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旗军在海上一路攻城略地的事迹早随着败退之后逃亡陆地的海盗通传四方了,如今只要在鲁东南一带绿林道上混的好汉,甚至那些给街头赌档看场子的二流子,都能随口讲出几件黑旗军作战时的轶事。
而作为能把前浪拍翻在沙滩上的后起之秀,别看北山军成军时间不长,但它竖起的招牌很是吸引了几个落难海盗的投奔。
从海匪转变为山贼,他们熟悉的很,都是些跨行业人才。
也基于此,吴大疤才敢在身后有追兵的情况下跑到海边溜达,手里握着各路人才,能不熟悉周边情况么,这家土堡的情形便是从这些人口中得知。
不过海盗们带来的可不光海边多肥羊的消息,他们同样带来了对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黑旗军的恐惧。
就连吴大疤都不能免俗。
只相对于手下兵丁,他对黑旗军的恐惧来源更多还是得自当初强攻其部船队那场战斗。这会儿想想他依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对方兵丁水手力夫加起来也就几百号,却让己方千把人碰了个头破血流,大败亏输到差点就一蹶不振了。
那场仗,让这位早就接触过大量火器的山贼头子再一次认识到了火器威力,否则他也不会冒着捅马蜂窝的风险去绑一众官家子弟,所为不就是仿制那唤作轰天雷的物件么。
还因此帮黑旗军主将王轶成功牵线搭桥至莱州知府一家。
可惜他似乎掉进了对方挖的坑,所仿制的轰天雷忒垃圾,坑的他如今都快要半身不遂了。
好在绑架案过后他专门找人打听过,护驾有功的王轶又因登徒子行为进而恶了知府的护卫头子,这才让心灵大受创伤的吴大当家稍微好受点。
但那次损失惨重的战斗带给他心灵的创伤一时半会儿是甭想抹平。
以至于待听说对面乃是黑旗军之后吴大疤当即表示不信,在他心目中,装备精良、火器犀利、士卒敢战、主将勇猛的黑旗军但不可能打出刚才那种烂仗,再加近期又听多了黑旗军能征善战的传言,更加深了他的疑虑,如果欣克敬所说为真,那自个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倒是几次三番正面怼过王轶还占到上风的二当家刘诚没有这魔障,未曾陷入到吴大疤当局者迷的困境,眼瞅大哥面上惊奇不定,跟他看不对眼的三当家同样偃旗息鼓,猜测下缘由,小声问道:
“大哥,您的意思…他们刚才打的仗太垃圾,又没使火器,不太像是黑旗军?”
“嗯,俺看着不像,别是哪家不怕死的挂他们名号出来办事儿,好败坏其部名声,或者直接就是他们收编的游杂兵马?”吴大疤定定神,面容庄重的回道。
“老三刚才说中军大旗下面有许多铁人军,俺觉得应该就是他们了,其他地方根本装备不起,至于说他们打仗水平下降太多,俺觉得您可能想岔了。”刘诚说着话指指身后自家兵马:
“咱这些弟兄相较您以前训出的队伍也差着些距离,所以俺敢断定,他们也有相同烦恼,损失太大不得不编入大量俘虏,以致掺水之后的战力不如先前,否则就海上那等地方,他上哪儿寻摸这许多人补充兵额,此地又不是辽海,没几个大岛子能供人生活。”
“嗯?”吴大疤咂摸片刻,寻摸出些味道,越来越觉得其人言之有理,便诧异的看了眼这位中途才加入到己方的绝世猛将,看来他跟着自个混还是有些长进的,都能分析道理了,若是以前,除了喊打喊杀,他毛都不会:
“你想的不错,他那儿俘虏非常多,也不可能尽数杀光,既如此编到队伍里弥补损失乃应有之举,不过这点解释不通他为何不用火器,按理此时应尽量避免近战接触,以火铳远距击敌才是正途,要俺打便是如此,所以,俺猜测刚才打进攻的那批人应该不是他嫡系,或者消耗俘虏兵编成的新附军也有可能。”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相比刘诚的分析,智商重又占领高地的吴大疤竟愣是靠着推测把王轶那边情形说了个大概—欣克敬当然不知晓自家大哥说的对与否,可并不妨碍他抢在刘诚之前先把马屁话扔过去:
“大哥,俺觉得你都快撵上诸葛亮了…”
“滚蛋,寒碜俺是不?”可惜吴大疤不领情,仗着二人交情好没给他面子,直接开口喷了回去,又摸了摸下巴思考片刻,指着他说道:“带着你的人,上去试试他们成色,刘诚带步队前出压阵,注意千万别逞强给人咬住,黑旗军军阵岿然不动就赶紧撤回来,他们人比咱们多。”
“大哥,可要不把他们打退,咱的粮食就该撑不住了。”刘诚担忧的说了一句。
“若真跟他们做一场,就算能赢,估计也没多少力气去打寨子,再说吧,先试一下。”吴大疤面无表情的回了句,他心中也在天人交战,不打,那点粮食撑不下几天,己方早晚散架,新近补充的兵马还没练出多坚强的意志,打,他心里又没底。
其实还有一法子,不管输赢先做一场,消耗下己方人口以节省粮食,那样不打寨子也能多撑几天,反正黑旗军步卒虽然善战但却没骑兵,即便己方败了,北山军也能安然退走。
“驾…”那边厢欣克敬已经整好队伍,一声令下,五六十骑在他带领下开始了小跑—虽然他们在缺粮条件下依旧保证了马匹口粮,可这玩意儿太娇贵,马力能省则省,双方离着还远,等离近了才能狂飙突进。
而在其身后,刘诚亦领着数百弓箭手与刀盾兵向前缓慢推进,内里部分人腰间,赫然挂有轰天雷。
“这路数不怎么对啊?”而在他们对面,站在一处地势较高地方的王轶疑惑的问道身旁一众将领—
此次战斗,是为那场大小管岛海战的后续,当初扒平王大败亏输,所部四散而逃,其本人战船不知所踪,成功躲过了黑旗军的追杀,但他某处据点却早给王轶探得,待汇合了另一只船队后径直杀将过来,没成想瞎猫碰了死耗子,直接把那人船只堵在了海边,扒平王本人则遁入土堡当起了缩头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