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疤乍听黄龙二字没当回事儿,世上人多了,死不死干他屁事儿,叫黄龙的也多,便压根没往东江镇总兵身上想,亟待王轶提醒,他才恍然大悟,但此时他脸上表情无甚变化,等到听说旅顺陷落时,才蹙起眉头问道:
“鞑子攻破的?”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不过这次打头的是咱们以前的那位孔帅,这厮在登州兵败后逃亡辽东,曾被黄龙截杀,俘虏了他的部将毛永顺、毛承福,此举也算是报了一箭之仇。”王轶说完,径直盯着其人看去。
“他们还真投了鞑子?一群认贼作父的玩意儿,白瞎毛帅对这些人的苦心栽培。”吴大疤忿恨道,只他依然没对黄龙的死发表见解,看来那人把这群孔有德、耿仲明手下的辽东汉子得罪的深了些,都特么战死了,也没法从其嘴里听到几句好话—
若不是与黄龙的矛盾已到了无法化解的地步,他们也不会跟随上官转投孙元化,进而寄人篱下,给齐地土著欺辱、责骂、排挤、压迫,好在这人到底是战死疆场,没给东江兵丢份,纵然没落着称赞,却不会再给人唾骂,也可算作对他行为的肯定。
“对了,现在谁当总兵?”吴大疤又问道。
“这我哪儿知道。”王轶连连摆手,知道也不能告诉你,情报来源忒为可疑,那马科对此可也是一问三不知的,他还在托人费劲巴拉的打听着呢:“不过你都落草为寇了,还关心东江镇作甚?”
“你个登州水寨里面的鲁人能关心,俺正经辽东人凭嘛不成?”吴大疤反诘一句:“再说,辽东那疙瘩是俺老家,俺关心起来天经地义。”
“还想打回去?”王轶古怪的看着他。
“是想回去,不是打回去。”自有手下人回去报信让所部做好准备,吴大疤则多跟王轶白活了几句闲篇:“俺手上这点兵马,成色怎样俺清楚的很,跟鞑子作对,俺还没活够,再说走陆路隔着十万八千里呢,俺过不去,走海路俺又没船。”
“别介啊,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你连想都没想过,试也没试过,又怎知不会成功?”王轶没敢往深里说,第一次见面,忽悠多了人肯定不信,便只浅尝辄止道:“你若哪天兴了打回辽东的心思,来找我,我这儿有的是船,把你们运过去易如反掌。”
“这对你什么好处?”吴大疤疑惑道,打个屁啊,他现在可是给远不及鞑子的明军撵的抱头鼠窜,遑论正主,赶紧上下打量王轶一番,齐地土著,不像跟鞑子有血海深仇的样。
“没好处,但有钱难买我乐意。”王轶适时插科打诨的结束了交谈,那人也不再跟他多言语,只站位间刻意拉开了跟他的距离,竟特么瞎忽悠,可不能让他给带坑里。
不多时,两大车金银珠宝以及不好变现的字画等被送到吴大疤身后,随同还有十来个骑兵,但双方并没交割,王轶知道他对己方并不信任,生怕自个耍心眼,不过他也不着急,等北山军从土堡靠内陆一侧摆好阵型准备进攻,他才施施然打了个手势,随即早就到达指定地点的投石车开始了投弹。
土堡里的青壮们对外面又来一支打秋风的队伍表示淡定,虱子多了不怕痒,反正就这大点的庄子,能展开的人手有限,何况这两家也不像盟友,看那泾渭分明的边界线便可猜个大概。
但当手榴弹被投进庄子之后,他们便无法淡定了,要说这玩意儿威力不可能太大,总也是装的火药,无论怎么改配方都比原来的味道好不到哪儿去,可当不得它的点火时间不定,引线长短又多少会有些差距,落地前还是落地后爆炸更没个准数,再加它那四处飞腾的碎片,故而这边厢刚投出两轮,土堡内部便一片哀嚎惨叫了。
眼瞅土堡内给炸了个鸡飞狗跳,被击中的房屋又冒出滚滚浓烟,直把一旁观战的吴大疤看了个目瞪口呆,刘诚更夸张,嘴巴自打张开便没合上,眼球都快凸了出来,也不光他二位,手下这群骑兵比之更加不如。
到底黑旗军见多识广,这东西又出自其手,众人虽然也乐得看西洋景,但表情却没这般夸张。
三架投石机总共打了五轮,每轮十八颗,总共是九十颗,期间虽有少量被打到外面荒地炸了空气,可就算剩下这些,依然让整个土堡内的青壮哭爹喊娘起来。
“愣着干甚,让你的人赶紧上啊,步炮协同知不知道?”王轶催了把吴大疤,这些手榴弹除了帮他拿下庄子,还能震慑其人心神,让他看清楚,咱先前攻打时并没使出全力,可别起什么歪心思—吴文英怕王轶坑他,王轶还怕吴大疤翻脸不认账呢。
吴大疤这才醒悟,赶紧让人找出令旗挥舞了几下,随即率人让开大车与拉车牲畜,对方都有这东西了,想跟自个别苗头易如反掌,还是别耍花腔的好,紧接又懵逼道:“轰天雷还能这样玩儿?另外啥叫步炮协同?”
“士兵顶着炸点冲上去,此时敌人还处在晕头转向中,打好了能直接冲进敌人阵中,一击溃敌。”王轶忽悠道,又提点着他:“你那轰天雷不行,瓷雷禁不住摔,我这些是特制的。”
“那能不能再来几轮?”眼瞅对方似是知无不尽,心情好的很,吴大疤打蛇随棍上,趁机提出要求,怎奈王轶空口白话可以,此时却暴露了嘴脸:“一颗五两银子,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你交多少钱,我就给你扔多少颗。”
看着装载财货渐行渐远的大车,吴大疤心头在滴血,嫩娘,都这会儿了你才说,咱手里的确还有一些,可那些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能动,气愤之下,扭头便走:“买不起。”
能拖着明军遛弯还趁势反咬一口的北山军上阵果然不同凡响,没多长功夫,他们便在阵阵欢呼声中登上了土堡墙头,这下堡内青壮彻底吃不住劲,“妈呀”一声四散而逃,不少人更是冲着堡外没兵马的地方跑去。
只欣克敬手中骑兵却不是吃素的,一路截杀,又把人撵回了土堡。
“大哥,那北山军跟咱们有仇,咋还这么帮他们?”回返船上的王轶等人端坐一起观摩着战场形势,王筠趁机提到。
“咱们近期闹起的动静有些大,我得找人挡一下官府目光,他的人正合适,对了,咱再给他添把火,走,弟兄们,不跟这儿墨迹了,打卫所去。”王轶站艉楼顶,豪情万丈的一句话顿时把个手下人刺激的兴奋不已。