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宴尚早,宫中开始陆陆续续的向内接车,宫外的马车倒是排上了长龙。
知襄掀开帘子,卷了些风雪来,赶忙的合上,惊讶道:“小姐,这外面的雪真大啊。天气还这么早,宫外就排起了队,真是稀奇!”
萧景岚未说话,拿起茶杯轻啄着。宫里向来这样,京城内,京城外的达官贵胄皆来此,人自是多了。即使在京城里生活,也鲜少有人见过这般大规模景象,更别提未进过京城的知襄了。
她有时候在想,要是宫里那些‘尊贵’的人没了外头御林军的保护,差不多拿上一支军队,就可将手无寸铁的他们全军覆灭,蓦然间,皇宫换了主子,这江山又是新的江山了。
这时,突然听得外面骚动起来,萧景岚示意一眼,知襄便冒着风雪掀了帘子看,赶忙合上,正色道:“小姐,外面不知道哪儿来的一大群乞丐,准备爬马车乞讨呢!幸亏御林军,不然他们要将马车给掀翻了!”
萧景岚抿了抿唇:“下去看看。”说罢,就要下车。
“小姐,外面下着大雪,况且外面那些乞丐看着有钱人就抢!您身子娇贵,可不能有闪失啊!”知襄一见她要下车,急得不行。
“他们过成这样,也有我们的一份,宫里的人更是如此。”她说完,带上风帽就下了马车。
离了马车,风雪扑面而来,早知道不穿这么多了,在雪中也行不方便。远远的,便见御林军结成铁链,牢牢锁住衣服单薄的乞丐群。
萧景岚上前,一士兵见竟然有贵人来此,立马抱拳道:“打扰小姐了,这些暴民交给小的们,风雪极大,小姐赶紧进马车吧!”
萧景岚瞥了他们一眼,问道:“他们是从哪儿来的?”
上一世她在安国侯府养病都听说了,可见阵势之大。百花宴那天,宫外积聚一群暴民,很快被御林军,那些贵人们更加信任御林军了。
奇怪的是,一大群暴民在一天之内全部消失,仿佛没有这些人的存在。偌大京城,又把他们藏在哪里去了呢?
“回小姐的话,这些暴民来自京城外的小村庄,因为他们自己不种粮食,就到宫里来讨要,现在更是,可能会伤人,小姐还是回马车吧,这些人交给我们处置!”那士兵无奈的回道。
处置?怎么处置?好心分发粮食?封家人绝对不会如此好心,无非就是秘密处死了!
“我问他们几句话就走。”萧景岚盯着一个妇人,她死死护着自己的孩子,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御林军。
那士兵一怔,大声道:“小姐,可不能与这些暴……乞丐接近啊!”
士兵之所以改了口,是因为他感受到了一种恐惧,来自萧景岚清澈眼眸中发射的凌厉,比他见过将军的眼神更要恐怖。
士兵撤了栅栏,让萧景岚和知襄进去,又死死的封上。那群乞丐见个穿着华贵的小姑娘进来了,面面相觑,皆不敢上前。
萧景岚微笑着蹲在那妇人面前,问道:“夫人,你们自哪来?为何来京城?”
那妇人见她笑意盈盈,颤抖着冻僵的身子,说:“姑娘……我们……我们要找太子……”
太子?
萧景岚还没问出口,旁边年老的老头立即瞪了眼那妇人,妇人便不敢言语。那老头笑着回萧景岚,道:“姑娘,我们来京城是真有要紧事,不过姑娘年纪尚轻,这件事姑娘恐怕实在是无能为力。”
萧景岚听出里面淡淡的警惕,这老头不愿说真话,自然和那妇人所说的太子有关。这么大阵仗来此,太子定是关系重大。她也是京城的人,万一是太子派来的奸细,说出实话便杀人灭口呢?
“我知道你们的顾虑,可京城是想进就能进的地方吗?你们所求之人,更是比登天还难。今日是宫里重要日子,断不可出差错,你们这般闹事,御林军是轻可要是知道你们所求的是‘那人’,御林军会如何做?”萧景岚语速极快,听的那老头本冻僵的脸更是青紫。
男女老少的乞丐近上百人,难道让他们一同送死吗?
那老头为难的摇摇头,不知所措:“姑娘,我们是真心没法子才来闹的,已经走投无路了……”
萧景岚在怀里掏出个钱袋来,悄悄塞到那老头怀里:“你若是信我,先撤人,城南三百里有个庙,暂且在那里先安顿。等明日,我过去看你们。”
那老头也赶紧接过,怀里,点了点头。萧景岚紧了紧斗篷,转身离去,却听见那老头在身后喊:
“呸!我才不需要你的臭钱,赶紧给我滚蛋!”
萧景岚听后,嘴角缓缓露出一丝笑意。
她和知襄回到马车中,知襄立马是将她褪下的斗篷放在火炉旁边烘烤。她掀开帘子,发现外面的乞丐已渐渐走远,御林军也撤离了。
她放下帘子,心中微微送口气。
……
百花宴中,宾客云集,还未开席,熟悉的开始打招呼,不熟的人见面,也彼此积极认识,毕竟能来此的,皆是显贵。女眷们更是热闹,熟悉的夫人小姐早都凑到了一起拉闲话。
一个身穿水绿锦袍和身穿姜黄色锦袍的姑娘凑到一起,说着什么。
“陆香涵,你说萧敏君什么时候来,这都快开席了。”穿姜黄色锦袍的姑娘道。
穿水绿锦袍的姑娘翻个白眼,道:“你见她什么时候不是踏着点儿来?百花宴重要性你也知道,她可要在府中好好打扮一番才能出门了。”
穿姜黄锦袍的姑娘叫赵如萱,她点头:“也是,”眼睛一转,突然笑了起来,不掩面上嘲讽,“你说她姐姐萧景岚穿什么来?不会又是桃色锻面裙吧?”
陆香涵也笑起来,怪声道:“行了吧,她是想东施效颦,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弄得土里土气,倒是可以当个笑话!”
这时,门口太监高声喊道:“安国侯府到!”
本来聊的热火朝天的宾客皆是停下,望向殿门。不为别的,朝中除了相国公,安国侯官位最高,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安国侯随皇帝北巡未归,自是不会出现。可安国侯府还要出名的,就是传说中倾城容颜二小姐萧敏君了,大家期待一睹芳容。
进殿的是萧府二房林氏,林氏披了件钴蓝色暗纹风毛斗篷,穿着玉平金绣锻面裙,梳着妇人髻,头带玲珑八宝簪,笑意盈盈,眼神带着精明,典型大家夫人形象。而身后林氏跟着的人,让席中人更为惊叹。
萧敏君去了斗篷,身穿烟粉色缠枝花卉暗纹锻裙,四季花朵在她身上竞相开放,额前带着珠翠流云坠,映着她倾城脸蛋更是美丽飞天髻上简单的翠玉蝴蝶对簪,在她头顶欲加飞舞,眼眸流转,简直如谪仙下凡,美不胜收。
她一出现,大家皆倒吸一口气,萧家二小姐,果然是绝美!
大家眼神一直盯着林氏身后的萧敏君,就忽略了接着的郭氏和萧文惜。萧文惜今日也是水烟色刺绣锻裙,头带螺纹碧玉簪,俏丽可人,可比起萧敏君,实在是差了一大截。萧文惜心中不恁,凭什么所有人盯着她萧敏君看?
席中刚说话的两个姑娘看着萧敏君,是又羡慕又嫉妒,赵如萱感叹道:“虽认识她不少时间,今日这隆重衣裳一穿,简直无人匹敌啊!”
“我是习惯了,倒是想看看,那萧景岚是不是也穿得烟粉罗裙呢!”陆香涵嗤的笑了,眼角尽带嘲讽。
萧景岚在最后不紧不慢的走着,众人开始议论起来,一个穿湖蓝衣裳的少年问旁人:“爹,后面就是萧家大小姐了吧?”
那大人摇摇头:“我也没见过。”因为出名的是萧家二小姐,萧景岚虽是安国侯嫡女,可从未见过面。
“原来大家都是头一次见,我见萧家二小姐倾城容貌,果然是贵女风范。但萧家大小姐可是安国侯嫡女,想来更是不俗!”那少年正襟危坐,伸长脖子望着。
当大家看清萧景岚的模样时,这殿内皆是屏息。
萧景岚莲步微移,一静一动皆有章法。身穿月牙白梅花刺绣软毛斗篷,里面是玉涡色缠枝莲地凤斓妆花锻裙,大朵大朵的莲花在摆动最吸引人的是那流云髻上的红翡簪子,绝不是凡品。
她的头微昂,面容平静,眼神却深邃有力,这般通身贵气,直叫人说不出话来。
那少年眼神热烈,惊叹道:“安国侯嫡女,果真气度不凡!”
眼尖的人看出她身上的料子,道:“萧家大小姐身上是碧水山庄的织锦绸缎吧?”
“你见过?”
“我也就有缘见过一次,要真是碧水山庄的织锦,我只想感叹一句话:不愧是安国侯嫡女啊!”
席中两个姑娘瞪大了眼睛,赵如萱道:“这是我认识的萧景岚吗?”
陆香涵不语,直到受人夸赞的萧敏君落座,凑上去问道:“今日萧景岚怎么不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