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从来就是惹人垂涎的肥差,而户部侍郎乃是正三品官员,再加上如今的户部尚书年纪已大,过不了几年就会退下来,而户
部侍郎是最有可能升为户部尚书的,所以对威远侯而言,这个职位自然是颇有吸引力,这些日子也没少为此事打点。
只是朝堂上的事威远侯从来不喜欢女人家过问,所以听赵氏这么说,当下就拉下脸来,斥道:“你一个妇道人家,管这些做什么
?”
赵氏忙道:“侯爷息怒,妾身也是前几日为您收拾书房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些许书籍,才知道的,也正是因此,妾身想到了一
件事,想来对侯爷有些帮助。”
威远侯看她神情认真,将信将疑的道:“你说吧。”
“是。”赵氏道,“大约半个月前,王阁老的大儿媳邀请妾身去府中作客,这您是知道的,妾身中途有些醉意,就随意在院中走着
,无意见,却看到王阁老夫人和一个妇人在说话,那个妇人,妾身若没认错,那个就是王阁老的小女儿王玉珍,无意听到他们
说起户部侍郎的空缺一事,妾身本想躲避,可又担心被她们发现,所以就一直多在那听着。”
王玉珍的丈夫也是这次户部侍郎这一职位的有力竞争对手,而王阁老又是天子近臣,听到这里,威远侯也正色起来。
赵氏见此,心里松了一口气,继续道:“妾身亲耳听到,王阁老夫人嘱咐她小女儿,说这次户部侍郎的人选皇上很重视,让她不
要给子女说门第高的婚事,说皇上会不喜欢。”
威远侯拧眉一想,哪里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官员拉帮结派,联姻是最好的办法,可对皇帝而言,却是最不喜欢的。
当今圣上锦荣帝虽然是明君,但也不能免去历来君王多疑的通病,而这个毛病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越来越明显。
此次选户部侍郎就是为了代替如今的户部尚书做的准备,除了个人能力之外,最重要的是,此人能让上面那位放心。
如果这个人的姻亲,都是门第高的人,那此人的野心肯定也不少,若是此人和哪位皇子走得近,锦荣帝岂能安心?
威远侯想到这里,顿时茅塞顿开,额头甚至冒出冷汗,若不是早知道,恐怕自己……
赵氏见此,便知道威远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其实她根本没有听到什么话,这些都是言铭让她说的,她觉得可行,才会如此。
她了解威远侯,只要关系到自己的前途的,威远侯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果然,他现在听进去了。
掩去眼底的精光,又一副自己也是用心良苦的样子,道:“想来侯爷也明白其中的意思,妾身就是想到这个,才觉得悦卿嫁给靖
哥儿再合适不过,一来,靖哥儿家世不高,父亲又在外地,和他联姻,对您没有什么帮助,再来,靖哥儿算是悦卿的表哥,这
表兄妹联姻,也不会显得太刻意,如此,皇上肯定不会有所猜疑,而对悦卿来说,也能帮她摆脱目前的困局,不失为两全其美
的法子。”
顿了顿,又一副谦虚的样子,道:“当然,妾身一个妇道人家,不懂朝堂上的事,这只是妾身自己的一些拙见,一切还是得看侯
爷您的意思,若是您觉得不妥,妾身这就去回了靖哥儿,让他不要再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威远侯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眸光闪了闪,许久,才缓缓出声道:“暂且先别回。”
“是。”赵氏低头应下,唇角微微勾起。
——
却说言悦卿知道赵靖前来提前,心里一直不安,可她也不好跑过去质问,若是把威远侯惹急了,可能真的就答应了这门婚事。
无奈,只能在屋里来回走着。妙音也是慌了神,可是见言悦卿如此,还是出口安抚道:“姑娘,您放宽心,您好歹侯府嫡出,那
赵靖不过一个知县之子,门不当户不对的,侯爷一向看重颜面,定然不会答应的!”
这些言悦卿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心里就是有强烈的预感,这次似乎不会如自己所想。
这时候,妙珠打听消息回来了,言悦卿忙问道:“可打听到什么了?”
“婢子只打听到那赵靖走之后,侯爷和夫人关门谈了许久,之后侯爷又去老夫人那里,这会儿还没出来,但也没派人去回绝这门
亲事。”
言悦卿心一沉,按照威远侯的性子,若是这时候没回绝,那,就是有这个考虑了?
想到这个,言悦卿脸色变的有些苍白。
“二姑娘,七少爷来了,说有事找您。”
外面的通传声让言悦卿微微回身,抹了一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方道:“请他进来。”
“诺。”
当言硕进来的时候,现实打量了一下言悦卿,语气肯定道:“看来你已经知道赵靖前来提亲的事了。”
言悦卿苦笑了一下,她倒是希望自己不知道呢。
言硕见此,淡声道:“姻缘之事,向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父亲答应了,你也没有置喙的余地。”
言悦卿看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嘴角抽了抽,没好气道:“你这会儿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的?”
自打二人决定合作之后,言悦卿对他倒是没有了以往的拘谨,说话也会不客气,而言硕对此从一开始的惊讶,到最后的习以为
常。
如现在,言硕便不以为意一笑,道:“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我从来不说废话,我来,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不要想着正面顶撞
,不过想来你不会是这冲动的性子。”
见言悦卿很不雅观的翻了个白眼,言硕轻笑了一声,缓缓道:“其实,这种事,表面看是父母掌握主动,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
左右他们想法的。”
言悦卿闻言眼睛一亮,忙催促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法子?快说呀!”
言硕也不卖关子,将自己的点子缓缓说了出来,言悦卿听着眼睛越发的水亮……
安福堂——
威远侯走后,老夫人眉头就一直纠结着,鲁嬷嬷在一旁看着,遂安抚道:“老夫人不要忧愁,老奴看侯爷也没做好决定。”
老夫人斜睨了她一眼道:“你也是看着他长大的,这种话,你自己信么?”
鲁嬷嬷闻言愣了愣,最后苦笑了一下。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这世道,女人总是少不得成为牺牲品,可这些男人到底什么时候能明白,这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办法,我原指望着他能长进一些,可到底也是如此。”
鲁嬷嬷见此,小心问道:“那老夫人的意思是?”
老夫人闭眸,会想到言悦卿来自己这请求退亲时那含着倔强的水亮眸子,还有那句“女怕嫁错郎”。
到底苦笑了一下,道:“将来的路该如何走还是要看她自己,我能帮她一时,却帮不了她一世,将她叫来,未来如何,看她自己
的造化吧。”
“诺。”
一个时辰之后,言悦卿从安福堂出来,走到一半,回头看了看,眸光闪动。
——
威远侯虽然嘴上还没有答应,但是心里其实已经做了决定,不过言悦卿得老夫人看重,他总得争得老夫人的同意。
想着之前同老夫人说的时候,老夫人虽然没有表态,但是威远侯却知道老夫人心里怕是有些不同意,这一日正好休沐,正想着
再去劝劝老夫人,正好,鲁嬷嬷来了。
“侯爷,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威远侯眼睛一亮,以为老夫人多半是同意了,忙整理好仪容,同鲁嬷嬷一起去了安福堂。
可刚进到院子里,威远侯就觉得气氛有些凝重。
压着心中的疑惑,威远侯进到屋内。
“儿子见过母亲。”
见老夫人没有向以往一样叫自己起来,威远侯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却对上老夫人沉郁的脸色。
威远侯心中纳闷,不由得问道:“母亲,究竟发生了何事?”
“你年纪不小了,我原本以为你能长进,可你呢?你看看你这个做父亲的将孩子逼成什么样了?”老夫人说着就将一封信甩给他
。
威远侯不明所以,将信打开,瞪大眼睛,惊怒交加道:“这个逆女!居然敢离家出逃!”
“这能怪悦卿么?你这个做父亲的何曾为女儿想过?”老夫人沉声斥道,“但凡你这个做父亲的有一点为孩子考虑,孩子会走投无
路出此下策吗?”
“儿子也是为了她好。”
“你当为娘老糊涂不成?你这么做不就是为了自己仕途?你为了仕途,就让自己的嫡亲女儿嫁给那样的一个废物?你可真对得起
雅茹!”
雅茹,就是言悦卿的生母。
威远侯在外面威风,可是在老夫人跟前,从来不敢放肆,而见老夫人罕见的发如此大的火,有些心虚道:“赵靖虽然出身不高,
但读书用功,假以时日总会考取功名的……”
威远侯自己说着,语气都越来越低。
老夫人静静的看着他,直到威远侯词穷,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