甚是凝重。
“锦儿,这一切怎么回事?”商弘立于商锦面前,沉声发问。
“哥,这一切,都是我所为?”商锦泪流满面,甚是无助,眼神哀戚。
“是。”商弘道。
“哥,教主教我天阴大法,这功法练至小成,会经脉逆冲,损了大脑,而至神志失常。内心只觉嗜血般火热难受,唯有,唯有发泄出来,方能缓解。”商锦说着痛苦地抱头蹲下:“头好痛!”
“锦儿,没事了,是哥哥不好,没有保护好你。”商弘蹲下,抱紧商锦那瘦小脆弱的身子。
“哥,我是魔鬼。”商锦看着这一地狼藉,及逝去的数十条或老或少的生命,他们就那么躺着,有些死不瞑目睁大着眼睛看着她,似在控诉她的罪恶。她难以接受是自己所为。
“我想办法医好你,你只是生病了。”商弘心痛如绞,那个虽调皮却善良无比的妹妹,自小会收留无家可归人人喊打的流浪猫狗,会照顾被哥哥恶作剧从鸟窝取回来的幼鸟。一切美好,恍如昨日。
“哥回不去了。”商锦满脸痛苦:“我的身体,我的灵魂,皆已被侵蚀。今日所为,更是天理难容。哥就当那个锦儿已然离世,活着的不再是商锦,我不能玷污了商家的名声,我现在只是一个怪物而已。”商锦持刀,向自己脸部连划数刀,那俏丽的脸庞,狰狞着盘旋着数条深可见骨的伤痕。
“锦儿,这是何苦。”商弘握住商锦的双手,怕其再伤害自己。
“至此以后,世间只有鬼面,再无商锦。”商锦说完朝来路飞掠而去,很快便没了踪影。
空中只传来一声无奈:“告诉爹爹,女儿不孝。忘了我,就当从无我这个女儿。”
待商锦离去,商弘等人开始清扫村子。状况异常惨烈,整个村庄百余人,仅剩十人不到。幸存者悲痛欲绝,抱着已故亲人哭着喊着。商弘出声安慰众人,而为防瘟疫横行,只能用化尸散将所有尸体集中处理了,幸存者则集中在几处未破损的屋舍休息。待一切处置妥当,商弘一行方才带着疲惫与痛心返回康家。
“公子,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父母惨死的景象。我害怕,能否陪我?”阿慈眼眶依旧红肿,哽咽出声。
因阿慈父母皆是命丧商锦之手,商弘甚是内疚,他心绪复杂地看向小娇后回头,终是答到:“好。”
阿慈安歇在床上,盖好被子,楚楚可怜地望向商弘:“多谢公子。”
“我就在这里坐着,你无需害怕。”钟雨将椅子搬来床前,商弘正襟危坐。
阿娇和青栀透过未合上的房门看向屋内,烛光冉冉,散发着暖黄的光,阿慈脸色憔悴,商弘背影刚毅,若无之前的血案,很是温馨的画面。他们才是一对,小娇默默告诉自己。
“我们回房吧。”小娇无力地对青栀说道。
窗外无月,黑重如墨,夜风夹杂着凄冷从窗外袭来,冷了人身亦冷了人心。屋内烛台静寂,亦是漆黑一片,念小娇和青栀和衣躺于床上,思绪万千。
“青栀,我们离开吧。”无数声叹息之后,念小娇艰难开口。这个决定仿若抽走了念小娇全部气力。
“那姐姐和商公子?”二人的相处旁观者清,两人皆是动了情了。
“有些人有些事是天命注定了的,阿慈与他本就指腹为婚,是我越界了。一直知道他有婚约,还放任自己接受他的好,我贪念的温柔,本就不属于我。”小娇只觉心痛如绞,能控制的了所作所为,却控制不了悲伤与心痛。
“青栀知道姐姐心中苦,还有青栀陪着姐姐呢。”青栀轻轻抱着念小娇,希望能微微化解她的痛苦。
“阿慈现今境遇,如若不是我们的到来,说不定什么都不会发生。”小娇悔不当初,有懊恼有自责也有内疚。如果不是她有伤在身,商弘不会在此滞留,商锦说不定亦不会寻来屠戮此村庄。如今种种,她与商弘之间隔着指腹为婚的法理,隔着孤苦无依的阿慈与阿慈父母的惨死,怎能再与商弘好好处之?
“姐,就算是为了商锦,商公子亦是不会离开的,多想无益,姐姐放宽心才是。今夜之事谁也不曾预料,谁也无法掌控。”青栀细细劝说着。
回答青栀的只是叹息。若干人命岂能心安免责。
“姐姐可想好接下来去哪里?”青栀见念小娇郁结在心,换了个话题问出。
“不知,先随便走走吧。”念小娇无甚多的心思,只想着先离开。有些人既然注定了无法拥有,那便相忘于江湖吧。
“姐姐,我一直有事瞒你。”青栀沉默一阵,咬咬嘴唇,鼓起勇气对念小娇说道。
“现在可愿告知于我?”青栀一直有隐瞒,小娇从始至终都是清楚的,只是她在等,等到青栀自己愿意说出来。
“森罗殿有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